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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临安初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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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年白天定下的客栈就在霖音庭附近,此刻他与阿付却朝着客栈的反方向走去,渐渐远离身后的喧阗,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两旁的门户外挂着一两盏暖红的灯笼,映出一点点光亮。而正是因为这静谧的环境,使得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
二人放缓脚步,只听衣袂翻飞之声响起,阿付跃上了身侧的围墙,轻点脚步向那跟踪的人迎去。等那人转过街角进入巷子,才发现自己跟踪的黑衣男人向他一掌击出,而那人却没有抬手去挡阿付的攻击,胸口生生挨了一掌。
阿付似乎没有想到这样的状况,一时微怔,竟没有继续出手,那身着夜袭服的蒙面者反应也是极快,转瞬之间便转身跃上另一片屋顶。阿付本欲继续追去,但想到身后还有人要保护,便一时未动。
“追。”舒年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是。”阿付不敢怠慢,也在霎那间向那追踪者奔去。
就在阿付追出去的同时,一阵马嘶之声在舒年身前响起,巷口出现了两匹马。两个男人翻身下马,舒年心道不好,面上却依旧平静地打量着来人。
“什么人?”问话的是一个着银色衣袍的男人,腰间的佩剑显示出此人身份不一般。
他走近舒年身边,步履并不小心翼翼,看来丝毫不怕眼前的人暗中施加毒手。
“普通人。”舒年答道,一副好奇又意外的模样。
银衣男子站到了他身旁,打量了两眼,发现眼前之人的确是个身材娇小、文文弱弱没有威胁的人。
“你可有看见两个人从这出去,跃到了那边的屋顶上?”
“没有啊。”舒年说得坦然,而他知道这二人定是刚刚离去的阿付与跟踪者,应该是远远被人瞧见了。
“不可能,他们刚……”银衣男子想要反驳他,却被身后的另一人打断。
“你不是临安人。”
舒年顺着声音转过视线,只见一男子站在月光里,一身玄色的衣衫,身量修长,黑发被玉冠高高束起,玉冠在月光中流出白色光泽,洒在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深邃的黑眸尤为冷峻,与这柔和的月光半点不相容。
舒年不置可否,看着男子走近,心思却半刻不歇地运转。这人的服饰装束虽简却奢,身后的马也是难见的良骏,身份非富即贵。
银衣男子闻言更是警惕,剑已出鞘半寸,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舒年淡淡一笑:“公子好耳力,我的确不是临安人,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临安人就是这样对待外来的人吗?” 后面这句话问得颇为尖锐,引得银衣男子脸现愠色。
“临安自然是好客的,但你是否真的是客?”玄衣男子仍旧未移动半分,但话中的寒意仍随声而至。
他话音刚落,一边的围墙顶上便擦过一个黑色的身影,旋即落到了舒年的身旁,揽住他的双臂一跃而起,落到一户人家的房顶上。
阿付一面将腰间一把短匕首抽出,一面脚步飞速奔跃,在无数的瓦顶墙垣上疾驰而过。银衣男子见状欲追,却被制止:“别追了,此人轻功非你我二人可比。”
能在无声息之间将人带走,且丝毫未被他察觉,可见轻功之高在当世也是罕见,追自是无用。
“这样的人竟然出现在了临安,只怕目的绝不简单。”银衣男子也是习武之人,知道此中道理,当即定下脚步,转头对玄衣男子说道。
那人却未答此话,淡声吩咐道:“回府吧。”
舒年在空中随着阿付起起落落,有些难受,“还有多久?我头晕。”
“那是什么人?”阿付文不对题地答道
舒年:“我也不清楚,身份不一般,这两人的服饰装束虽简却奢,身后的马也是难见的良骏,非富即贵。”
“嗯。”
“人没追到?”舒年见阿付回来得这么快,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
“嗯。”
“跟丢了?”
“是。”
“在哪里跟丢的?”舒年觉得有些蹊跷,按阿付的武功,跟丢一个人倒是不太容易。
“叶府附近。”阿付在一条小巷跟丢后,刻意转到大街上看了看,看见了门庭威严华贵的叶家府邸。
“叶府?”舒年轻轻喃道,半晌又转脸对阿付发脾气道:“怎么这么慢?我要吐了!”
