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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四季兰 ...

  •   时好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让弟弟时运只提一小篮子甜枣便去拜访严夫子。恰逢书院休憩日,她便跟师傅告了半天假,跟着时运一起去了严夫子家,手里抱着的是一株长势极好的四季兰。
      说起来,这株四季兰原本跟她无关。一个多月前这株不普通的四季兰差点被师傅徐括园里一位新来的花工给晒死,眼见着师傅转手便想把这残败的花给扔了,时好想也没想就出手要了过来。
      她还记得师傅当时的表情,半是好笑半是期待地看着她说道:“阿好,你要是能救了这株兰,便也是功德一件了。”
      她知道师傅是想借此考较一番她的养花技艺,心里除了出手“相救”时的怜惜外,便又添了一份想证明自己的决心。
      时好跟着师傅徐括学习花草培植已有一年,这一年下来,她不仅将各时节的花名记了大半,更将师傅徐括平日所施展的各种栽花技艺给瞧了个遍。虽然她每日都得在师傅的徐园里照看各色花草,但师傅到底还是不敢让她单独培育哪怕一株花中珍品。所以,这次得了这株四季兰,她也想试一试自己的技艺到底可不可以出师了。
      说起她的师傅徐括,正是时父好友徐康大叔的亲弟弟,他是云安城有名的种花郎,不仅擅种各色时令花木,更在培育花卉新种和名品上颇有建树。云安又是大梁有名的花城,城内各色鲜花常销往大梁各处,故而徐括所置下的徐园便从来没缺过来买花的人。而为了应对这大宗的需求量,徐括为他的徐园也招了不少人,除了相当一部分专职莳花弄草的花工之外,他也收了部分在栽植花木上有些天分的人为徒。算上时好这个走他大哥徐康后门进来的徒弟之外,他手下目前共有六名学徒,有男有女,但学龄都比时好要长上许多,且已有各自所擅长培植的花种。
      时好作为一个刚入行不久的新手,自然还没摸透自己将来到底要专职种哪一类花。
      借着那株四季兰,她倒是对这素有“花中君子”雅称的兰花有了更深的了解。
      兰花喜温暖湿润和半阴环境,忌积涝和干旱,惯常是开在林沿坡地。移植到盆内养护时,就得格外注意阳光照射的时间长短以及土壤湿度的保持,当然还有蚜虫的防治。
      那株四季兰浇多了水,底部的根已经开始腐烂。时好便按着兰花的习性先翻盆,将烂根部分剪除,再将它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晾了两三日,便又复植入盆。之后再按正确的频度浇水施肥,不出半个月,那株四季兰便又活了过来,且越长越好。
      她把已救活的四季兰带到园子里给师傅看,哪知徐括看了以后,在夸了她几句后,却直接将那株不算普通的四季兰赏了给她,说是他送给徒弟的开种礼。
      时好推脱不了,便只好将那株四季兰搬回了自家院子,早晚在家时各看顾一次,渐渐便长到了如今这叶茂花盛之势。
      严夫子家住荫章书院附近,离时家尚有些脚程。一大早吃过朝食时好和时运便出了门,两人一路穿街走巷,好一会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严夫子在荫章书院教了半辈子书,门生遍布云安乃至大梁,但他为人清廉高雅,只靠书院所给的俸禄为生,所以严夫子的家也不过是比时家的院落稍大一些罢了。
      严夫子本生有一子一女,长女嫁去了云安旁边的金阳城,唯一的儿子前几年会试中第,后被派去了大梁西北边的一个小城作县丞,几年下来,听说在当地政绩不错,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升官。严夫子只盼着这个有出息的儿子这次调职能调得离家近一些,也方便他和老妻常去探访儿孙。
      时运右手提着一小蓝甜枣,便用空着的左手叩响了大门。
