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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回 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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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意怒放的莲花暗香浮动,红袖的思绪沉浸在如花般破碎的流年,她的双手在发抖,唇在发抖,连眼神也在发抖。
暗飞轻拍她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
红袖满嘴都是苦涩,她喃喃道:“他说他叫萧剑忆,他竟然就是前任的武林盟主,他竟然瞒过了世人,他竟然、、、还活着!”说到这里,眼睛蓦然睁大,直直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当年,就是我这双手把他推下了悬崖!他怎么还活着?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暗飞惊异,萧剑忆曾对他说过,他是摔在悬崖下面醒来的。算时间,也有十一年了。没想到把萧剑忆推下悬崖的竟是红袖!可十一年前,她也才九岁的孩子呀!
红袖双手掩面,肩膀簌簌颤抖。好一会儿,从牙齿逢蹦出三个字:“我——恨——他!”
暗飞无声叹气,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让红袖说出这三个字?红袖本姓叶,逐月楼创建人叶牧天其实是她的父亲,只是不为外人道罢了。暗飞想了一下,问道:“十年前,逐月楼迁至塞外,也与这件事有关吗?”
红袖脸上痛楚,半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开始诉说:“他叫李骏飞,十一年前我把他推下悬崖前他叫李骏飞!”红袖苦笑,“我是他看着长大的!我从小的记忆中就有他和他父亲,他父亲和我爹是世交,而他是比我大十二岁的青梅竹马。从小,他总是温柔的照顾我,陪着我、、、他带我放风筝,他给我堆雪人,他编草蚱蚂给我、、、、、、”红袖的脸上是奇怪的神色,又是怀念又好像痛苦挣扎,她蹙着眉头,声音茫然,“那年,他二十一岁了,我却只有九岁。有一天,水很清,天很蓝,云的影子倒影在河中,风吹着花瓣在空中飞舞,他拉着我的手,温柔的看着我,说要等我长大,等我成为他的、、、妻、、、子、、、那时我很欢喜、、、”她仿佛进入了过去的时光中,怔怔回不了神。
半响,红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说要我长大成为他的妻子、、、没过几天,他父亲竟然怂恿逐月楼的大半人出来背叛我爹,想要取我爹之位而代之。我爹和剩下的人愤起反抗,逐月楼内引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杀戮、、、最终我爹杀了他父亲和那些叛贼、、、但是我爹因此身受重伤,逐月楼也元气大损。逐月楼为杀手楼,在江湖中本就树敌无数,我爹怕被人趁火打劫,才不得不逃迁往塞外。”
“他骗我!他骗我!” 红袖突地又激动起来,神色苦楚悲哀,“他父亲死后,他来找我,说要为他父亲报仇。他骂我爹,骂我,狠狠激怒我!我愤怒之下,一下子把他推下了悬崖!”红袖颤抖着手,颤声道:“我亲手把他推下了悬崖!我竟然杀了他!我竟然真的杀了他!”
暗飞担心道:“红袖、、、、、、”
红袖抬头看暗飞,眼里凄凉一片,“我清醒过来时,他已经掉下悬崖了。那悬崖好高,好深,根本没人掉下去还能生还!”她的语调渐渐变轻,仿若喃喃自语,“他是引我杀他,他是故意的、、、故意的、、、我那时才九岁啊、、、”
红袖声音凄切,“我不想杀他!我不想的!他为什么要让我杀他?为什么?为什么啊?”她眼角泪水直下,情绪瞬间爆发,忍不住低低哭泣起来。
暗飞搂住红袖,轻轻拍她的背,他是因为爱她吧,所以选择死亡。他的父亲反叛了她的父亲,他已经无法再面对她。他不想红袖左右为难,一边是他的父亲对不起逐月楼,而另一边却是两人的感情,于是他结束了一切!
然而,他的做法未免太悲壮。他想让红袖永远记得他的死,所以逼红袖亲手把他推下了悬崖。红袖从此活在悲哀中,从此记住自己亲手杀死了心爱的人,心底痛苦徘徊,从此不能原谅他,也不能原谅自己。
其实、、、他是个自私的人。他用他的死,捆绑了红袖。
暗飞心下疑惑,红袖说的那个李骏飞真是他的大哥萧剑忆吗?萧剑忆和她一样,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他曾说过他醒来时,就在悬崖下面,全身瘫痪,那照理说,他是不可能认识红袖的!
