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八章：绯色洗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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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罩下，是张同样年轻的脸。碧绿猫瞳闪光，少年的笑容像春风拂面。
周围寂静无比，唯听得见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鲁路修的双眼逐渐适应黑暗，费力看过去，依稀竟是那张伴随着记忆延伸到如今的脸。
他略有些不确定：“……朱雀？”
少年继续微笑：“好久不见了，不过……”
话语几乎瞬间停歇，背后装满毒气的巨大球状物体陡然发出强光，枢木朱雀一愣，慌忙朝前奔去，然后将自己的防毒面罩一把套到对方脸上。温热的气息拂在鼻边，鲁路修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尽管是作为人质却是他有生以来最为无忧无虑的时光。
如果愿意，真想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睫毛垂下，鲁路修看着对方毫不犹豫盖到自己脸上的防毒面具，若有所思。
背后的强光里，出现抹白色的影子，长发飘舞，金色的眼倒映出两个相拥的少年。待强光散去，那抹影子就似失去了支撑物般，软软倒地。枢木朱雀呆呆地转头，讷讷道：
“这……不是毒气吗？”
鲁路修也是一怔，径自走到那抹身影边，探了探鼻息：“这女孩，就是你们所谓的毒气？”
他的口气咄咄逼人。
枢木朱雀忽然说不出话来。
黑暗中，是诡异的静谧。
鲁路修，枢木朱雀，以及那个似乎昏迷过去的少女，同时沉默。
——“枢木一等兵，你既然发现恐怖分子为何不向我们及时汇报？”
枢木朱雀一愣，连忙转头。鲁路修也顺着他的视线朝后望去。
废弃地铁站的入口处，赫然齐刷刷站了排军士。胄甲加身，腰束黑红相间的皮带，右手持枪，枪口对准鲁路修与枢木朱雀站立的地方。而站在正前的，显然是这队兵士的首领。只见他穿身白色军服，头戴深红军帽，腰佩银色手枪，左眼以黑色眼罩覆之，右眼充满敌意地瞪视鲁路修与枢木朱雀。
枢木朱雀小跑过去：“报告长官，我……”
“住口！”
“可是……”动了动唇，枢木朱雀见周围战士的枪并未放下，试图继续解释。
军官目光冰冷：“枢木一等兵，你没有解释的资格！”
枢木朱雀微微一怔，垂头：“是的，非常抱歉，长官。”
他遂不再言语。
蔓延过来的黑色整个包裹住少年瘦削的影子，恍惚间从未有半分光明。
军官露出丝满意的笑纹，阴暗的光投射在他的面容上，鲁路修的眼神像在看一只令人作呕的蟑螂。深紫的眸幽深似寒潭，隔近了看，除却厌恶就再无其他感情。他放下手中少女，挺直肩背，黑色校服衣摆折射出凌厉的光。如同立在大殿上的王者，高傲地俯视足下一切。
军官背后有凉意渗出。他突然开口，残忍的语气带有嘲弄以及掩饰，在黑色的覆盖范围内显得响亮无比。军官抽出枢木朱雀腰间的手枪：“枢木一等兵，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现在，立刻将对面的那个恐怖分子击毙。”
鲁路修看到枢木朱雀的背影一僵。
沉默像水一样深沉地蔓延，新生的绿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深紫的眼熠熠发光，宛若九天之上最为闪亮的明星。
明星的最深处，潜藏着丝怀疑与信任。
怀疑什么？怀疑就他对这位老友的了解，在集体与个人冲突时，对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集体。因而，会对他这位老友拔枪相向。
相信什么？相信二人之间的友情绝对不是这种简单的命令就可以让双方放弃的。
正因为了解，所以怀疑。也正因为了解，所以相信。
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感觉到如同这刻般的矛盾。
枢木朱雀没有接枪，径自转身，碧绿的眼像冬去春来时射入大地的第一缕阳光。
只消一缕，就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整个室内只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纯净的少年音，带满对朋友以及对友情的深爱。
