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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新师 ...

  •   天刚蒙蒙亮,风思遥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了,侍女们不想他今天起得这么早,还未将洗漱用具和水准备好,这时方才匆忙去安排。

      月眉一面帮他捋平衣服一面问:“殿下今个儿怎么起这么早?睡得不好?”

      风思遥勉强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打了个哈欠道:“去上课。”

      月眉一愣,笑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还有主动要去上课的时候?”风思遥不好意思道:“别瞧不起人,我……我可是洗心革面了。”月眉笑道:“好好好,您如今开始上进了自然是好的,陛下若知道了也定当欣慰。”听她提起风衍,风思遥心里甜甜的,烦躁的起床气也似被春风溶解的冰块一样消失无踪了。

      早膳有他最爱的艾窝窝,新出笼还是热乎乎的。这味小吃宫中不少人喜欢,他吃了几个,其余的留给其他人。月眉送他出门,见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感慨世子长大了。

      到了静心堂,值守的宫人见了他似乎很吃惊:“殿下今日来静心堂做什么?”

      风思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课啊,今天先生还不来?”

      那宫人道:“据说郑大人回家休养去了,暂时不侍奉殿下读书了,新的老师陛下还没交代,这几日……殿下也不必来了。”他想风思遥听罢肯定兴高采烈地回去,可不想对方却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好端端的,怎么不教了呢?那……他什么时候再来呢?”

      宫人道:“奴才也不知。”

      风思遥无奈,知道问他也没用,只好恹恹地回去了。

      风衍从侍从口中得知此事,莞尔道:“这孩子倒是转了性,希望日后真的能耐下性子静心读书。”想到洛云斓的二弟洛云斐博雅通畅,如今还赋闲在家,便将他唤进宫来教风思遥。

      洛云斐早早听说了这位世子的大名,得知无数名师高人都铩羽而归,本来想推辞的,但听得洛云斓的劝导,还是硬着头皮上了。没想到到了他遇上的是个转了性的风思遥,读书勤勉认真,和传闻中的截然不同,于是放了心,给世子当起了老师。

      另一方面,风衍又让沉聆开始教风思遥术法。沉聆比风思遥大不了几岁,但性情清冷,言语不多,风思遥起先有些不自在,但她术法造诣精深,讲解术法深入浅出,知无不言,耐心十足,除了态度过于严肃让人有些发怵,风思遥挑不出毛病,也乐意跟着她学。

      除此之外,风思遥还总是缠着时常出入风衍左右的司空洛云斓,向他求教营建水利、钢甲机巧之类,洛云斓虽然公务繁忙,但闲暇之余也乐于指点。

      有名师教导,加上风思遥本身天赋卓绝,进步神速。

      风衍本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风思遥散漫顽劣的脾性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规整的,只有慢慢矫正,可是不知是哪根弦被触动了,竟跟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虽然不知原因,但乐见其成。

      几个月后,边境来报,毗邻的长翟进犯昭维,风衍已经习以为常得不当个事了,再次派风源出兵打回去。

      长翟自古以来与昭维接壤,交手次数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居住在长翟的都是游牧民族,由十二个部落结成联盟,以其中最强的塔塔部落的领袖为主君。游民民族不懂种植,只能畜牧游荡,在马背上安家,靠天吃饭,不像昭维的百姓有固定的居住之所,可以靠一片农田吃饭。长翟较昭维文明远为落后,为了生存,时常侵犯昭维边疆,掠夺食物牲畜、金银细软。昭维是礼仪之邦,尽量化干戈为玉帛,派遣使团义务传授长翟播种之道、纺织技术、营造法式,希望他们能自给自足,不再侵扰本国,可是长翟的气候不适合播种,没有种植作物的条件,其他的自然也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昭维开辟马市与长翟进行货物交换,甚至曾经拟过将边境土地出租给邻国的计划,可是长翟人发现这些都没烧杀抢掠来得快,还三番五次地进犯昭维边境。昭维进一分,他们就退一分;昭维放松一分,他们又卷土重来,而且长翟无论男女,皆自幼习练骑马射箭,个个体魄强健,能征善战,即使被被昭维打得再惨,过一段时日又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昭维不堪其扰,但也只能这样僵持着。

      风思遥听说此事后,央求风衍让他跟随风源同去漠北。

      风衍严词拒绝:“兹事体大,不可儿戏!若是去操练还可带你去,可是你父亲这次是征战,一旦征战开端,乱军之中他哪能顾得上你?万一出事怎么办?此事断然不可,你想都别想。”

      风源在一旁笑道:“他也不算笑了,跟我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风衍知道他是个不嫌事大的家伙,瞪了一眼:“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风源一想平日里自己确实没怎么管过儿子,自知说不上话,底气便虚了几分,对风思遥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而后闭口不言。

      风思遥不甘心道:“皇伯,你十岁就随军出征,我比那时的您还大一岁,为什么不行?”

      风衍冷冷瞧了他一眼:“我那时已经把一整本《化虚经》学完了,百八十个夷狄都近不了我的身,你呢?”风思遥闲事瞠目结舌,而后涨红了脸,不敢抬头看他。

      风衍缓和了语气:“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以你现在的状况,去了很容易出岔子,长两岁再去吧。”风思遥早已羞愧难当,说不出话来,匆忙退下。

      风源生无可恋地看着他:“皇兄,你这又是何必打击他呢?”

