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脱》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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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想干点什么，同床共枕的大好时机，要知道景少在外留宿一夜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可人家只给了一个后脑勺，而且睡觉倍儿老实，差不多只有呼吸的起伏。景少强壮着胆子摸了人家头发两下，没啥感觉，自己脸热的不行，真是变态，要是个大美妞还说的通，一个货真价实拳头铁硬的老爷们儿自己也摸，太有失少爷风度了。
　　一只眼睛玩手机，玩到泪流不止，少爷终于不管不顾的睡着了。俩人都累吋了，手机在旁边嗡嗡的震动，谁都没醒，一直震到第三遍，陆风有动静了。
　　捞过手机一看，晚上十点半，要是夏天还不算晚，可这大春节的，果佳的脑子没坏吧？
　　果佳不止是通知陆风明天吃饭的地点，还说了一个让陆风立刻睡意全无的消息：荣茜三月底会回国几天。
　　三月底，三月底……已经开学了，火车十多个小时，周末两天往返不现实，做飞机？那得攒钱了，春节的红包今天医院一趟花了大半，还能上哪弄点儿钱来呢？
　　陆风想的满眼都是人民币符号了，脸色也开始不正常，眼睛明亮，兴奋异常。翻了个身，对着景少强那张肿的大了一圈的猪头脸，终于找回了一点现实感，真的要去见荣茜吗？有必要吗？她想见到自己吗？既然果佳都知道了自己的小心思，那荣茜岂不是也知道了？拿什么脸去见她啊？
　　迷迷糊糊，陆风就想起来了当年荣茜在他面前恸哭不止的样子，如果当时没有去医院，那么面前这个十八岁不到的男孩，已经有了一个满月的孩子了……真是可怕的想象。
　　悲愤交加，陆风更睡不着了，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下手轻了，想当年，自己发誓要把“孩儿他爸”鞭尸后肢解……如果能够再打一顿就好了，太他妈的可恨了！
　　“叮咚——叮咚！”
　　陆风还以是幻听，摸出手机一看，十一点十七……雪儿！陆风掀开被子就跑了出去，防盗门打开，站着两个警察叔叔。
　　“你叫陆风？”其中一个警察问。
　　陆风谨慎的点点头，不会是雪儿出事了吧？后退了两步，让门口的人进来，警察后边，还跟着两个穿便服的男人。
　　“景少强在你这吗？”
　　警报解除，陆风松了口气，点头：“在，您等着我去叫。”
　　回到卧室，陆风朝那个被团踹了一脚：“起来！猪！起来！”
　　被团呜呜了两声，探出了景少爷迷茫的脸，露着的那只眼睛使用过度，眼皮肿的更高了，睡了几个小时，脸上的颜色算是全出来了，红的紫的绿的，鼻梁还是乌黑的。
　　“少强？”一个穿便服的男人从陆风身后绕了过来，站在床边一脸难以置信，“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成这样了？”
　　“芮，芮叔？”景少强清醒了，表情也不那么迷糊了，声音还带着些恐惧。
　　“你跟人打架了？”另一个穿便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景少强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抓着衣服往身上套：“爸，呵呵，您也来了。”
　　陆风后退了两步，打量那个被景少强叫爸的人，气质很儒雅，像个中学教师，身材保持的不错，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五官很俊朗，脸颊稍微有点儿红，大概是外边冻的。再看正跳脚穿裤子的景少强——至少现在，这爷儿俩一点儿都不像！
　　“哎呦！瞧你这脸，你，眼睛没事吧？”被叫做“芮叔”的男人过去扶着景少强穿裤子，很担心的样子。
