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暗飞声》吕歆

21、第二十回 赴宴

　　逐月楼，是杀手之云集之地。二十年前，由杀手之第一人叶牧天创建。逐月楼接手要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或者江湖□□，或者贪官污吏，是以虽为杀手之楼，名声威望却是极好的。十年前，逐月楼突然消失在江湖中，听闻已经迁至塞外，久无音信。十年后，逐月楼又现江湖，而且还是在天子脚下的开封，锦瑟怎能置之不理。

　　锦瑟手里正拿着一张纸，在认认真真的看。这是无影门收集的关于逐月楼的信息。楼下第一人，暗飞，喜黑衣蒙面，面貌至今无人得知。第二人，孤步，性冷孤僻，擅剑术，使观澜剑。第三人，红袖，闻铃来人，水袖长舞，谈笑间杀人无形。

　　锦瑟眯眼，眼角已经有了些柔软的小细纹。今年他也不过二十三岁，面貌清秀儒雅，却是治理整个江湖的武林盟主！

　　“宫主。” 北无涯在门外叫道。锦瑟虽然早已做了五年的武林盟主，但这个称呼他却从来没变过。

　　“进来。” 锦瑟的声音轻柔秀气，一如他的面容。

　　北无涯进门，恭敬躬身，“宫主，萧公子叫人带口信来，说再过两日便到开封，不会误了武林大会。”

　　锦瑟微笑，“知道了。”心里一片柔软，阿忆，你说过，等我退了身份，就让我和你一起浪迹天涯，你要等我！

　　北无涯看锦瑟笑的越发温柔，心底也是高兴。人总是要成长的，不过成长的过程是那样痛苦，就连在一边看着的人也这么觉得。这些年来，他陪在锦瑟身边，看他从无冥宫宫主成为武林盟主，为武林各事，劳心劳神，殚精竭虑。这五年，他真的太辛苦了！说到底，他也还不过是个孩子呀！

　　“无涯，宴宾楼的座位定好了吗？” 锦瑟突然问道。

　　北无涯恭敬答道：“定好了。”

　　锦瑟点点头，一挥衣袖，霸气顿生，“走吧！”

　　宴宾楼是开封最好的酒楼，楼高三层，装饰的雅丽大方，景致典雅之余却无丝毫艳俗之气。

　　锦瑟坐在第三层的一个包厢内，静候来宾。他身后的北无涯突然道：“宫主，人来了！” 锦瑟点头微笑。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银铃声，一个面貌高雅的红衣女子首先进得门来。她看到华袍锦服的锦瑟，微微一怔，随即又喜笑颜开，“锦瑟公子当真年轻的很呢！”

　　锦瑟笑脸起身从容相迎，“红袖姑娘。”

　　第二个进来的是一脸冷冰冰却俊美至极的孤步，他冷瞥一眼锦瑟，冷冷站在那里，却不做任何言语。

　　锦瑟也不在意，笑笑道：“孤步公子，请坐。”

　　最后进来的是黑衣蒙黑面纱的暗飞，她认真注视着锦瑟，眼里是幽幻明灭的光芒。锦瑟、、、他比五年前更有霸气，更为成熟，他、、、也更难对付了吧！

　　锦瑟看到暗飞，心下一震，这个女子、、、他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曾经在哪里见过？疑惑一闪而过，脸上却仍旧笑吟吟，他客气的一拱手，“暗飞姑娘，请坐！”这个女子，虽为逐月楼第一杀手，眼里却没有杀手应有的戾气，只是偶尔透出些微冷意，深藏若虚，果然是杀手中的杀手！

　　众人坐下，酒满菜上，觥筹交错，锦瑟尽宾主之仪，先干为尽。

　　红袖眸光闪亮，露齿一笑，“锦瑟公子，不知请我们来所为何事？”不待锦瑟回答，又补充道：“我们大当家和二当家都不喜欢说话，请不要见怪！”

　　锦瑟柔声道：“逐月楼久不现江湖，如今能与三位在此共饮，是在下的荣幸！”他笑容纤细无害，“五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又将来临，不知三位这次前来所为、、、、、、”他顿了顿，继续道：“在下若能帮的上忙，定当竭尽所能！”