“……”
笛音听见门吱嘎一响便知道是舒年二人回来了,忙起身朝门前走去,见舒年神色甚是难看,急急问道:“怎么了?”
“无碍。”阿付关上房门,虽是语气冷淡,眼中也有一抹担忧。
“付云。”笛音难得正色,“你可知道自己的职责?”
付云不答,脸上冷若冰霜。
“到底怎么了?”笛音再重复了一遍问题。
“噗”坐在桌边的舒年看着眼前二人对峙的场面不禁笑出了声,“笛音,你够了,装大人的游戏到此结束。”
他看着笛音有些气闷的样子,又解释道:“你知道我素来晕他的轻功的。”
“轻功?怎么会用到轻功?遇到危险了吗?”
舒年不耐烦地摇摇手,“行了,你这小妮子,我想要沐浴,你去安排。”
笛音听此吩咐,即使心头疑惑,也不敢再多言,只得踏出房门,去安排客栈中的人烧水备物。
待房门合上之后,付云才将双膝缓缓跪下,垂首道:“属下思虑不周、办事不利,还请梁相处罚。”
梁舒二指揉了揉眉心,“起来,你没有错。”顿了顿他又道:“这件事我大致已有了方向。”
付云起身,梁舒瞧着他一副严谨又恭肃的模样,无奈道:“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
“属下无能。”
“行了,别再说这些没用的话,我们可能得在临安城多待一阵子了。”梁舒叹口气道,“把书桌上的纸笔信封帮我取来。”
付云依言行事,梁舒执笔在纸上书写,三言两语便搁下了笔,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之中,却未在信封上题字,将蜡封好之后,交给付云。
“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将这封信送到振威将军府上。”
付云点头,将信放入怀中。
房间门又被打开,笛音指挥着几个伙计将一个盛满了热水的澡盆抬进来,水面上撒上了各种颜色的花瓣,热气与香气蒸腾满屋,付云瞧这情形,似乎有些窘迫,仓促移开视线。
“你去休息吧。”梁舒对他说道。
付云颔首,片刻后走出房间。
笛音也对那些伙计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明日再来收拾。”
几个伙计虽面上好奇,却也不敢在客人房间久留,也都走了出去。
笛音重新将门闩上,撇嘴道:“也不知道这些人在看什么热闹?”
“他们只是好奇我这个男子洗澡为何要侍女服侍,又为何要洗花瓣澡。”梁舒一面脱下外衣,散了头发,一面笑道,“只怕觉得我是个衣冠禽兽罢。”
闻言,笛音也抿嘴笑起来,“小姐,说真的,你扮男子还真是俊俏。”
“是吗?”
梁舒将身子浸入澡盆,笛音挽起袖子,舀了一瓢水从她头上浇下,“你是没看到今天那些小姑娘看你的眼神。”
“你也不过十七,就开始叫人家小姑娘了?”梁舒合上眼皮,
“我和她们不一样。”
“哦?”梁舒睁开眼,睫上还挂着水珠,“怎么个不一样?难不成是因为你有心上人,而她们没有?”
“才不是。”笛音红了脸颊,声音却莫名的小。
“嘴硬。”梁舒捻起一片蔷薇花瓣,贴在她额头上,“你放心,等到司南年及弱冠,我便求皇上赐婚。”
这么一说,笛音的脸更红了,却也没有反驳半句话。
梁舒接着道,“等他弱冠,皇上会赐他府邸,到时他也能在宫城外安家,不必时时如履薄冰。”
“小姐。”听到这里,笛音不由得鼻头一酸,话音里也带了些鼻音。
梁舒神思却已飘得远了,再未说一句话,沉默地沐浴完毕,起身更衣。因为头发还是湿的,所以只能披散在身后,额发有些散乱地贴着面颊,换上了一身青色罗裳,颇有些慵懒的样子。
“这几日应当都没什么要紧事,你可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梁舒在桌案旁看书时,对正收拾完,准备出去的笛音说道。
“我想去西湖。”笛音脱口而出。
梁舒扬唇:“好。”既是来了临安,西湖当然得去看看。
第二日,三人早早出发前往西湖,梁舒为了应景换上了一身蓝色素服,白色发带将头发挽成一男子发髻,付云仍是一身黑裳一脸冷漠,笛音则穿上了桃红色的丝绸缎子,一行人颜色颇为惹眼。
“西湖景致不负盛名,不愧是一个才子佳人频出的地方。”梁舒摇着手中的折扇,眯眼瞧着湖边抽芽的青柳。
“公子,你看,那座桥就是断桥吗?”笛音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座横于湖上的白桥。
“兴许是。”梁舒撇了嘴角,白娘子与许仙的佳话她不是没听过,但这样的故事也许只会打动笛音这样单纯的姑娘,在她看来,不过是个可笑的悲剧。
“我们上去走走吧!”笛音扯着她的胳膊就往桥上引。
梁舒回头对付云挤出个无奈的笑容,付云神色仍是丝毫无变,随着二人的脚步也上了桥。
“笛音,你觉不觉得这个桥,不太吉利?”梁舒忽然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
“怎么了?”