　　景少强的亲爸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俩警察，立刻就有一个警察开口说：“陆风，有几句话要问你。”
　　陆风点头，跟着到了客厅，所有人都站着，就一个单人沙发，给谁坐？卧室的门还开着，这是公开审讯。
　　“我们是从医院过来的，已经看过你跟景少强的就诊记录了，你们跟人打架了？跟谁打的？什么时候？在哪儿打的？”
　　陆风的脸色也变了，完了，这就叫有背景啊。
　　“什么什么呀！有事你问我，问他干嘛呀，这跟他没关系。”景少强的毛衣还套在脖子上就冲了出来，“走走走走！都走！”
　　景少强玩横的，唾沫都喷出来了。俩警察看着景少强他爸要指示，景少强他爸叹了口气，慢慢的点头：“行了，人找到就行了，先回去吧。”
　　陆风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景少强斜着眼睛瞄他，表情有些难堪，语气更加恶劣了。
　　“找找找！一天到晚就知道找我！我不是给爷爷打过电话了么！”
　　“你跟你爷爷说回你爸那住，这不是你没回去才出来找的么。”芮叔赶紧解释。
　　“我又不是小孩儿，在外边多玩一会怎么了！这不还没到十二点呢么！”
　　“不是说让你十点之前回家么！”景少强他爸说话了，可也不怎么具有父亲的威信，“要不是你爷爷打电话过来，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今天要回家住，还有，早上你出去怎么没跟你爷爷说一声？家里人都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景少强“啧”了一声，又要吼，陆风转身回卧室了，把从医院拿的药都装起来，还把自己的围巾拿了出来，都塞给景少强，一言不发的又退到一边了。
　　“有空我再来找你吧。”景少强瓮声瓮气的说，耷拉着脑袋率先走了出去。
　　直到把防盗门轻轻的关上，陆风才放肆自己的心脏狂野的跳了起来！真是太刺激了……报刊亭的一个电话，人家就找到家里了，效率这么高，破案率怎么还那么低？
　　好像脑袋飞了一圈又落回来了，原来果佳他们说的不是假的，还真是个少爷，人家的少爷被自己打成这样……好可怕。
　　景少强回到家，自然是一顿心肝肉的叫嚣，爹妈没敢捅到老爷子那去。第二天他的舅爷爷一家要来拜年，每年都要景少强去作陪的，因为孩子太招人喜欢了，不见他爹他娘，孙少爷必须得见见。景少强的父亲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就跟他这个舅爷有关系，人家世代经商，建国后举家迁到了香港，只留下了景少强的奶奶这一支划清了界限才沿袭了下来，后来改革开放，人家成了华侨衣锦还乡，和景少强的奶奶相认，捎带着搭上了景少强家深厚的政治背景，生意自然路路通达。
　　花了少爷的脸，就是砸了景家的面子，景少强的娘不干了，女人爱美丽，自己的宝贝儿子成了这德行，这还了得，说什么也要问出是谁打的。景少强的爹也没辙，只能跟着媳妇一起夜审，俩人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奈何少爷早就见惯这阵势了，任你说出天女散花来，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一家三口熬到凌晨三四点，水喝多了，景少强他娘脸都开始肿了，草草睡了一觉，两口子去老爷子那报道了，留下少爷在家养脸，大门都给反锁了，跟老爷子说景少强感冒了，不好出来再受寒，老爷子也跟着心疼了一阵，又把自己的秘书派过去照看，就是景少强叫“芮叔”的那个，跟了老爷子二十年了，算是半个景家人。
　　再说陆风，噩梦连连的睡了后半宿，大早上就去了火车站，买回学校的火车票，排了有一个小时，站票都没有了，跑到退票口去巴巴的等，总算高价买到了一张卧铺，票的日期是正月十一的，比他预想的要晚两天，他本来想明天就回去的，家里实在是让人压抑，何况还捅了景少强的篓子，警察半夜来敲门，想起来就后怕。