　　红袖望向暗飞，暗飞却只饮酒，丝毫不理会他们的谈话。她心下好笑，不禁掩袖故意幽幽叹了口气，“锦瑟公子真是大智，我们此次确实为武林盟主之位、、、、、、”她不动声色的打量暗飞的脸色，见其仍旧不为所动，放下心来，继续说道：“众所周知，我逐月楼出来的人武功定不会在他人之下，只要是比武，那盟主之位定是手到擒来，只是逐月楼久不在江湖，威望影响已不比当年、、、、、、”说完，又故意叹了口气。

　　锦瑟也不恼怒，那红袖说盟主之位手到擒来，被任何一个武林人士听到，必被骂无知小儿，大放厥词。锦瑟不但不觉得红袖的话太过招摇，心下反而生出警觉，逐月楼怎会任由别人随意抓到把柄？他们这次前来，当真只是为了武林大会？锦瑟心中疑惑重重，脸上却不显现出来，“当今盟主之人选，第一为武功，第二为品德服众。只要逐月楼能力败群雄，应是不难事！”

　　“话是如此，但逐月楼为杀手之楼，谁又甘愿敬一个杀手为武林盟主、、、、、、”红袖状似十分忧心，“不知锦瑟公子有何办法帮助我们？”她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

　　锦瑟微笑，笑的十分舒适，“办法当然是有，只是看逐月楼肯不肯？”

　　红袖奇怪道：“什么办法？”天知道他们根本对盟主之位没有一点兴趣，但锦瑟那么确定的说有办法，她还是很好奇。她偷看暗飞和孤步，那两人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不禁心中略恼，这两人，没看见她没话找话的很辛苦吗？

　　“只要逐月楼把这些年接的任务名单公布于世，向世人证明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锦瑟认认真真的说道。

　　此言一出，暗飞和孤步也抬头看了锦瑟一眼。红袖更是心底苦笑不已，这锦瑟，貌似温柔无害，说出的话却是狠毒至极。让逐月楼公布名单，一是会引来被杀之人的亲人朋友追杀；二是有哪个杀手组织会把自己的机密公布天下，真若那样做，以后没人再会相信逐月楼的信誉。杀手最注重保密工作，锦瑟这计只对证明逐月楼名声有帮助，剩下的都是弊处，也亏得锦瑟说的出来！

　　暗飞眼眸渐冷，直直注视着锦瑟，突然道：“你今天走出这个酒楼，逐月楼的追杀令就会遍布整个江湖！”

　　锦瑟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暗飞姑娘言重了！做一件事情，不一定只有一个办法！”他顿了一下，缓缓道：“若是由我无影门出面证明，逐月楼所杀之人都是该杀之人，那又如何？”

　　暗飞面无表情，眸中的光芒却更冷，“你不会无缘无故帮忙。”她用的是肯定语气。

　　锦瑟凝视暗飞，柔声道：“不，我从来不要好处！”他要的是逐月楼欠他一份人情，人情有时候要比实际物体有用的多的多。

　　红袖和孤步心里却在想，好狡猾的一只狐狸，你不要任何报酬，肯出面替我们逐月楼说话，无论最后事情成不成，无形中已经把逐月楼划到了你一边，多么高明的手法！不管我到底是恶是善，你统统交为朋友，果然永远不会得罪人！

　　暗飞却道：“不用！”任是她蒙着面，众人都能感觉出她语气里的冷意和讥讽不屑。

　　锦瑟的脸“唰”地白了，这天下还从来没有人拒绝过他的好意！他开出的条件永远比别人的多出百倍，他能给你的永远是你最想得到的东西！她为什么要拒绝，她怎能拒绝？锦瑟冷冷盯着暗飞的眼睛，抿紧了唇。半响，慢慢恢复了脸色，笑了，语气笃定道：“你此次前来不是为了武林盟主之位！”

　　暗飞冷笑，“我从来没说过是。”

　　旁边的红袖讪笑道：“我只说我们大当家和二当家都不喜欢说话，但没说我可以决定任何事情！”她连忙撇清关系，暗飞发起狠来她可是见过，太可怕了！

　　锦瑟闻言脸色由红转白，又有白转绿，心底渐渐动怒。说了那么多的话，难不成都只是在耍他？他从没被人如此侮辱，从没这般难堪过！他冷冷看向暗飞，皮笑肉不笑一个字一个字道：“你的目的？”