“我不会向他开枪的。”枢木朱雀说。
鲁路修整个身体一阵颤栗。呆呆地看着对面的朱雀，他忽然觉得从来没有一刻离他如此的近。那少年就像背后拥有羽翼的天使，从初识的打斗到后来的逐渐熟稔以至成为朋友。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从前的镜头。而将这些镜头连接在一起，像电影般放完过后，映入眼帘的，又是这样一张早已褪去当时稚嫩，棱角分明的脸。
鲁路修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幻。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动得极快，狂喜像暖流从脚底冲上头顶。
朱雀……内心深处，忍不住要叫喊出声。
而他也确实叫出了声。
伴随着叫喊同时出现的，是尖锐刺耳的枪鸣。
黑色的空间，蛰伏的猛兽样向猎物龇牙咧嘴。
鲁路修甚至来不及反应，那抹身影已经朝前倒了下去。
凝结在唇边的，是从来不曾消逝的春风样的笑容。紫眸放大，鲁路修往后退去。
军官的枪对准了他。鲁路修看到对方眼底那深层的讥讽以及残忍。
就要死去了么？自己？他听到自己的心底有话语回荡：就要在这里死去了吗？自己？呵……不要笑死人了。娜娜莉还在等自己回去，况且，在这里死去，自己会甘心吗？不会。他还要向布里塔尼亚复仇，还要做更多的事，他还需要……脑海里再度闪过双洞彻万物的银色眼眸——无论任何时候，人总是畏惧死亡的，即便他们力图表现得无所惧怕。
他突然有些明白，当时那幼小的孩子是如何平静而漠然的阐述出这个道理的。而现在，这话语揭示出来的主人翁，竟要成为自己了么？鲁路修倏然勾唇，诡异的笑使得对方心底涌上阵寒流，背后寒毛竖起，军官牢牢握紧枪，缓缓扣下扳机。
鲁路修的手握紧，紫眸闭上，然而随之而来的却并非穿透胸膛的痛楚。呛鼻的烟味散开，黑色发丝轻扬，他已立即反应过来拉起少女朝后跑去。鲁路修从来没有这样跑过，仿佛背后正被什么猛兽追赶，稍微放松休息，就会被撕得粉身碎骨。
不知跑了多久，他总算停到一块墙边。
依旧是黑色的空间，四周杂物堆积，隐约可以判断是个中途停工的月台。建材七零八落，巨大而有力于躲藏。他靠到墙上喘了几口气，然后一把将少女扔到地上。
手撑住头，停下来的瞬间方才的一切倒带般在脑海里放过。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指着少女大吼：“你究竟是什么人！因为你……都是你……朱雀……朱雀他！”瞳孔紧缩，紫色深湛。
金瞳眯起，少女躺在地上一言不发。
鲁路修的叫喊愈来愈低，最终，整个靠到墙上，不发一语。
又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定了定神，鲁路修平复了脑海里纷繁杂乱的思绪：既然事已至此，如今再去悲哀已经于事无补，现在可以做的，就是尽快从这里脱身。目光又锁定在少女身上，紫眸变换不定——或许，这个女人可以利用。
鲁路修牵起地上的少女飞奔起来。
外间进入的风吹动着衣衫，发丝，鲁路修朝风来的地方跑去——既然有风，那么出口必然就在不远的地方。下唇紧咬，奔跑一段时间过后，他果然看到了前方的台阶。
略一思忖，心里便有了几分掂量——如果这里是出口，那么帝国的军人一定不会疏忽懈怠防止恐怖分子从这里出去。而且，若对外通告的是毒气，也就是说，拉着这个女人的自己就算被军人发现也只有被当成恐怖分子处死的分儿。等等，假如说自己是学生……不行，如果只是普通学生，那些军人根本不会听信任何辩论之词。而且，身边这个古怪的女人又应作何解释？鲁路修垂下头，头顶却猛地响起阵脚步声。耳膜嗡嗡作响，鲁路修的身体立即绷紧。
旁边台阶，似有婴儿的啼哭传来，他愣了愣，只觉得眼瞳微缩已听到枪扫射的声音，然后，婴孩的啼哭也随之止息。鲁路修的背后有冷汗跌落，不止因为震撼，更多的，却是恐惧。
恐惧什么？
死亡。
脚步声还没有响起，即是说，那些家伙还没有离开。鲁路修屏住呼吸，看来刚才的猜想的确是正确的。若贸然跑出去，恐怕现今自己已经成了那些个军人宰杀的对象。
幸亏，没有离开。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鲁路修吁出口气。
然而，“滴滴，滴滴”，也不知是谁的手机，在这个时候传出。
鲁路修没有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按下挂机键。
——这个时候，究竟是哪个傻子给他打电话？
手握成拳，手机被握得紧紧。
