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一章：命运夹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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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信仰，可以创建一个国家的人民，同样，也可以毁灭一个国家的人民。人与人之间是对等的，因而一个人无法号令另一个人。但表面上的等级仍旧存在。于是，有了神。
神是什么？为了抚慰弱者的怯懦而存在着的精神食粮。弱者依靠神的存在信仰，膜拜，全身心的奉献。故而他们学会隐忍，学会默默承受这本不该担在肩上的重担。
欺压，贫困，匮乏，麻木，千万年来都存在着的属于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差异逐渐麻木心灵。最开始，还在反抗，然而慢慢的，学会麻木。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如同圣经中所言，人从出生就是有罪的，所以，罪人们就理当受到现世的惩罚，饱尝饥饿，困苦，甚至颠沛流离。
死亡的瞬间，他们以为那是天国，接近神所在地的唯一途径。于是，渴求着死亡。但是，神却难以原谅自杀，是以，心底莫名其妙的盼望有朝一日来到身边的死神的面庞。人总是自私的，神的存在也是自私的最好证明。尽心尽力侍奉神的人，用尽毕生时光意图为神做出牺牲的人，每一种，每一种，都是根深蒂固的自私心的驱使。为什么驱使？为自己往后的幸福。
人类一直是种奇特的生物，尤其在贵族之中。终日笙歌管弦的贵族们沉浸于糜烂中时，世界的各个地方，爆发着疫情与饥荒。当神已无能为力，穷人们依旧盼望着它的援助之手。
这就如同被舍弃的科特里亚边塞小城的人民一样。
灵魂深处就种植着真神的存在，埃米尔永远是其地上代行者。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随着岁月的流逝，不断沉淀，然后发芽，长成绿树参天。感情战胜理智，磨灭了思考的能力。
安拉就是他们的一切，埃米尔亦然。
所以，被抛弃的人民，直觉寻找着心灵的慰藉，就像饥饿的人渴求着一片面包，失明的人渴求着光明一般，他们同样渴求着这种心灵的慰藉。于是，适时的出现，圣女的容颜，还有连日来本该属于敌人的军队对待自己的友好。若说是假惺惺，倒更不如说是神的威力。
真神安拉没有遗弃他们任何人，他们依旧是他的子民，背叛了的是可恶的埃米尔，还有被称为恶魔的梅菲斯特。他们要拯救自己的同胞，因为他们正陷在为恶魔编织的圈套之内。这圈套会使他们迷失，从而失去自己内心真正的信仰，然后，堕落到地底深处，冥河彼岸。
他们要拯救他们，不论什么方法。
身上的白袍展露出圣洁的光辉，却无人留意，光辉的真假与否。
炎热的风自荒漠的每一寸土地刮过，吹乱了沙尘，也混乱了灵魂。
虚实与真相，幻想和现实。
人们都将此归咎于上天，抑或是，命运三女神的丝线。
所有一切按照伊蕾莉雅的预想有条不紊的进行。说是预想，倒不如超过了预想，出乎意料之外的成功。布里塔尼亚在伊蕾莉雅的命令下不曾管小城中的任何事。无论是每日的朝拜，抑或其他。大到风俗习惯，小至生活细节，布里塔尼亚军从来不曾插手半分。他们中，甚至有人与科特里亚的人民成了朋友，本该是敌人与敌人之间死生不容的关系，此刻看来，竟超乎了大多人的意料。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笼罩在科特里亚边塞小城人民心中的决意愈发滋长。
他们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执行伟大真神的命令，他们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拯救他们的同胞！
这爆发，比伊蕾莉雅的料想更加迅猛，洪水蔓延般，不曾决堤。
少数与布里塔尼亚军人建立的友情的科特里亚人先一步暗示自己的心意，接着，想要依靠军人禀告给那名指挥官阁下。但他们不知道，尽管友情珍贵，军队中的纪律仍然严明到令军人们不敢触犯任何。普通的军士没有资格私自见指挥官，这就好比是人与人之间的等级，而这等级，恰恰在军队之内格外分明。首领与下属，永远不可能坐在一起吃同一块面包。
前去禀告的人是前小城市长，吉尔吉斯•莱克。
正直午后，阳光顺着战舰的光滑处流苏样滑落点点金黄，风拂过，激起黄沙飞扬。
