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暗飞声》吕歆

3、第二回 御史中丞墨青

　　别过魏田，玉笛跟着南宫凌前往凤来岛，带着‘笑偷手’艾丰浪的尸身去找寻江湖第一神医‘神妙手’。令狐彰带着他父亲的尸身，还有花流枫带着他大哥的尸身先回家安排，然后在凤来镇上会面，再一起上凤来岛找第一神医‘神妙手’。至于‘鬼娘’应荷娘的尸身暂存于威源山庄，反正尸身不会腐烂，再加上万一路上‘笑偷手’艾丰浪的尸身有个什么不测，在威源山庄的‘鬼娘’应荷娘的尸身也可以防个万一。

　　现在玉笛正百无聊赖的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南宫凌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马车很大，里面甚至放了一个大衣柜。赶马车的马夫以为他们是玩山游水，出门在外还不忘带一大衣柜换洗衣服，其实里面放的是‘笑偷手’艾丰浪的尸身。因为尸体僵硬，一直维持着坐着两手伸出的姿势，普通棺材也放不了，就只好放在大衣柜里了，照南宫凌的话，是一举两得，还可以掩人耳目。

　　即使路再好，坐在马车上还是颠颠碰碰。，时间一长，玉笛屁股坐的生疼，但没吭声。南宫凌睁开假寐的眼睛，笑道：“玉笛啊，虽说你是我的丫头，少爷我却是你的一点来历都不甚清楚啊。”

　　玉笛闻言转头看南宫凌：“少爷，你放心，既然我是你丫头，总不至于对你不利。”

　　“这可是你的保证？” 南宫凌悠闲地拿出他的玉骨扇扇风。

　　“恩。”玉笛可有也可无的应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外面的风景。

　　南宫凌苦笑，摸摸鼻子：“好歹我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比外面的风景好看多了啊。”
　　玉笛不做声。

　　“玉笛啊，我可是你家少爷，你再不理我，小心我一气之下撇下你不要你了。想我风度翩翩，武功好，人又聪明，想做我丫头的人可是多了去了。” 南宫凌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的。

　　玉笛斜瞥了一眼还在嘀嘀咕咕的南宫凌，传闻中御史台第一公子“铁面公子” 南宫凌办案铁面无私、睿智果断，在他手里的案子没有一件不破的，在朝廷在江湖名声都极好，更让无数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只是私底下竟是个极其自恋的男人，这一点，让那些痴心女子知道，怕是打死她们也不信的。虽说南宫凌长的还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每天被反复他念上几遍，玉笛脾气再好也会烦，因为烦就不想理他，所以就成了南宫凌口中的脾气很大的丫头了。

　　南宫凌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暗中打量他的这个奇怪的丫头。这个自愿要当他丫头的少女，正慵懒地闲靠在马车窗边上，一手懒散地支着她的头，那只支着的手臂上的衣袖斜斜滑下，露出一节白玉般浑圆细嫩的手臂，有着说不出的韵味。

　　南宫凌嘴角噙了一丝微笑，他对这个女子好奇的紧。所以即使知道玉笛是有目的接近他，他也假装不知而让她跟着他查案。威源山庄四条人命案一出，朝廷即派他出来调查，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的事，这时玉笛声称要跟着他，定是和这起案件有关。于公于私，让玉笛在他身边都是不错的安排，他又何必推辞这样一个美人做他的丫头。唯一遗憾的是，这个丫头时不时的不理他，让他这做少爷的好没面子。

　　“荒当—”一声，车子一阵剧烈颠簸，停了下来，随即传来车夫的慌张声：“少爷，不好了！我们撞到了一个姑娘！”

　　南宫凌拉开车帘，下马车。玉笛透过车帘看见道上一年轻姑娘蹲在地上，好像吓坏了。那姑娘怀抱一乐器，南宫凌在外面和她谈了数句，就扶着那姑娘上车来了。

　　“玉笛，快来扶一下，这姑娘扭到脚了。” 南宫凌喊道。

　　玉笛帮忙扶那女子上车，那女子怀抱着的乐器原来是五弦琵琶，凤尾形琵琶头，桐木簧板。只见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腮如红杏之颜，凝肌如桃花之色，好一个百媚千娇，顾盼生辉的美人。