      没多久,门从里面开了,探出一个机灵的小童,他一看见时运,便裂开了嘴,笑呵呵地将他们迎进了门。
      同时,高声向里面喊道:“夫子,时家小哥来了。”
      时运比这小童要大上一岁,自然称得上一声哥。加之,时运常来严夫子家与他论道,小童便也与他熟悉了起来。
      抚着美髻的严夫子便很快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头发有些花白,但精神却极好,加上即便已年过半百却仍仪容挺拔,整个人咋看上去便如青松一般苍翠。那株叶挺花吣的四季兰倒是极合他的气质的,时好心里想到。
      “夫子,这是我家院子那棵枣树新结的枣,可甜了。学生特意带了些给您尝尝。”时运伸手将装满甜枣的篮子递到严夫子面前,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严夫子没有像一般夫子对待学生一般谦虚推脱,而是很自然地接过篮子,掀开上面的铺盖,便直接顺手捏了一颗枣扔进嘴里。
      “嗯,的确够甜,你小子可有吃过?”他极喜欢这早慧的少年,顺手便摸了摸他的头顶。
      时运于是便笑着答道:“自然是吃过的,我与姐姐昨日刚摘下来时便吃了许多呢。”
      时好这时正好过来给严夫子打了个招呼,又将手中那一盆四季兰向严夫子的方向递了过去。
      “严夫子,往日你在书院多般照拂阿运。我们家也没别的东西可以送给您做谢礼的,便只好借这一盆兰花聊表谢意。人道君子如兰,严夫子便如这四季兰一般,一生高雅贤德。”
      “芝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当如兰,好姐儿,你植的这株兰我便收下了。”
      小童待要过来搬走,严夫子却拂了袖,让他去沏一壶茶并端一盘果脯来院中石桌上,自己径直抱着那株四季兰进了书房。
      时好见严夫子对这株兰没有掩饰的喜爱,心下很是欢欣。
      时运见了,却突然附在她耳边问道:“姐姐,你可会不舍?这可是你独自养植的第一株名品哎。”
      “怎会?师傅说过,种花之人最快之事莫过于自己所栽的花有人喜爱。”
      时运立时觉得有道理,他原以为姐姐去徐二叔那只是为谋生计的无奈之举,现在想来,是他狭隘了。
      严夫子一出来便问起了时好在徐园的学艺生活,时好皆一一作答。等弟弟时运与严夫子坐在廊下下起了棋,恰好出街买东西的严师母也回来了。
      严师母生得有些富态,脸上又常挂着笑,整个人看起来便如菩萨一般慈眉善目。
      她与严夫子一样,都很喜欢和他们外孙差不多大的时运,尤其这孩子还长得极为标致,让人看了心情都好上许多。
      对于时运的姐姐时好,严师母却是疼惜多过于喜爱。这姑娘年纪不大,却坚韧异常,硬是将时家又撑了起来,还把她弟弟照顾地这般好。
      但严师母却极为她的婚事担忧,无他,时好这般抛头露面不说,还做的是莳花弄草这等脏污之事。世人皆爱花没错,但爱花之人又有几个会去亲手除草施肥,何况还要把这当做一门营生来做。
      时好的父母又过世了,严师母曾问过时运,发现时父时母去世之前并没有给她订下什么亲事。眼看她年底便要及笄,婚事却仍然没个影,热心肠的严师母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着时运明年便会下场试考,看她老头子的意思,这孩子将来是个能成器的,便没有往那普通商户家找。得亏严师母在云安人缘向来极好,这一来二去,倒也让她跟城里不少人家相熟。
      这找来找去,倒是让她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人选。
      这不,今日一看见时好也在,便忙拉着她进了内室说要跟她拉拉家常。
      闲聊了几句之后,严师母突然凑过来低声问道:“好姐儿,最近可有遇到说得上话的儿郎?”