      风衍看着风思遥离去的背影淡淡道:“不知天高地厚迟早要吃大亏。”偏头又瞧见风源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父亲,不觉连连叹气,用手指了指他,可惜词穷,只好挥手让他离开,眼不见心不烦为好。

      风思遥跑出御书房后,径直跑到了神庙旁的小阁楼中去找沉聆。

      沉聆正在钻研古籍,见他匆匆忙忙跑来,眼里好奇,但脸上依旧沉静如水,倒了杯凉茶,推到对面。风思遥在她对面坐下,饮尽杯中凉茶,迫不及待地问道:“皇伯十岁就学完了《化虚经》吗?”

      少女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点点头。

      风思遥垂头丧气地瘫在圈椅中,抱怨道:“那我也太逊了吧……我都还没开始学《化虚经》呢!”见他苦恼的模样,沉聆淡淡道:“欲速则不达,慢慢来。”

      风思遥撇撇嘴,嘀咕:“慢慢来……不知到猴脸马月去了……可是,皇伯他怎么学得那么快呀?”

      沉聆淡淡道:“陛下起步早,而且天赋高,早于一般人进入正轨也不奇怪。”

      风思遥支颐问道:“那如今皇伯术法上的造诣如何?”

      “昭维无人能出其左右。”

      风思遥咋舌:“这、这么厉害?”

      沉聆点点头。

      风思遥追问:“你呢?你是不是就是第二?”沉聆摇头。

      风思遥好奇道:“那第二是谁?”

      沉聆垂眸略略思索:“晋王。”

      “晋王?”风思遥像吐出烫嘴的地瓜一样吐出这两个字,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不相信”四个大字。

      沉聆也懒得解释,低头继续看书,随他信不信。

      风思遥脑海里浮现出风源那玩世不恭的形象,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那个只知道饮酒作乐寻花问柳随处乱留种的父亲居然是昭维术法造诣仅次于风衍的人物。

      他想不通:“为什么?”

      沉聆的目光从书页后越过来,似乎不知道他的为什么是问哪方面。

      “为什么皇伯和我爹的术法造诣都那么高?”他补充道,“我爹可不像个勤学苦练的人。”

      沉聆淡淡吐出两个词:“血统、天赋。”

      其实最开始风思遥有点不适应和沉聆交流,因为对方的说话风格是能不多说一个字就绝不多说一个字,言简意赅得总像是嘴里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但相处久了也就习惯了这种有的放矢的简洁明了。

      在那个异域空间里风衍也曾提过风氏一族的血有奇效……他们家的人血的组成和别的人不一样吗?是金子做的吗这么稀奇?简直就是天成的灵丹妙药。

      风思遥问道:“风家人的血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既能供养亡魂还能提高天赋……”

      沉聆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一字一顿地重复:“供养亡魂?”

      风思遥一愣:“嗯……你不也知道吗?”

      沉聆眼里有了一丝凝重:“陛下都告诉你了?”

      风思遥迟疑着点头:“血池我也去过了……”

      沉聆的眼神恢复了平静:“风氏的祖先受到了神的恩赐,血统里蕴藏着强大的力量。”

      风思遥疑惑地皱眉:“这种话一般不都是编的吗?”为了强调自己真龙天子的身份,帝王们总喜欢给自己身上编织一些玄之又玄的故事,让追随他们的人信以为真,因此对他们死心塌地。

      沉聆淡淡地看着他,那双黑色眼睛里的严肃由不得他不信。

      “好吧……”风思遥开玩笑般地问,“那为什么我们不能长生不老?”等等……他突然自己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风源是二十来岁和他母亲遇到的,如今已过而立了,风衍也是,可是两人的外貌依旧年轻如少年。他以前单纯地以为只是因为他们保养得体才不显年龄,可是如今看来不是的,是血统的优势。他们的衰老比普通人慢许多。

      可是……为什么到如今为止,风氏并没有出过多少长寿的君王?平均寿命甚至短于普通人?风思遥问出疑窦,沉聆淡淡道:“力量的得到都是有代价的,而且……您的许多祖辈并不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优势。”这话令他想到了自己的爷爷,风彻,他那混乱的人生使他死于壮年。

      风思遥继续问:“神为什么要赐予风氏祖先这些?”

      “因为他曾帮助过神。”沉聆淡淡回答,难得多说了几句话,“史籍里只记载了这些,说得很模糊。”

      风思遥觉得这有些奇怪,一个凡人有幸帮助了神,不是值得大书特书吗?就算渊源已不可考,还可以编些故事上去,为什么记载得如此简略呢?让后辈想考察都无迹可寻。

      风思遥觉得自己身处一个疑窦丛生的漩涡中,他所知的一切连在一起隐约露出会颠覆整个昭维的真相的冰山一角,可是昭维这艘船还在稳稳行驶,船上的人也没有觉察到危险靠近的脚步。

      “我走了。”风思遥站起身,礼节性地补充,“打扰了。”

      沉聆点点头,继续和那些散发着古老气息的书册打交道,风思遥的到来只是一段小插曲,丝毫没有打乱她做自己事情的节奏。

      风思遥临走轻声前关上门,这已经是规矩了。

      三天后风思遥送别了风源,男人临走前不厌其烦地嘱咐:“好好听你伯父的话,别给他惹乱子。”破天荒的,他还揉了揉他的头发。被他触碰的瞬间,风思遥全身陷入僵硬的状态,化身为一截木头。风源笑道:“快点长大吧,我在漠北等你。”说罢翻身上马,率领浩浩荡荡的大军离去。

      风思遥呆呆地看着战马上挺拔的背影,回想起刚才男人的笑容,不得不承认风源生得还是很英俊的,自己确实遗传了他的某些特质,但是一摸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对他的态度又变成了嫌弃。

      漠北……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他凝视着大军遮天蔽日的旌旗和战马激起的滚滚烟尘,幻想着他从未踏足的辽阔画卷,心想:我会去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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