　　从火车站出来，已经中午了，陆风去姥姥家找饭吃，顺便想去看看陆雪，到底是心里放不下，父母不是忙着找下家就是忙着打架，没人管着，陆雪又这么叛逆，真是让人担忧的妹子啊。嘴巴攒了一车好话，一句都没派上用场，因为陆雪压根就没回去，打电话给他爸，也不在爷爷那边，陆风脑门发紧：妹妹一夜未归啊！
　　陆雪的手机到是能打通，可四遍过去了，没人接听，陆风耐心的打第五遍，才响一声就通了，可是，说话的是个男的。陆风以为是那些台球厅门口的非主流，便问陆雪在哪儿，结果男人很变态的笑，说陆雪在洗澡……没等陆风发火，电话就断了，而且无论如何也打不通了，关机了。
　　怎么可能不着急，陆雪还不到十七岁！虽然相信她的拳脚功夫，可也深知她性子里的叛逆是多么深入骨髓，天塌下来当被盖，没什么是陆雪不敢干的，假如她真的要堕落，谁能拉得住？
　　陆风扭脸就朝他妈发火了。
　　“你到底是怎么当妈的！你知不知道陆雪昨晚上一宿没回家！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在干嘛！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她！她才十七岁！”
　　罗淑芳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黑，当着家里那么多人的面，被儿子指责，脸上再精致的妆都遮掩不住难堪。
　　“这孩子，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不会好好说啊。”陆风的三姨过来拉陆风，“你先别着急，怎么回事啊？雪儿没回家？不是在你爷爷那儿么？”
　　“她凭什么在我爷爷那！这么多年她在我爷爷家住过吗？那么晚都不回家，你就不会打电话找找她？”陆风的每句话，都是对着他妈说的。
　　“我怎么找？我上哪儿找？我找的着她么！一天到晚也就要钱的时候跟我说句话，还是横着出来，你说我怎么当妈！吃口饭还得我求着，合着我就是给你当奴才的命！我欠你们的啊！”
　　“你就是欠我们的！谁让你生的我们？生下来又不好好养，你以为养活了养大了就是你的功德了？你知不知道我跟陆雪是怎么长大的？比那么孤儿还不如！有家不如没家，有爹妈不如没爹妈——”
　　“啪——”罗淑芳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接连的耳光扇了下去，声音也变得凄厉：“畜生！混蛋！你就这样跟你妈说话！我就不应该生你！你个小王八蛋！跟你那死鬼老爸一个德行！良心都喂狗了你！我早就应该弄死你！”
　　娘俩被拉架的围成两团，其实陆风根本就没还手，一直让他妈打，被指甲在脸上划了一道，没出血，惨白之后就是充血的红印子，推壤之中，不知道哪个姨或哪几个姨又给了陆风两下，巴掌下来，胳膊上还挨掐，陆风咬着牙，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从混乱之中冲出来，迎着凄厉的北风一路狂奔。
　　陆风隐约的意识到，自己有点借题发挥了。陆雪夜不归宿不是什么新鲜事，他高考完的暑假就开始了，只是那时他一心想着离开，什么都没办法在意，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这个当哥哥的也很失责，可生在这个家里，谁都在意不起这些，都是自身难保的人，一个火坑，逃出一个是一个，如今回头想拉住陆雪，怕是迟了吧……
　　所以才更加的恨啊！
　　这算什么？给了一个健全的身体也给了一个丑陋的灵魂，充满争吵的童年，打架的画面占据全部的回忆，在一个叫做“家”的地方沉重的抬不起头来，你们执着着你们的爱恨，也葬送了我和陆雪的明天，扭曲的性格，潜藏着暴戾的恶魔，自我厌恶，甚至怀疑生命，如果有一天，我们弑父杀母我们面目狰狞，我们惊世骇俗的恶，都应该在情理之中……奇怪你们居然自我感觉良好？仅仅因为我们还活着？
　　不知道可悲的究竟是什么，却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