布里塔尼亚军最高指挥官，七皇女，第91位皇位继承人，伊蕾莉雅•菲•布里塔尼亚坐在指挥室的最高处。银发垂落，幼小的身影，稚嫩的面容上嵌了双与之迥然不同的深邃眼眸。
直看入人的内心深处，穿透表面的皮层。
“七皇女殿下，下，下午好。”吉尔吉斯•莱克显然有些紧张，吐字时竟有些颤抖。
伊蕾莉雅挥手，不以为意：“请问莱克市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出她语气里的礼貌与温和，吉尔吉斯•莱克不由多了几分勇气：“非常感谢布里塔尼亚对于我市的帮助，愿真神安拉保佑您，伟大的殿下。”
伊蕾莉雅略略勾唇，摆手：“市长阁下，这只是布里塔尼亚军应该做的而已。如您所见，我们并没有彻底征服这里的意图，只是，想要让你们从这魔障中走出罢了。善良的人民要被马迪卡•谢赫撒德的残暴统治到何时才解脱？难道说，你们的真神便情愿见到你们受苦吗？布里塔尼亚军的入侵并非没有目的，只是，更多的，却是希望能够让你们获得信仰者所应得的幸福。我记得曾听过一句话，真正的信仰者，理应获得救赎。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说的声情并茂，在吉尔吉斯•莱克听来却毫无疑问是条导火线。火线引领的，正是灵魂深处的叛逆以及被欺压已久的愤恚。碍于万能的安拉的地上代行者的头衔，他们一直无法真正举起反抗的旗帜。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之后受到的制裁审判。
从小接受了宗教教育的科特里亚人民，当然不可能因为这愚蠢的一时之气而使得自己带上背叛者的头衔。背叛，不论在哪里都存在，只是，在神的面前，这背叛显得太过显眼罢了。
没有人愿意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更没有人想要站在风口浪尖。
然而，心底里长久堆砌起来的，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滋长蔓延，终会破土而出。
吉尔吉斯•莱克抬首：“殿下，希望您准许我们劝醒那些尚自沉迷的同胞！”
伊蕾莉雅挑起眉，银发遮挡住眼底莫测的高深，她说：“劝醒？难道阁下有好的建议？”
吉尔吉斯•莱克点头：“是的，殿下，希望您可以准许！”
嘴角勾起丝笑纹，伊蕾莉雅看向窗外。
天是苍蓝，地是金幔，金与蓝一同，织就这天与地的风采。
她回首，凝视着吉尔吉斯•莱克：“这当然是可以的。可是，如果他们不醒来呢？阁下想怎么做？可以告诉我吗？”
吉尔吉斯•莱克的眼底掠过丝残酷的杀意：“当然是，彻底毁灭掉。”
铿锵有力的语气全然没有最开始的紧张，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杀戮欲望。
最原始的欲望。
从本我的深处衍生出来，逐渐增长蔓延扩大的欲望。
伊蕾莉雅轻笑，银眸内却半分笑意也无：“阁下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毕竟……是您的……同胞，这样做的话，难道……”
吉尔吉斯•莱克无丝毫踌躇：“既然他们背叛了我们的神，我们就再不是同胞。相信魔鬼的人，只有毁灭一条路可走。我们绝不会姑息，因为，伟大的神不允许我们的踟蹰！”
伊蕾莉雅侧首：“是……这样吗。那好吧，既然您这样坚持，我也无法再说些什么了。”
吉尔吉斯•莱克的脸上掠过狂喜的神情：“是的，殿下！愿神保佑您！”
伊蕾莉雅颔首：“谢谢您，莱克市长阁下。对了，请问您还有别的事吗？”
吉尔吉斯•莱克鞠躬：“不，没有了，我先告辞了，殿下。这天大的好消息，一定要尽快告诉我的同胞们才行。大家终于可以为神做一点事了，非常感谢布里塔尼亚的鼎力相助！”
然后，不等伊蕾莉雅回答，吉尔吉斯•莱克已经离开了指挥室，脚步声击打地面，伊蕾莉雅忽然勾起唇，嘴角的笑容颇有些嘲讽意味，她定定看着关上的门，清冷的声音似落盘珠玉：
“呵，愿神保佑么？”
※ ※ ※
娜娜莉的病情开始好转。
风自布里塔尼亚皇宫的每个角落拂过，携带着浅淡的芬芳。玛丽安娜王妃突然崩逝的阴霾逐渐从整个宫殿销声匿迹，除却少有的宫人侍从仍会在不禁意的交谈间谈到逝去的王妃外，几乎彻底自世界蒸发，雾气般，存在过后湮灭无踪，被漫长的洪流掩埋。
时间是遗忘的最好工具，而皇宫，则助长了遗忘。生活在提心吊胆中的人们，不曾为昨日而驻足。他们的目光永远看向前方，仿佛一回头，就会看到背后无数双鲜血的手掌。
