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礼》一张泛黄的白纸

2、2

　　程殷的房间很整洁，所有的东西都是归类放好的。
　　程殷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日历，上面圈着九月一日，在旁边写上“开学”。
　　还有不到一周就开学了啊。
　　因为住院，他已经错过了新生的军训。
　　程叔在之前去医院探望他的时候，便和他说了已经和学校请好了开学一周的假。
　　程殷把书柜里从一年级到初三的课本全部都搬了出来，打算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把它们全部看完。
　　活在现代的程殷的记忆对现在的程殷来说也只是雾里看花，对于现代的一切，程殷依然觉得很陌生。现在的他就像一个读者，蓦然被拉扯进了他正在看的书中的世界，亲身经历着书中世界的一切，茫然无措。
　　在上一世，程殷前半辈子专心读书，后半辈子就待在谨王府里，打理府里的一切事物。该怎么重新适应新的环境，程殷脑子里一点思绪都没有，只能从自己最拿手的开始，念书。

　　要去学校的前一晚，程殷在做最后的收拾。
　　他对着程叔列给他的清单一样样清点完，把行李关好，拿到门边和书包放在一起。
　　程殷盘腿坐在床上，拿着一个盒子仔细地看着它的外表。
　　这是程叔晚上拿给他的新手机，连包装盒都还没出拆就给了程殷。
　　程殷打开包装盒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规矩地对照着说明书来使用。
　　记忆里的程殷一直没有用过手机，之前程父给过他一台，但才拿到手就被他的妹妹程佳摔坏了，之后程殷也没提起。那台手机就一直坏着没修，程殷也没有要换新的了。
　　程殷的高中是要求住宿的。
　　程叔提起这件事，程父才让人给他再买了一台新的。
　　因而程殷对手机的概念仅停留在住院时隔壁床大爷看得电视剧里能打电话的砖头而已。
　　他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实践打电话和发短信。于是程殷窝在床上研究了一个晚上，却只学会了开机和关机，但他发现这么小的一台手机居然可以下载很多的书看，这个真不错。

　　五点半，天才蒙蒙亮，程殷就准时醒了。
　　程殷以前就习惯了九点半睡觉，五点半起床。现在把这个习惯也带过来了。

　　星期一的早晨全校的同学都要提早到学校进行升旗仪式。程殷在班主任那里办完手续被带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就只剩下宿舍长杜南崇一个人在等着他来了。
　　这个宿舍是8班和16班两个班的学生混着住的。
　　杜南崇听说他是第一次住宿，也很耐心地带着他和他说明，帮他收拾东西。
　　“我住在你对床。”杜南崇指了指他睡的上铺，然后指着程殷的下铺说，“你的下铺叫高瑾。他脾气可能有点差，有点暴躁，但人挺好的，你别担心。而且他睡觉挺死的，你在上面怎么翻身应该都是吵不醒他，哈哈。”
　　程殷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高……瑾？”
　　杜南崇有点奇怪：“对啊，怎么了吗？你认识？”
　　杜南崇拉着他到走廊上，指着门边的牌子：“你看，这个写了我们宿舍八个人的名字，对着床号的。你不记得又不好意思问别人的时候可以来看看。”
　　“谢谢。”程殷开口答谢，才发现自己嘴里有些干涩发苦，他完全没有留意去看其他人的名字，牌子上“高谨”那两个黑字完全夺取了他的注意力。
　　想起和前世一模一样的程家人，程殷更害怕见到高瑾，没有前世记忆的高瑾，他并不知道要该怎么面对他。
　　或许，只是同名同姓而已，毕竟叫高瑾这个名字的人，似乎也并不是特别的稀有。

　　“听说我们班之前请了一个星期假的新同学要来了。”
　　“你说会不会是个帅哥？”
　　“我们班已经有两个了，我还没看腻呢，一下子收那么多帅哥会被雷劈的。”
　　班主任出去接程殷，班里就炸开了锅。
　　两个女生同桌兴奋地讨论着。
　　“反正再来一个有什么不好的，最好来过温温柔柔的，说话苏死的那种。”说着，那个女生就一脸激动地跺脚。
　　两个女生的前桌转过来一脸嫌弃：“你们真肤浅，就知道看脸。”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们能不能注意点内在。”
　　“连脸都没有，谁还要关注你的内在。”
　　“好啦，吵什么，在楼下都听到你们在吵了！安静！”班主任站在门口生气地看着班里聚在一起说话的学生。
　　班里讨论的声音一下子停下来了，但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看班主任身后的人。
　　程殷跟着班主任走进了教室。
　　“来吧，给大家坐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程殷，请大家多多指教。”说完，程殷弯腰鞠了鞠躬。
　　程殷的母亲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耳濡目染，小小的程殷就已经学会了待人接物的礼仪。后来被送到私塾，也被教导了一套完整的君子礼仪。程殷的性格本就是安安静静的，即使是生气极了，也做不到不要形象的大呼小叫。
　　现在的男孩子为了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一个比一个粗鲁，也越来越不尊重女孩子，有什么事情想让自己班的男孩子出头，还不如几个女孩子去吵一顿来的有效。
　　长得好看，说话还温柔的男孩子，一下子就戳中了班上这群女孩子的心。

