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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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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9日。
贝当路618号。
“阿姊,于大哥来了。”
“于豫飞?这样早?”沈虞辍笔看向自己的秘书兼男友的堂妹戴宝欣。
“嗯,说是有要紧事”
沈虞怔愣了一下,立即起身,朝会客厅走去:“这会儿他不该在排戏吗?你稍待,或者先往公司去,我等会儿打你电话。”
“那么我就先过去了。”
沈虞点点头,自从大楼梯走下去,果见沙发上坐着江南燕。
他的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黑眼圈,仿佛是没休息好;不过,他是常常“休息不好”的,也不足为奇。
“豫飞?”沈虞叫他。
他站起来,欠身鞠躬:“密司沈,长远不见,你又变好看了。”
“密司脱于,两天不见,你就变得更加俊朗了。”沈虞说笑着坐下,瞧着女佣倒茶,又嘱咐伊拿糕点糖果来。
江南燕强打着精神笑道:“桦明哥哥又给你搜罗了什么糖果?我却要沾光了。”
“那是坊间传闻,我不爱吃甜食,他自个儿喜欢罢了。”沈虞无奈道。
顿了一顿,伊肃容问道:“你怎么了?很累吗?”
江南燕不说话,默认了,把手肘撑到腿上,盯着茶几发呆。
“工作不顺?和……丁客霖不开心了?”
“算是吧。”江南燕抬起头,注视着沈虞,“我是来辞行的。正好最近闲下来,就与剧社请了假,预备去外地玩两圈。”
“你要去哪里?”沈虞问道。
“就在江浙一带,随遇而安。”江南燕从果盘里拿了一颗巧克力,撕去包装丢进嘴里。
沈虞把果盘往他那里推了一点:“去多久?”
“也许几个月吧。”江南燕道,“老实说,我吃不消整天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我已助他重振家业,也算仁至义尽了。”
“可是你需要装什么?他根本不会发现啊。”
“同时维系两个身份的社交,本身就够累人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原来的朋友,不慎吐露出我就是于豫飞,我可一点都没把握摘出自己,哪怕是以于豫飞的身份。”
沈虞觉得有些不对,敏感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再过几个钟头,报纸出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江南燕看了看手表,又道,“沈虞姊,不到万不得已,切记不要在霍先生面前多说什么。”
“你放心。”
“那么,告辞。”江南燕又鞠了一个躬。
沈虞忽然觉得他应该像武侠小说那样,抱拳行礼,然后腾空而起,之类的。
但很可惜,他穿着整洁的西装,西方的礼节用得那样标准。
临走的时候,还顺了不多不少十颗巧克力。
“小朋友果然都喜欢吃糖。”沈虞故意说破了。
他侧着头,手指在帽檐上做了个小动作,并抛了个漂亮的眼风,才转身离去。
沈虞无言以对。
回到客厅,伊忽然想起要给戴宝欣小姐打电话,继而,便发现电话簿不知所踪。
并且在电话机的另一边,正落着一只糖纸叠成的燕子。
“……”
好个声东击西。
林荫路99号。
我因为赶稿熬夜,早上便晏起了,醒时就已将近十点钟。
“可算醒了,”佩芹倚在门边,直起身的时候,臂上的镯子叮当作响,“我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你说。”我不便更衣,就直接把衬衫穿在了外面,反正天气也很寒冷。
“我怀孕了。”
我顿时一个激灵:“你怀孕了?——谁的?”
“还能是谁的?”伊皱皱眉头,侧头抚摸耳坠上的银珠。
“……唉,是他的?”我觉得头疼。
我知道佩芹有一个无法在一起的情人,这是我们“君子协议”的根本来由。
“我还没有告诉他。”伊简短道,“两个办法,一是要,二是不要,但不管哪个,恐怕都要劳驾你暂充孩子的父亲了。他现在,不在上海。”
我给伊搬了一把椅子:“这却不打紧。你心里怎么想?”
“我不知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是谁?”我一边洗漱,一边循循善诱。
“对不起,我不能说出来,正如你不想告诉我为何想假结婚。”
我默然,一会儿才道:“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
“这样,你先问问他怎么想,若是他因此回心转意了,我和你再‘离婚’,也不要紧。若是他不作响,你愿意的话,不如就把孩子生下来,我譬如多个养子,那也不要紧。”
我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但是在假结婚的问题上,我本人也是受益者,所以尽管伊始终瞒着我那情人的身份,倘要我担些抚养孩子的责任,自然无可厚非。
“我还不知道他的地址,等他过几日来了信,再计较罢。”佩芹道。
“很好。”我也应道,“你先好生休养。”
大东书局。
赵容听到开门声,忙抬起头来。
来人中等身量,斯文面孔,已有些年纪,身穿长袍马褂,戴着一副罗克眼镜,正是晶报的主持人余大雄。
“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了?”赵容热忱地和他握手。
“什么风?哼,寒风,西北风!那位爷请我捎个话,他家里死了人了,稿子出不来,你这儿的,周兄那儿的,一概没有。”余大雄才一坐下,又像弹簧似地站起来,“寄桐兄,你知不知道思莺?”
“你等等,哪位爷?‘思莺’又是哪位的新别署?”赵容一时没反应过来。
“袁寒云袁二爷。思莺是他新好的侍姬,今天早上被人一枪打死了,就横在袁府的书房里。我去催稿的时候,他们阖府都忙着哩。”
“天灾人祸,这时却怪不得他了。”赵容劝慰道。
“唉,可不是。偏生他们又不许外传这事,要不然……”
“别来我这儿抢,我却等着包朗兄的新作。”赵容道。
“你还不知道,此案虽是汪探长负责,袁家却不许霍包二位插手,你是等不到啦!”
“谁指望这一个?我又不像你这么个‘脚编辑’,‘寒云’‘二爷’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套交情,哪里敢置喙他的家务事?我是在等他的《霍桑失踪记》和《江南燕》剧本。”
“哎哟,那你也别等了,江南燕弄不好就是凶手呢。书房里新添了个白粉画的燕子,少了个赵飞燕用过的玉环。”余大雄摆摆手,道,“那玉环是他从张丹斧那儿,好容易讨换来的,不想又失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回我却要学一学你,管什么凶案,只现给他刊出来。”赵容口快地回他,但心里边,又进行了一番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