暗飞叹气,想了一会儿,温和道:“其实有许多感情从开始到结束,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有过那种让自己曾有过让心灵为之震动的感觉,就已经是一种富有,一种生命中最厚重的拥有,毕竟曾经交换过彼此的快乐和感情。不要再难过,人生没有完美,遗憾和残缺总是存在,但它也时刻提醒你,你曾经是多么的快乐!”
红袖一怔,伏在暗飞肩上失声痛哭。
不远处,孤步安静的站在那里,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下也是惆怅,红袖、、、人世本无常,岁月流逝如梦一场,人总得去面对醒来的一切。
、、、、、、
天已黑,月高照。
武林盟会,后院小亭旁边有一湖,是锦瑟在这两年内叫人新造的。柔和的月光下面,湖水波光粼粼。又一年梨花开,清风吹落梨花漂浮在水上面,风景无限美好。
锦瑟和萧剑忆在亭内饮酒。两人一杯接一杯,各有心事。锦瑟酒量极好,几坛下肚,脸色仍旧如常。萧剑忆算是会喝酒的,但还是比不上锦瑟,脑袋已经慢慢开始晕旋。
“阿忆,你不是说再过两天才会到的吗?” 锦瑟突然问道。
萧剑忆轻轻晃晃脑袋,“你不知道,我找到一匹好马、、、那可真的是一匹好马啊、、、”他一边含糊的说,还一边继续喝酒。
锦瑟心底叹了口气,抓住萧剑忆的手,温柔道:“阿忆,你不要再喝了。”
萧剑忆听话的放下酒杯,神色茫然道:“喝酒果然也解决不了问题、、、、、、”好一会儿,自嘲一笑,“我这是在做什么?” 说完踉跄起身,竟转身回屋去了。
锦瑟黯然,对月独饮。
一坛又一坛,越喝却越是清醒。他真的很想大醉一场,可是偏偏喝不醉。人,有时候太清醒,就越痛苦,也越孤独。
萧剑忆脚步略有些虚晃,好不容易到屋里,倒头就睡。他不是那种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太累了,就先休息,走不下去的时候,从不勉强自己。
一个黑影疾速掠进萧剑忆屋内,轻轻走近他的床边,看到他已经毫无防备的睡熟过去,松了口气。
暗飞本想今天来和他相认的,一是想告诉他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二则是为了红袖的事情。看到萧剑忆酩酊大睡,反倒放松了心情。其实,她不知道萧剑忆若是知道锦瑟的事情后,会是什么反应。无论他知不知晓锦瑟对他的感情,但是他若知道锦瑟对她和别人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他会吃惊,会不敢置信,但更多的还是痛苦吧!
她静静坐在萧剑忆床边,看他在睡梦中安详宁静的脸庞,自己也慢慢静下心来。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她还是温和从容的她,而身边的人,不管是萧剑忆,还是谁,也都没有任何变化。她伸手轻轻抚摸萧剑忆的脸,眼神柔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无法回神。
白灿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在外面看到她,一路跟进萧剑忆的房间,看到她在萧剑忆床边发呆,看到她无限温柔抚摸他的脸,心中不禁生出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强烈,仿佛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去亲近这个女子,这让他莫名的不安。自从玉笛离开他后,还从没有哪个女子让他有这种感觉,他很害怕,害怕自己会背叛玉笛。
暗飞猝然感到身后有两道厉光,猛地回头,看到黑暗中一袭似火红衣,心一紧,急身掠出门去。白灿也连忙跟上,心想今天一定要追上她,看看她究竟是谁!
两人你追我赶,半天,暗飞速度慢下来,白灿闪身挡在她前面,拦住了去路。
“你是谁?”白灿冷冷问道。
暗飞眸光犹豫,凝视着白灿,微微心颤。她肯和萧剑忆相认,但不代表也想和他相认。在他心中,玉笛成了他的妻,然后死去,已是最好的结局,无论于他还是于她!