　　“姑娘的脚扭伤了，但无甚大碍，再忍一忍，前面不远就有个小镇，待在下找个大夫给姑娘再敷点药。” 南宫凌道。

　　那女子痛的香汗淋漓，“奴家回眸，有劳公子了。”

　　“回眸一笑百媚生，姑娘真是好名字。” 南宫凌笑道：“在下南宫凌，是我们的马吓到了姑娘，该是我们对不住姑娘。”

　　回眸脸色惨白，咬着银牙忍痛，我见犹怜。她细细打量车内，很宽敞，有软塌，有椅有茶几，还有好大一个柜子。刚才扶她的那淡黄衣衫女子坐在靠窗的软塌上，慵懒闲气地看外面风景，自扶她进来便没有说过一话，好似无礼至极，但她那么闲闲靠在那里，气定神闲，自成风景，就好像本来就应该这般，让人生不出厌气来。

　　南宫凌看到回眸打量玉笛，微微一笑：“她是玉笛。”

　　玉笛回过头来，看着这娇媚的女子，不竟心下好笑。时下多事之秋，南宫凌却是唯恐天下不乱，先收下她做丫头，现救这个女子上马车。他外表嘻嘻哈哈，怕是心里精的很，御史台第一公子“铁面公子”不是好对付的人。

　　“既然路途无聊，不知南宫公子和玉姑娘是否愿听奴家弹奏一曲？”回眸粲然一笑，那风情那姿态，无论谁在她面前都不忍心拒绝。

　　南宫凌笑的那个潇洒倜傥：“美人演奏，正是求之不得。”

　　曲起，是《枉凝眉》，仿佛进入一片竹林，雾烟弥漫，寻寻觅觅，水中花，镜中月，心神渐渐远去，人生苦短，情仇仗仪，成痴成怨，竟不知身在何处。

　　一曲已罢，南宫凌已然进入他自己的思想世界，双眼迷离；玉笛也痴了，想这些年的境遇，这些年的孤寂，无人陪伴的苦楚，无法回神。

　　“叮—”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沉迷，马车已经停下，回神见一灰衣男子长剑在手，和回眸正打的不可开交。回眸眼见两人已醒，面闪过一丝惊慌，这灰衣男子她尚且对付的有点吃力，再加上南宫凌，她定是吃亏的。于是虚晃一招，面有恨色，跳车仓皇离去。

　　“啊呀呀，你怎么把这么骄弱的女子打出车去了？” 南宫凌故意大呼小叫，“那回眸姑娘，美的似仙子，你怎的这般不怜香惜玉，难不成看不得我与她郎才女貌，嫉妒了？”

　　“‘天涯倦山’ 回眸仙子。”灰衣男子瞪了一眼南宫凌，“你不要命了。”

　　“呵呵。” 南宫凌悠闲拿出玉骨扇，笑眯眯开口：“可我更想知道回眸姑娘想做什么，就这么被你赶走了，叫我如何是好。”

　　“你—” 灰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原来这家伙是装的，自己做好人倒是白做了。瞥过车上的那淡黄衣衫女子，扬起了眉毛，仿佛在问：那她又是谁？

　　“呵呵，我新收的丫头，玉笛。脾气和你有的比。” 又转头问玉笛：“你怎么样，没事吧？他是我的好朋友墨青。”

　　玉笛刚才是真的被琵琶声迷的失去了心智，眼中仍旧残留迷茫，本就氤氲的双眼更加迷离，十分怜人。南宫凌看的不竟一怔，玉笛向来淡默，话也不多，如此茫然惹人怜的神情他还从没见到过，心中一动，仿佛有根弦微微颤动。

　　慢慢地玉笛的眼神清醒过来，头脑也开始转动起来，“墨青，御史台御史中丞。”微扬的音调仿佛在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玉笛，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南宫凌赞道：“那‘天涯倦山’可知道？”

　　“‘天涯倦山’是最近新崛起的武林门派，亦正亦邪，听说它里面全是女弟子。”玉笛只是听说过。

　　“恩。” 墨青点头，复又补充道：“‘天涯倦山’ 全部门中人皆练习音律，以音伤人、控制人，甚至杀人。门主人称‘佛尘’，擅用古筝。门下‘回眸仙子’ 回眸擅用琵琶，刚才便是用音律之法来控制人的心神。”

　　“真是好厉害的音律。要不是我早有准备，定也是被迷了去的。” 南宫凌摸摸鼻子，问道：“墨青，你怎么来了？”