　　暗飞回视锦瑟，镇定冷静，五年前她不敢，但这次她要一笔一笔都讨回来！杀气在体内膨胀，咆哮着想涌出身体，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现在就爆发，冷冷开口：“我要你的命！”字字清晰回荡在屋内，声音竟比那刀光更冰寒刺骨！

　　北无涯闻言即刻闪身到锦瑟面前，手握偃月长刀，护住锦瑟。

　　暗飞失笑，“锦瑟啊锦瑟，枉你雄才韬略，却也有这般不堪时候！”

　　锦瑟蹙眉，手指关节都握得发白，他抬手推开北无涯，脸色阴沉，“你以为你今天杀的了我？”他从来不做让自己危险的事，现在只要他一拍手，他的人就能立刻把这个酒楼里三圈外三圈紧紧包围，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红袖和孤步相视一眼，立即站到暗飞身后，提气凝神，全身戒备。

　　暗飞嗤笑道：“你信不信，在你的人进来之前，我就能杀了你！”

　　锦瑟脸色变的更白，但随即又笑了，笑声豪爽，“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逐月楼、、、、、、”他冷冷扫过前面三人，“但你们若想杀我，就过来吧！我倒想看看，今天是你们踩着我的尸体出去，还是我踩着你们的尸体出去！”言语之间豪气顿生，霸气逼人。

　　红袖和孤步面面相觑，眼前这人虽不会武功，却是如此这般豪气，他能做武林盟主，不能说只是靠运气。

　　暗飞眼眸嗜血，她其实本不想那么早杀了锦瑟，她冷冷看着锦瑟，当年你杀我朋友，刺我一剑，毁我容貌，现在又这般来激我！

　　场面蓄势待发，突然半空传来一阵清啸，一个人影疾身而来，“住手！”

　　在场几人都是一凛，孤步皱眉，不待来人落地，已闪电掠身一掌击向对方，半空中“嘭——”一声，掌风凌然，在众人脸前火热划过，吹起衣袂翩飞，孤步和来人同时落地，连连退了三步，胸中气血翻腾，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痕。

　　来人也退了三步才收住脚步，但他却无丝毫受损，朗声大笑，“好功夫！后生可畏啊！”

　　锦瑟眼睛一亮，“阿忆！”

　　暗飞杀意顿时一泄，看向来人，果然是萧剑忆无疑！今年也不过三十二岁，却对着孤步说“后生可畏”，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暗飞心中一涩，大哥、、、这些年你可还好？

　　只见萧剑忆落地后，转身护在锦瑟面前，对众人一抱拳，气度豪爽，“在下萧剑忆，不知道锦瑟何处得罪了各位，可否坐下详谈？不定有解决之法，何苦刀剑相斗！”他一边说，一边眼光流转，打量眼前各人，先是看向孤步，对他点点头；然后是暗飞，心里对这蒙面的女子也略有些好奇，不禁对她微微一笑；最后看向红袖，突地一怔，迟疑的叫了声“红袖？”

　　红袖自萧剑忆出现，就已经呆了。她平时慵懒的脸上现下全是满脸的不敢置信，看着眼前仍旧面如皓月，丰神俊朗的男子，眸色迷茫，嘴巴开开合合全然说不出话来。萧剑忆向她走了一步，伸手想去触她的脸，她这才清醒过来，仿如见到了鬼般，猛然尖叫一声，竟闪身掠出门去。萧剑忆又一怔，看着门口，呆若木鸡。

　　众人皆是诧异。

　　暗飞心下微叹，深深看了萧剑忆一眼，又冷冷瞥了下锦瑟，随即离去。孤步蹙眉，冷冷的脸上若有所思，看暗飞离开，也只得随之而去。

　　锦瑟目光闪烁，心里莫名疼痛，低头微微咬了下唇，须臾抬头却已是粲然笑容，他轻柔拉住萧剑忆的手，“阿忆，我们先回去吧！”

　　萧剑忆如梦初醒，并没有察觉锦瑟的不对劲，漫然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