暗飞欲走,白灿不放,两人过了几招,白灿愈来愈狠,暗飞却是冷汗连连。她虽然练武只有五年,但因为无量内功护体,武功造化极高,真要和白灿过招,倒也游刃有余,但是白灿出手愈见狠辣,暗飞却只守不功,几十招过去,已是略有疲惫。
白灿右手突然向暗飞左肩拍去,暗飞侧身避开,白灿逼身直上,右手再劈,暗飞再避,白灿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在右手劈出的同时,左手也闪电般抓向暗飞脸上面纱,暗飞避之不及,面纱被他飞快扯下。
暗飞呆立当场,连白灿右手劈向她也浑然不觉。白灿急忙收住右掌去势,他本无意伤她,只是想看清她是谁罢了。
白灿左手抓着面纱,定晴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在月光下,那张脸上竟然刀痕遍布、丑陋不堪!那刀痕早已结疤,在她细嫩白皙的脸上左一条右一条狰狞绽放。他心下突生不忍,是什么人,这般残忍,竟在她脸上生生划下了那么多刀!
暗飞浑身轻颤,仓猝转身便逃。
白灿迅速抓住她的手,面露疑色,他细细察看这张脸,乍然脸色大变,“你、、、你、、、”
暗飞眸色惊慌,心里大乱,猛然甩开他的手,急急想逃。
白灿大惊,顿地抱住她的身子,怒意昂然、不敢置信的大叫了一声,“玉笛——!!”
暗飞蓦地停下了挣扎,眼神越来越悲哀,越来越凄苦,眼眶渐渐变热。
白灿看着安静下来的暗飞,心里混乱一片,他扶正暗飞的身子,直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半响,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暗飞苦笑,当我为你流第一滴眼泪的时候,我才发现爱你是多么的幸福。我一直习惯你的存在,感受你的温暖,等我明白你的重要的时候,我却失去了你。可是如今我给不起你任何承诺,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白灿失魂落魄,这个女子有着他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眼眸,她的脸上刀痕遍布,却仍旧是他的玉笛啊、、、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一见到她就有那种熟悉的感觉,因为她就是玉笛,只因为她是玉笛!他死死抱住暗飞,脸上又是欣喜,又是不敢置信,“是你吗?是你吗?”
暗飞被他紧紧抱住,一愣,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禁结巴道:“我、、、我、、、”
白灿听到熟悉的声音,仿佛被雷劈了一下,脑中嗡嗡作响,随即惊喜交加,他不管死去的玉笛怎么又会活过来,他只知道她是玉笛,她就是玉笛!他浑身血液沸腾,把暗飞的身体牢牢箍在怀中,激动道:“你是玉笛!我的玉笛!玉笛!玉笛!玉笛、、、、、、”他一连声叫她的名字,语气急促,叫着叫着,大颗大颗的泪居然就那么直直的落了下来。
暗飞被勒的喘不过气,遽然感到脖子处一片温热,一呆,心中剧痛,这是白灿的泪水啊!她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这个男子,在为她的活着而开心,在为她而流泪。她回抱白灿,心中一阵激荡,在他耳边低声沙哑道:“是我!是我!”
白灿的眼眸耀眼璀璨,他轻轻抬起她的脸,无限爱怜的轻轻摸了上去。暗飞大惊,突然醒悟过来,急慌的想用手去遮自己的脸。白灿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弹,炽热的唇即刻贴了上去,她又一惊,挣扎,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水,晶莹剔透,在月光下光彩夺人。
白灿蜻蜓点水一吻,放开她,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深情凝视着她,“玉笛,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不要再离开我好吗?”他仿佛想起了过去,苍白的脸上尽显痛楚,半响,他伸手轻柔抚过她脸上的疤痕,认真道:“不管你变得怎样,我都爱你!我爱的是你的人,而不是只有一张面孔!”
暗飞紧紧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她脸上有释然,有幸福,还有感动。那么多年,她明白,不要给自己留下了什么遗憾,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该爱的时候就去爱。既然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何苦再压抑自己!
这世上,有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但真正属于自己的却并不多。看看庭前花开花落,荣辱不惊,望天上云卷云舒,去留无意。把握自己能把握的东西,是一种幸福!
月下,两个身影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