“谁在那里？”头顶有问话声传来。
下唇被咬得泛白，鲁路修的脑袋飞速运转起来——答，还是不答？
如果不答，恐怕会直接被扫杀，也就是说……
他站起身，做出副最为天真无害的模样说：“那个……我是阿什佛德学院的学生，误入到这里。请问你们可以让我回学校吗？我保证，绝对不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泄露出去。”
“……”大胡子军人却只是凝视他，不曾答话。
鲁路修的心凉了半截，仍保持着面上的笑容。
大胡子军人总算伸手接过他手中几乎只要失去支持物就会倒下的少女，道：“是么？那真是辛苦你了，替我们找到这个危险的，‘毒气’。”
鲁路修的心更凉，思忖间他已明白自己必定不会有命活着离开。
但是……真的要死了么？
嘴角的笑容从乖乖学生变得扭曲，外间阳光射入，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
军官的手挥出，身后的军人将枪直指鲁路修。
“不过，作为布里塔尼亚的子民，我想，让你为国而死，你也绝不会有半分怨言的，对吧？亲爱的布里塔尼亚的学生。”
鲁路修抿唇，一阵枪响自身边传来，然而同样没有子弹穿透胸膛的感觉。他震惊地抬首，挡在自己面前的，赫然是刚才已被军官拉走的少女。绿色长发翻飞，那少女宛若孤雁，缓慢地倒在地上，子弹没入额头，血渍如同湖面上的涟漪，缓缓荡漾开。
鲁路修的嘴唇开始颤抖，然后，是身体。他颤抖得像秋天最后一片落叶。
萧瑟无比。
对面的军人同样感到一种莫须有的畏惧。有一个军人已经开口说出他们的害怕：“怎么办？这个女人可是克洛维斯殿下指名要的，现在，被我们打死了……”后面没有再说，但所有人都明白省略的后果是什么样。
大胡子军官勾起唇角，强压住心底的畏惧，镇定地道：“放心吧，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告诉克洛维斯殿下说在发现这女人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不就行了么？而杀死这女人的，”目光再度对上鲁路修，大胡子军官一字一顿道，“不就是面前的这位恐怖分子么？”
鲁路修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倒地的少女，他鬼使神差地拉住了她的手。
冰冷的指尖，仿佛从来就没有温度存在——为什么要这样？朱雀死了，现在，连你……
心底有冷漠的女音传来：
“你好像还有存活下去的理由。”
鲁路修身体一僵，那女音却似沼泽，无论如何亦逃脱不开，魔魅地缠绕过来。
“我可以给你力量，生命，以及其他，但是，作为交换，你必须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鲁路修呆呆地看着倒地的少女，紫眸缩小，他几乎难以置信。
“从现在开始，你既以和他人相同的方式活着，也以与他人完全不同的一种方式活着。”
脑海里闪过无数张画面，老式电影一样，缓慢回放。
“王的力量会使你变得孤独，如果你有那个觉悟的话。”
少女的眼眸陡然睁开，白皙的五指紧紧握住鲁路修拉着她的手。那瞳孔处耀眼的金色，仿佛笼罩了万千光彩，近看，却又不过是镜花水月，幻梦一场。
鲁路修愣住，紫色的眼眸刚睁开，那少女却又再度委顿下去。
他站起身，方才的一切似乎只是瞬间。
手朝上抬起，紫色的眼眸闪过鲜红，可怖的嫣红，似彼岸花海，如泪河景观。
薄唇轻启，鲁路修说：“鲁路修•V•布里塔尼亚在这里命令，你们，都去死吧！”
手又斜向下，动作一气呵成，黑色刘海儿遮挡住深紫瞳孔，外间的光明射不到最靠里的墙角处，阴影笼罩下，修长的身影似孤鹤，立得笔直，仿佛肩挑青冥。
鲁路修的气势凌厉而冷酷，冰凉似冬日里的寒霜。
震耳欲聋的枪响似乎击碎灵魂，破碎了的灵魂再回复不到原本模样。
『修罗道上没有后悔，修罗道上没有光芒。曼珠沙华的彼岸，凄惨之光。
亡魂的呼喊，前路的迷惘，追寻者的脚步，就像纷至沓来的彷徨。
把希望变为绝望，将梦遗忘在过去的身旁。那曾经的自己，就像梦中的幻象。
看不见，听不清，于是，只有继续前往。
尽管，等待着的，是路西法的刑场。』
白皙的面容沾满红色的痕迹，紫眸明亮若妖鬼。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第二八章：绯色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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