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水绝》含怙

4、莫诉说

　　鼓瑟鸣笛，悬灯挂彩。和风正柔，缓缓游动。窗外天高云淡，朗风气清。我在房内，任由诸多丫鬟们侍弄。点唇描眉，色泽绚烂，如金玉之饰，作龙凤之姿。珠玉缨络，玲珑千巧，人参雪莲，金钗翠衣，如此种种，不胜枚举。耳边众多欣羡之声，我权作未闻。

　　秦王府诸多夫人都纷纷来到，一时间满堂香气扑鼻，如孔雀鸾凤，争奇斗美。个个都是锦衣玉带，艳若桃李。洛俨夫人却迟迟未到。莫非是周旋那秦无间了么？我心道。此事一直都瞒着他，但今日张灯结彩，喧嚷纷乱，又如何瞒得过他？

　　就是众人仍谄媚恭贺之时，却见一翠衣丫鬟冲进房来：“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他……他杀了老夫人！”

　　只听“啪——”地一声，身侧离儿手中捧的珠钗全部散了一地。我抬头时，她已自面色惨白地冲了出去。我想这丫头莫非是要做什么傻事么？也跟着冲出门来。但见院中血污一片。洛俨夫人倒在血泊中，脸色哀凉，颊边还有泪痕，那一身雍容华服此时竟也已沾满鲜血，发出肮脏的忧伤的叹息。

　　而她的身旁，站着紫袍的秦无间，一脸的痛楚，却又仿佛已痴傻般地，慢慢地，如烟似雾般看向我：“容昔……没有人再逼你了……你跟哥哥走……好不好？”“公子！”离儿泪眼迷蒙，已自跪下来抱住他右臂：“公子你醒醒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的剑上留着老夫人的血吗？！公子啊！”

　　“秦无间！你这个畜生！”又听一阵怒喝。

　　我一眼便发现那立于门阶上气得面色惨白的王爷。今日他本亦是浓墨重彩地打扮了一番，满身奢华喜庆。但此时他已面色僵冷：“老夫——老夫怎生得你这样的逆子？！你——你竟做出这样的弑母之事！你简直——简直是污我秦府门面啊！逆子！畜生！你怎么对得起我秦王府上上下下祖宗的脸！怎么对得起天下人啊！”

　　“哈哈哈……”秦无间却自顾自大笑起来：“是啊！你眼中只有秦王府的门匾，何曾有过你的儿女？！你贪恋王权，享乐快活，外表金玉冠冕，私底下却淫逸放纵！若我成你这样才是保住了秦王府的声誉么？！哈哈哈……你看不到的，是真情！你看不到的，是真爱！容昔早已是我的人，我们早就情投意合，情比金坚！老畜生，你看看你这周围，这满王府的胭脂水粉！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廉耻！什么叫做痴情？！”

　　“住口！”秦莫坤一口血已喷了出来，浑身发颤：“来啊，把公子带下去，家法伺候！”

　　“谁敢？！”秦无间扬手飞剑：“今日不与容昔出了这秦王府，我就不配叫秦无间！”

　　他一手甩开那满面泪痕的蓝衣少女，一手来握住了我：“容昔，跟我走！”他眼神中疯狂的喜悦令我颤栗。

　　“来啊！拿下公子！”秦莫坤叫道。

　　眼见周遭已陷入重重包围，那些士兵皆是金甲缠身，料来必是秦王府最精之兵了。秦无间却死死握住我的手，我甚至能感受到这少年如火般的心跳，炽热的火焰，怎样扑灭得了冰冷的血缘之情？这是本该为千古不耻的禁恋啊，但今日，我为之动容！

　　“慢着。”我低声道，缓缓松开秦无间握我的手。

　　“容昔……”秦无间微微一震，怔怔看向我。

　　我转身，慢慢望向秦莫坤：“我——不——是——秦——容——昔。”一字一顿。离儿在一旁闻得此言，眼泪已如大海般汹涌起来，那少女的心都碎了。

　　身侧众多夫人，秦府诸仆，都已自纷嚷起来。“怎么可能？什么意思啊……”“就说为什么觉得她回来以后变怪了许多……”“她不是容昔？那她是谁呀……”“难道天底下真有一模一样的人？……”……

　　秦无间已自握住我的双肩，眼神似乎在涣散：“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不是容昔？！那你——”

　　“我原本只是湘水上弹琴的琴女罢了……”我淡淡道：“是你在街上，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抓来……”“不你说谎！”秦无间叫道了：“你就是容昔！容昔！容昔……你不要瞎说了好不好？……跟哥哥走好不好……容昔……”他的脸忽地像个孩子般认真：“容昔，你还记得那一天吗，你在我怀里，顽皮极了，你说你一辈子都不离开我……容昔，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多想紧紧抱住你，让你完全融入我……我要带你走……容昔……求求你……容昔……”

　　我眼见他已完全陷入神魂迷乱状态，不禁再也说不出话来。那边秦莫坤却再也听不下去：“住口！逆子！你……你竟对你的妹妹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事情！你……你真是给我秦王府蒙羞啊！”

　　我转身望向那已经发狂要吐血的老王爷，道：“王爷若信得过在下，不如让令郎先随我离去几日吧。几日之后，必让令郎完好地回到秦府。”

　　秦莫坤长叹一声：“早闻夫人谈起姑娘……想来姑娘与我儿也是有缘之人了。那秦某先拜谢姑娘了。”

　　我轻声点头，又望向离儿。她也抬眸望我。眼中诸多恳切，我心知其意，再不演说，转身望着秦无间，只道：“无间哥哥，带我飞好么？”

　　秦无间欣喜地揽住我，飞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