　　“这次死的四位都是江湖当年名声显赫的人物，牵连的人必多。我刚好有空，就来看看。”说完便闭眼假寐，不再说话。

　　“咳咳，我就说他的脾气和你有的比。” 南宫凌对玉笛眨眨眼，又好笑的看看墨青，这家伙定是担心他才来的。要不怎么他南宫凌一有危险，他就出现了。

　　玉笛看着假寐的墨青，他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入定石化一般。一袭灰衣，硕长挺拔。二十八九岁光景，剑眉薄唇，长的并不英俊，脸形线条也很柔和，走在路上，大概是会被别人认为敦厚善良，最会被人问路的种那老实人。看起来也十分顺眼，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玉笛脑中忽然闪过一张脸，心下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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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小镇，当下找了个客栈休息。

　　夜晚，客栈小院。树影婆娑，月亮高照。

　　墨青负手独立小院中，背影孤寂。

　　玉笛自梦中醒来睡不着到屋外小院走走，碰巧看到墨青一个人站在那里。地上拖着长长的影子，在月光下越发显的孤单，忍不住幽幽一叹。

　　墨青闻声转头，见是她，微一愣，身形已跃到玉笛跟前，剑抵在玉笛脖颈，冷冷道：“你接近南宫凌究竟有什么目的？”

　　好快的身法，玉笛不竟后悔干吗叹气引起他的注意，自己不过一普通女子，剑抵在脖颈处毕竟对她而言是很危险的事。

　　“你接近他难道不是别有用心？” 玉笛道。

　　“你—” 墨青皱眉，“你说什么？”

　　“‘笑偷手’艾丰浪。” 玉笛轻声道。

　　墨青闻言仿佛被雷打中了一般，半响才慢慢放下手中剑，缠向腰际。原来他佩带的是软剑。

　　“不错。”墨青转身负手而立，“我本名艾丰游，艾丰浪是我哥哥。”

　　“你们两兄弟长的有点像。”玉笛道。

　　“是吗？我已有二十年没见过他了。” 墨青苦笑，仍背对着玉笛，声音低低地，仿若自喃自语缓缓道：“从我祖祖父那代开始我们就是偷盗世家。到了我这一代，我们艾家出了个天才偷手，就是我哥艾丰浪。我苦练轻功，为了走步无音；他却天生脚掌异于常人，走步无脚印无声音。我苦练眼力，为使黑夜目能视物；他却天生在黑暗中眼力惊人。他是生来的天才偷手，而我，再努力，也赶不上他。那时我年轻气盛，离家出走，碰上了我师傅墨哲，改名墨青。最后进入朝廷为官，捕抓作奸犯科之人，于艾家不容，终被艾家除名。三年前父亲走时我赶去见他最后一面，他却仍旧不能原谅我。如今、、、如今大哥也去了。”

　　久久无声。偷盗世家出了个抓偷盗之人的后辈，怪不得墨青他爹始终无法谅解。墨青比不上他大哥，离家出走二十年，成为自己亲人的死对头，到头来父亲死了，如今唯一的大哥也死了，怎能不惆怅。

　　“你找到杀你大哥的凶手后，会报仇吗？” 玉笛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 墨青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为官，他为贼。但他始终是我大哥。谈不上报仇，可杀了人必定要伏法。”

　　“你要告诉少爷你和艾丰浪的关系吗？” 玉笛指的少爷，便是南宫凌。

　　“我父亲在死之前都不曾承认我是艾家人。” 墨青又苦笑。

　　“我知道了。” 玉笛道：“其实你和艾丰浪长的挺像，我看出来了少爷定也是能看出来的。只是他不曾往这方面想而已。”

　　“我离家二十年，和他相交也二十年，他、、、他顾而不怀疑我。” 墨青缓缓道。

　　于是相顾无言，玉笛转身回房。留下墨青继续对月成影。

　　至于墨青为何会对玉笛说那么多他心中沉积的往事，他自己也说不清。前一刻他还拿剑指着她，后一刻就和她说了他从没对旁人说过的事。大概是已无法负荷了，闷在心里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别人说说。恰好刚才达到了那种气氛，他不知不觉就对玉笛说了。说完了心里就轻松了很多。他又在小院里站了一会儿，就回房睡觉去了。睡的很塌实，一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