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水绝》含怙

3、一曲殇

　　千般愁绪，试问前方可有安歌处？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酒与月。回想那日初初试探，竟将那少年如此奔腾的爱恋唤起。心头千丝万绪，又不知从何诉说。

　　离儿依旧乖巧，是恬美静谧的女子，也该是善良温恭之人，否则，又怎会因公子滴水之恩，甘愿涌泉相报？这份隐晦的爱，这份寂静的爱，该要多久，才能让真正应该懂得的人感受到？半夜之时，我甘愿抚琴诉愁。无人知我名，无人知我琴。

　　知我琴者，你又在何方？

　　闭目乱弹，心烦意乱。心间愁绪，犹若飞花。记忆中冷月寒弦，清澈湘水，伴月而眠，但醒来之时，却只是空空一梦罢了。倘若当真再给我一份选择，心愿仍踏波于月下水上，依旧作我的虚仙，依旧奏我的琴弦。

　　然今夜王府寂静，空气清湿，鼻中闻得有一丝忧甜香气，莫非是谁的炉香么？

　　“容昔……”闻得有人叫我名字。转身之时，却见那华服夫人向我走来。是洛俨夫人。她心疼地帮我收起琴来，又将一狐皮小袄披我背上：“怎么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弹琴？当心着了凉。”我笑道：“谢了娘，不碍事的。”洛俨夫人道：“娘送你回房。”我点头，

　　眼见那夫人在前方，倒也有几分雍容大气。大家闺秀呢，我想。她虽已青春不再，韶华已逝，然眉间那些绝代风华的气质依旧未曾褪去。身着锦色彩衣，上面绣的多是青凤游云。青凤？我想，颇有些相似于她呢。自古“凤凰涅槃”，惊为天人啊，哈哈。

　　至阁楼上，洛俨夫人点起一盏灯来，微弱灯光之下，她眉目依旧美妙无双。我吩咐道：“离儿，给夫人倒茶。”“是，小姐。”离儿一边答应，一边有些着急地对我使颜色，我轻笑着摆摆手。

　　见离儿出了房，洛俨夫人缓缓开口：“姑娘也是位可人的女子。”

　　我道：“夫人年轻时也必定精妙无双了。”

　　“怎么？不惊讶我能识破你身份？”

　　“夫人慧眼识珠，何况又是秦小姐生母。秦少爷思妹心切，故此将我认错，亦是情理之中了。只是夫人念及秦少爷与秦小姐之间……咳，感情之事，才未将我说破，不是么？”
　　“小姐聪慧过人，乃我秦府之福啊。”

　　“夫人过誉了。但想来夫人今日来找我，必是想到了良策？”

　　“不错。我儿对秦容昔自幼就情愫滋长。这其间关系我也不是没有担心过。时至今日，也多少有我溺爱放任的原因。容昔自小乖巧聪敏，但无间却敢做敢当，爱恨分明。二人真是天差地别，水火不容的性格啊……何况亲缘在身。可偏偏无间身陷其间，不能自拔。我想过了，若要明着拆分，根本没有可能。”

　　“那夫人想……”

　　“将你嫁出去。”

　　“我？”我愕然：“莫非你想……”

　　洛俨夫人淡淡一笑，道：“小姐冰雪聪明，余下话我也不说了。再待于此地，于姑娘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姑娘想清楚些再答复，也是不迟。”

　　“我知道，但此事若达成，我能否请夫人答应我一事？”

　　“姑娘请讲。”

　　“我希望夫人出动王府兵马，找一位蒙着白纱的琴客，他身侧还有一位貌美的女子。”

　　洛俨夫人挑眉含笑：“姑娘的事容易了。”

　　“那谢夫人了。”我大喜道。

　　洛俨夫人起了身：“但劝姑娘一句，世间情毒至深。有些情无毒，有些情的毒，才真是深不可测呢。对那样的情，还是不碰为妙。”我笑道：“谢夫人关心了。只不过这情有没有毒，只有碰过才知道。”洛俨夫人也笑：“碰过就后悔喽……”说罢翩然而去。

　　我长叹一口气，离儿却才推门而入：“夫人呢？”

　　“走了。”我淡淡道，忽然轻声问：“离儿，可曾后悔爱过你家公子么？”

　　“离儿爱公子是心甘情愿的。离儿可舍不得公子呢。”

　　“你爱他仅仅是因为他对你好么？”

　　“公子对离儿好，是让离儿看见了公子的好。所以即便离儿与公子素不相识，若离儿还是看见公子的好，离儿还是会爱公子的。”

　　我突然抬眸看着眼前这少女，见她杏眼玲珑，月色之下，那双眉目透着坚定而绝美的光彩，我不禁有些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