　　程殷被安排在教室最角落没人坐的位置，他的同桌和前桌不知道为什么都还没回来，只有坐在他斜前面的女孩子转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班主任带着程殷回来介绍完，班级门外又来了四个学生，还没讲几句话的班主任又走出了走廊。
　　班主任就在外面，班里的学生也不敢造次了，有些还没写完作业的学生就扎紧时间抄作业，以致班主任气急败坏的骂人的人清晰的传了进来。
　　程殷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但四个学生都背对着他，看不到脸，程殷被没再看，拿起桌面新发的书翻开封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程殷拿笔的姿势很标准，和练字帖的最开头的那个拿笔姿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就是不太熟练。程殷一笔一划写得很慢，写出来的却是一手工整的小楷。

　　下课铃打响，班主任也暂且放过走廊上的四个学生让他们回班准备上下节课。

　　高瑾一边勾着秦扬的肩膀商量着等下半个小时的大课间跑完操要去干什么一边走回座位。

　　程殷刚写完最后一本书的名字，抬起头，刚好看到走到位置边的高瑾和秦扬。
　　看到高瑾的瞬间，程殷差点扔掉手上的签字笔想站起来给他行礼，幸好在屁股要离开凳子的时候程殷反应了过来，生生压制住自己的冲动，只瞪大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秦扬抬头看到他新来的同桌，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来了个平地摔，还拉着搭着他胳膊的高瑾也踉跄了一下。
　　高瑾抬手就拍了一个秦扬的头：“你干什么你！”
　　秦扬有些气弱，拂下高瑾的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没什么。”

　　秦扬坐在程殷的身边，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双手放到膝盖上规矩地坐着。
　　秦扬是皇后娘家的嫡子，高瑾的表弟，从小就被接进宫里当伴读。不过秦扬把高瑾都还在小几岁，只能当七皇子的伴读。
　　秦扬本就是和高瑾一样坐不住的，小的时候还跟着高瑾玩疯了，后来进了宫，就一直被高瑾的大哥高翕管着读书。
　　高瑾比秦扬大几年，秦扬进宫时高瑾已经被夫子们嫌弃的差不多了，一到十五岁的时候就跑去军营了，只剩下秦扬一个人陪着七皇子读书。
　　好不容易等到出宫，刚好高瑾娶了程殷。每次秦扬总是很完美地在高瑾不在的时候来找高瑾，每次都是程殷来招待他。
　　秦扬是个话唠，但在程殷面前，总顾念着程殷是探花郎，不想在自己的嫂子面前表现出不学无术的样子，总是搜肠刮肚地和程殷聊天，但经常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只能闭口喝茶。往往高瑾还没回来，秦扬就已经去了好几趟茅厕了。
　　以致秦扬带着前世的记忆出生，在小时候遇到高翕和现在第一次遇到现代的程殷时，总忍不住犯怵。

　　秦扬小时候再遇见高瑾一家时，以为他们也有前世的记忆，但是却一个人都没有。
　　曾经秦扬比高瑾和程殷都要小，如今却与他们都同年，秦扬也拿不准程殷到底还有没有记忆。

　　程殷见到高瑾时一时愣住，忽略了高瑾身边的秦扬同样懵逼的表情，当他望向秦扬时，秦扬已经收起了错愕的神情。
　　程殷便只当两人都没有前世的记忆。
　　正想着，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你好，我加秦扬，你叫什么？”
　　程殷和秦扬有所接触的时间，也是秦扬十六七岁的时候，少年清脆的声音一点都没变。听到熟悉的声音，程殷又是一阵愣神。
　　上辈子受到高瑾的牵连，秦扬不但失了官位，甚至年纪轻轻就已显得十分苍老，嗓音变得嘶哑干涩。
　　程殷忽然觉得，只有他一个人记得所有的事情，也是好的。
　　“我叫程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