      时好一听这话,脸微微有些涨红,虽然严夫人也旁敲侧击过她许多回,却哪次也没有这次这样直接啊。
      “难不成好姐儿是真开窍啦?”严师母笑意盈盈,心里却有些失望。
      时好忙摇了摇头,解释道:“师母,您误会了,我整日跟花草打交道,哪来说话的儿郎啊。”
      严师母的笑便立时又浓了几分,她牵过时好的手,摩挲道:“你这孩子,心思也太实了。说起来,你是腊月出生的吧,今年年节便要满十六了。”
      时好听到这,有些酸涩地咬了唇。
      严师母看了,便立即换了付轻松的口吻,转过了话题:“师母没别的意思,女孩子长大了是好事。以后嫁到个好人家,阿运也能多个依仗不是。”
      见她提到弟弟,时好表情便温和了几分,严师母见她心情微霁,便抓住机会将她此番谈话的最终目的和盘托出。
      “书院的老祁夫子你可识得?”
      “自是认识的。”老祁夫子是荫章书院的老人了,但前些年因得了急病忽然去世,只是师母突然提起他是意欲为何,时好有些疑惑。
      “哎,说起来,人人都是不容易的。”严师母突然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五年前,这老祁夫子过世之后,身后只留下了一个老妻并一个幼子。我那老姐姐也不容易,嫁给老祁夫子时端的是花容月貌,先时因为肚子不争气,留了好几胎都没保住,她那婆母对她脸色自是没有好看过的。好不容易,在三十大龄得了这么一个俊儿,婆母没得几年又病故了,正是要过好日子的时候,却又遇上这般变故。”
      严师母惯与书院各夫子的夫人走的近,老祁夫子的夫人又是个顶文雅和气的,她更是经常与对方走动来往,自然在说起她家的事时便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时好虽不明就里,但还是静静地听着严师母要说的话。
      “好在,好人终有好报。这不,她那儿子读书争气,今年春州试过了,还挣了个不错的名次。就等明年秋分会试下场,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了。”
      嗯,这还真是个好人有好报的故事。可是,这与她好像并没有多大关系吧,时好越发疑惑起来。
      “但我那老姐姐近日却又开始发愁,老祁夫子去世的时候,她那儿子已经跟你一般大了,丁忧了三年,后又一年府试,一年州试。这么一蹉跎,好好一个儿郎便到了二十弱冠都未曾娶妻。”说到这里,严师母笑意更深地看了一眼时好,时好瞬间便明白过来她兜了这么一大圈子的真正目的。
      时好低下了头,脸色更红了,到底她还是个面皮薄的小娘子。
      “我那老姐姐的儿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自是好的,更难得的是这贽哥儿心思专纯,整日只沉浸在这书海当中,学问是极好的。这不,山长前些日子还特请了他当书院的讲学夫子呢。”
      若如严师母所说,这小祁夫子人才品性俱佳,在这云安城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娘子会找不到,怎么会-时好没敢再想下去,且听听严师母是怎么说的吧。
      “要说除了读书外,贽哥儿也还有一门爱好,便是同你一般,爱花。”时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嘴,跟这些读书人一比,她哪敢自称爱花啊。
      “我那老姐姐也没想找个什么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给供在家里,她呀,就想给儿子娶个贤惠乖巧的媳妇,人品比家世更重要你说是吧。所以,好姐儿,师母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时好纵是傻子也懂了,何况她一点也不傻,便只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你也别惶恐,你家现在虽然不显,当年也算得上书香家门。何况阿运来日方长,到那朝堂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人家看上你,自然是情理之中的。”
      只不过,能在不显时看上她,到底还是对方仁厚了。
      “好姐儿,你要是应了,我午后便去我老姐姐那通口气。这要是顺利的话,大概你明年一及笄便可下订了。哎呀,瞧瞧大姑娘被我说得脸都要红得像粉桃了。”严师母开心地打趣着,时好便只能把头又低了几分。
      谢绝了严夫子和严师母的好意,时好和时运巳时一过便辞过回家。
      回家的路上,时运发现自家姐姐今日的脸色似乎颇好,就是两颊殷红,难不成是太热发烧了?!
      于是,当他问出这句话时,他看见在他面前向来大大方方的姐姐,突然好像就有些窘迫起来。
      他虽然有些疑惑,但好在姐姐说她没有发烧,那大概真的只是天气有些热罢了,时运想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四季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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