皇宫如战场，从来是将纯白染成漆黑的染缸。一直保持了最初的纯真的人，少之又少。
鲁路修百无聊赖地坐在加护病房床边，凝视着刚睡过去的胞妹，白皙的面颊青黛色印痕深重。长睫微垂，漆黑的刘海儿四散在额前，遮挡住层层叠叠的阴翳。薄唇勾起，鲁路修替娜娜莉掖了掖被角，然后继续看着她祥和安静的睡容出神。
布里塔尼亚皇帝的命令已经传到，只要再过两天，他们就将离开这里前往日本那个陌生而遥远的国家。身为敌国皇子，在日本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鲁路修已经心中有数。最开始的报复和想远离布里塔尼亚的心理稍微平复，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娜娜莉是否能够得到很好的照料。
对于鲁路修而言，一切都可以舍弃，然而身为妹妹的娜娜莉，比这一切都来得重要。
娜娜莉就是鲁路修仍旧存活的价值。
目光变得深邃，鲁路修定定地凝视娜娜莉的天使般的睡容，嘴角的笑容变得温柔起来。
背后，一抹颀长的人影，岿然而立。
鲁路修略有些惊讶的回头，紫发飘飞，少女着一身紫红色礼服，深幽的眸默默注视他。柯内莉亚比起前几日来憔悴不少，显然偶像的死亡对她而言也是巨大的打击。她尝试找寻死亡的原因，但是，少之又少的资料根本无法证明什么，唯一知道的，便是，玛丽安娜王妃的死亡并非偶然。柯内莉亚双手抱胸：“鲁路修，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鲁路修挑眉，从凳子上站起，然后又躬身替娜娜莉掖了掖被角，回答：“当然有，皇姐。”
柯内莉亚点头，目光一扫娜娜莉便转身朝外走去。
昏黑的走廊，失了满地濒临破碎的金黄。
柯内莉亚靠在墙边，冷淡的面容下，掩藏着惊涛骇浪。
她启唇：“关于玛丽安娜王妃殿下的死，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
鲁路修一愣，讷讷重复：“关于……母亲大人？”
柯内莉亚点头：“没错。关于她，这次恐怖分子的袭击并非偶然，而是，早已被人策划好的阴谋。也许你觉得不可思议，但我们所生活的，就是这样的环境。”
鲁路修垂首，没有回答——其实，这他早已得知，然而听到柯内莉亚的证实，仍旧愣神。
柯内莉亚继续说：“鲁路修，我不知道你猜出了些什么。但我只想说，这次送你去日本又何尝不是为你着想的方法。去到日本就可以远离这一切，不是么？那边，也应该很适合娜娜莉生活才对。尽管你们会受到一些歧视，不过比起这个复杂的地方，还是那边更为适合。”
鲁路修嘴角勾起：“皇姐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柯内莉亚摇头：“当然不是。还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谈谈。”
鲁路修抬首：“还有一件事？”
“没错。”柯内莉亚凝眸于走廊尽头，“关于尤菲。”
“尤菲？”鲁路修重复一遍，“她怎么了？”
柯内莉亚说：“自从知道你将要去日本的消息后，尤菲一直把自己锁在宫殿里不愿出来。就算我进去找她，也从来都关紧门不让进去。鲁路修，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路修握紧手，隐隐约约心头浮现出一种设想。
柯内莉亚看他一眼，淡淡道：“我希望至少在你离开之前，可以和尤菲见一面。”
“皇姐觉得，勉力一见可以有什么好的收益吗？”鲁路修忽然问。
柯内莉亚说：“我只不过是不想看到尤菲那样而已。”
鲁路修怔了怔，笑得愈发讽刺：“如果皇姐只是想找我说这些的话，恕我没有时间了。”
柯内莉亚挑眉，抱在胸前的手垂到腰侧：“是么。那么随你好了。我还有事。”
鲁路修颔首：“是的，谢谢皇姐的担心。”
柯内莉亚闭眼复又睁开，转过身：“我走了。鲁路修。你自己保重。”
说罢，径自离去。脚步声击打地板，声声似击在鲁路修的心口。阴影中，他倏然勾唇，紫色的眼瞳雪亮若剑刃——柯内莉亚……么？母亲大人的事，恐怕与她无关，只不过。嘴角的笑纹变得玩味：尤菲米娅于柯内莉亚，就相当于娜娜莉于我么？呵。
他转身回到加护病房。
病床上，娜娜莉兀自沉睡。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第二一章：命运夹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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