　　深深的呼吸，寒冷渗入肺腑，陆风颤抖的吐出一口烟，看着火车站广场上熙熙融融的人群，表情木然。
　　抽完这支烟，陆风就要去退票，然后买张站台票先上车再补票，哪怕扒火车，也要离开，刻不容缓的想逃开。
　　只是烟头刚捻灭在垃圾桶上，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个陌生的号码，陆风直接挂断了，他担心是母亲或者父亲打过来的，他已经不想再跟他们说话。走了几步，手机又震，是条短信：你哪呢？我景少强。
　　退了票之后，陆风冷静了不少，给景少强打过去，病急乱投医，想拜托他照顾陆雪，爹妈是指望不上了，以陆雪的性格，他们也管不了她了。
　　“喂，你哪儿呢？怎么不接电话啊？”
　　“恩，有点儿事。那个，你现在能找到陆雪吗？”
　　“能啊，怎么了？”
　　“你能找到她？她在哪儿？”
　　“给你打电话就这事啊，我一哥们儿看见她跟别人吃饭呢，想让你把陆雪领走，那些人不是什么好鸟，哎陆雪怎么还认识那种人呢？”
　　“她哪儿呢？说地址！”
　　“学校旁边新开的那游戏厅知道吧？就那楼上，那烤肉城，哎你别上去又直接开练啊，那帮人可不是打架就能摆平的，号子里出出进进跟回家似的，你们能干干净净的摘出来就不错。”
　　景少强说完，还立着耳朵等着回话呢，一阵噪杂后，电话挂断了。芮叔擦着手从厨房中出来，四十多岁一看就是干文职的人，厨房忙活完，头发掉下来了汗也出来了。
　　“怎么了？跟谁打电话呢？”芮叔在厨房洗碗，听的不真切。
　　“没什么。”景少强瞟了他一眼，低头又打手机，可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一连打了两次，景少强有点儿急了，连个谢谢都没有这算怎么回事啊。
　　“先把药吃了吧。”芮叔把消炎药给摆上了，白开水也是兑好的。看着景少强五颜六色的脸，一阵阵的心疼啊，“你到底跟谁打的架啊？怎么就把脸弄成这样了呢？还疼么？”
　　景少强沉着眉头不说话，总是觉得不放心，他跟金彪没什么过节，在常去玩的几家游乐城遇到过几次，点头之交，因为知道景少强的背景，金彪对他还算客气，可对别人，就没理由那么客气了。
　　“哎芮叔，”景少强欲言又止，担心归担心，可他找不到帮忙的理由，何况金彪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恩？怎么了？”芮叔一脸认真的等着下文呢。
　　微微脸热，景少强不自在的把药吃了。
　　“那个……我想出去一趟。”
　　“那怎么行啊，你脸都这样了，还缝着针呢怎么能去吹风呢，有什么事啊？”
　　“那个，那什么，我有一同学，她吧，哦，一女同学，她吧，反正我现在过去看看，金彪您知道吗？那孙子手段挺狠的，我怕她吃亏。”
　　芮叔“哦”了一声，再联系自己听到的那部分，明白了个大概：少爷早恋，妞儿让人给翘了。
　　“不是，你先跟我说，你这脸是不是他弄的？”芮叔还是那么一本正经。
　　其实挺精明的，一下子就联系到这上头了。
　　可少爷哪肯认这争风吃醋的罪啊，丢不起这人呐。
　　“不是，跟他没关系，这，两码事！反正我现在得过去一趟。”景少强回屋换衣服。
　　芮叔笑着摇头，在门口把手机掏出来了：“喂，刘所儿？我芮智永……是是，找到了，麻烦您了，不过现在还有一事，金彪您知道吗？……哦，是这样的，少强的一个女同学，估计现在就跟那金彪在一块呢，您刚也说了，案底那么厚……对对对，麻烦您过去看看？……恩恩，麻烦您了，就在少强他们学校附近的游戏厅上边。……那成，您多费心。”
　　景少强穿到半掺子就坐床上了，这样也好，省得自己跟金彪正面冲突了，不过话说回来，金彪怎么可能不知道陆雪是自己的女朋友呢？连少爷的女人都敢动，也该找点面子回来。
　　“这样你放心了吧？”芮叔笑。
　　笑的景少强一个大红脸，摸摸眉毛上的纱布，也偷着乐：不知道陆风事后要怎么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