“许仙和白娘子可不是一出圆满的戏文。”
“那又怎样?”笛音仍是不解,歪了头。
“算了。”梁舒忽而释然一笑,摆摆手,“没什么。”
笛音生性少疑,此刻也不刨根问底,只是兴致依旧地边走边赏玩这江南美景。
接近正午的时分,阳光渐渐显得灼热而刺眼,桥的另一端恰好有几个摊子卖着各式各样的油纸伞,笛音便买了两把纸伞,一把给梁舒,一把给自己,自然没有付云的份。
烈日当头,西湖边人也愈发少,付云便向店家打听前方的歇脚处。
“喏,看见那三层的小楼没?”店家扬起手,指向不远处遮蔽在绿荫之中的一片黑瓦房顶,看上去似乎是很老旧的建筑,“那是‘画阁’,是西湖边最雅致的酒家。”
画阁伫立在西湖边,小楼的外侧已经搭建到了湖中,一长桥与湖心亭相连,虽名为阁,实则为榭。虽说是酒家,房檐上却既无招子,也无匾额,看上去与一般的江南小户无异。
梁舒先一步踏进去,付云悄无声息地站到她的身旁,与前来迎接的店伙交谈。
“实在对不起您三位,今日有贵客把画阁包下来了,接待不了其他客人。”店伙鞠躬作揖,面上十分为难。
“敢问是怎样的贵客,能将这画阁包下?”梁舒不愠反笑。
“是叶二公子。”店伙虽仍是恭谨有礼,神色中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骄傲。
“哦”梁舒将折扇在手心中敲打两下,“是为叶三公子接风洗尘?”
“正是。”
“即使这楼内容不下我们,那湖心不是还有个小亭么?”话间,梁舒向笛音递个眼色。
笛音立刻心领神会,从袖袋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店伙手中,“还劳烦小哥帮我们问问。”
店伙眉开眼笑:“好,我这就去问问掌柜。”
须臾,那人迈着步子回来答话:“三位请随我这边走吧。”
初夏时节,荷花还未盛开,湖心亭被一片密密的莲叶所包围,显得格外幽静。片刻间,茶水吃食也都摆布完毕。
“公子,你怎么知道叶二是在为叶三接风?”笛音嘴里含着一块莲子酥,话语含混不清。
闻言,梁舒不由得笑起来,这小妮子直接把“二公子”和“三公子”省成了“二”和“三”,不过这样的确是顺口许多。
“这两日大楚朝中并无布告告知升迁之事,据我所知叶二公子也从不过生辰,所以我想到的缘故也只有这一个。”梁舒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吹凉了面上的水,饮下。
“但这都到正午了,大堂里一个人也没有,好生奇怪。”笛音朝那头张望了一下,问道。
“想必在厢房。”付云答道,“刚才我凝神细听,约是楼上有话语声,不过这里隔音做得很好。”
“真浪费。”笛音不满地嘟囔。
“是啊,真浪费。”梁舒附和道,随即她向身旁的付云眨眨眼,“都说叶致、叶彻都是难得的美男子,要不你去帮我看看?”
笛音停了嘴,瞪着兔子眼瞧着付云,“美男子?快去快去!”
“......”旋即一袭黑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