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此约就次达成 ...
-
“没想到，我会再见到你。”点地而落，注视着静躺于榻上的身影，“梅长苏。”
梅长苏昏睡间感受到额头触及一片冰凉，胸腔的疼痛消退些许，紧皱的眉头也略微舒展。飞蓬被梅长苏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魂吸引而来，却察觉到其神魂的残缺。神魂残破的记忆随着与额头接触的手掌传进脑海，不同于自己记忆中的瑶姬，天帝，慈爱未有一丝残存，甚至还有厌恶与忌惮，未来得及深入，便被腕间的闪烁唤回了神智。
“义魄。”手腕上的银纹微闪慢慢浮上红色，后退半步，契约牵绊指引着杨戬的方向，开始猩红的纹路带着阵阵刺痛，想来义魄寄宿之体已虚弱到了极致，闭目消失在房内，跟随微弱的指引来到华山之下，还未见杨戬，却被一匍匐乞讨的身影吸引了目光，灰色的披风挂满树叶尘土披在消瘦的身躯之上，凌乱的长发胡乱披散着。
“大爷，大爷，给点吃的吧……”
被抱住腿的富商连连后退，身后的家丁上前棍棒驱赶。
“哪里来的乞丐，快滚开！”
“大爷！请您赏点吃的吧！大爷！”
“滚！”木棍将瘦弱的身躯拨开，重重撞到墙上。毛茸茸的手死死扣住地面，发出低沉的呜咽。听闻远处传来轻柔的嬉笑猛然抬头，入目三个娇媚的身影，连忙起身向不远处的破庙跑去，却因体力不止摔倒在地，慢慢蹭着。
飞蓬已不顾其满是尘土的长袍，上前一把拉住好似一握既断的手臂，因其挣动身上白色劲装被蹭上一块块黑斑。
“放开我！绝对，绝对不能让她们看到主人！”
“哮天犬！冷静点！”抬头看一眼逼近的三圣母与怀抱玉兔的嫦娥，百花的笑声传出三丈远，想不注意都难。
忽被唤起名字，猛然抬头，入目一张被绷带遮住左目的面庞。一股法力顺着手臂传入，渐渐恢复了些许气力。
飞蓬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挂满蛛网的破庙，正欲前行却被哮天犬一口咬住手臂。
“呜……”黑漆漆的双目含着警惕，也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齿下的皮肤也微微泛红，溢出血珠。手刀劈向其后颈，昏死前依旧死死咬住飞蓬的手臂，变回原形的身躯依旧吊在半空。一把将狗身包在怀中，大步走向破庙，却僵直在门口。
血色已染透了原本洁白的长衫，狭长的斧伤由左肩延伸至右腰，未做止血的伤口也已流不出血液，淡金色长发胡乱披着，半贴住面颊，双唇已没有丝毫血色，草垛已被其他乞丐占领，半倚在潮湿的墙面，身前哮天犬拿命讨来的食物被乞丐分抢着，时不时踩上伤口，也仅仅引起眉头微微颤动。
“滚开。”冷清的声音让杨戬微微睁开双目，身侧的乞丐逃命般撤离破庙，飞蓬半蹲其身侧，墨色的右眼缓缓染上冰蓝。
“你……”长期未饮水的喉咙已经干涸，声音已变得嘶哑。面前之人明显不是凡人，本该心生警惕，却产生难言的熟悉感。
“我来找你，要一样东西。”
“呵……不知杨某身上还有什么，是阁下想要的。”低笑一声，静如死水的双目终于泛动，染上了司法天神的冷漠，却因门外传来的声音产生了一丝慌乱。
“三妹妹，我们到了，就是有人在这里见过重伤男子。”
“刚才那群乞丐也不知怎么了，跟逃命似的。”
“想是哪里的善人施舍米粮了，三妹妹，你竟然还想找到那个卑鄙小人，你太善良了。”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他毕竟是我哥哥，流落至此也玷污我们杨家的脸面……”
“瑶姬长公主也已经回来了，你们母女相聚，何必让小人来扰了气氛再说了，瑶姬公主又怎会见这害得你们家破人亡的逆子。”
“百花妹妹，他毕竟是长公主的儿子。”
“嫦娥姐姐，你是没见长公主见到三妹妹的时候，真恨不得把杨戬碎尸万段。“
“我……我不会让娘见到他的……”
听着三人的交谈，长久未动的心痛成一团，微微起伏的胸膛扯动伤口，再次溢出血珠。飞蓬悄然搂紧了发颤的身体，心口发凉，见紫色的衣角翻飞门槛，杨戬狼狈得别过头却未听到意料之中的讥讽。
“哎？这里没人啊，想必也是怕遇见三妹妹，逃了吧。”
“百花妹妹，你确定在这里吗？”
“当然，罢了，三妹妹，我还怕找到他还污了你的眼，这里真臭，我们快走吧。”
“怎么？你想让她们看见？“挥手撤除了围绕周身的隐身咒，杨戬并未察觉方才支撑自己的手臂悄然撤去，唯独定定得望着离去的背影，见杨戬看着嫦娥目光深深的爱慕呼吸一窒。
“为什么帮我？“
“你喜欢她？“未回答问题，飞蓬知变数多端，却也无端生出一丝慌乱，“你也，喜欢他吗？”
杨戬只觉身上一股气力被抽走一般，对飞蓬的熟悉渐渐消散，唯留初见的陌生，义魄离体无法拥有完整的神智，围绕飞蓬轻旋，在哮天犬的狗头轻点，使其利齿脱落飞蓬的手臂掉落一旁，随后化作一团锁在其肩头，气闷一般一动不动。
“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指尖轻戳，气团随着触碰颤动，移了些位置。
“义魄？”杨戬因极度虚弱没有察觉到异界魄体的依附，却能感受到离体义魄与自己的相容性。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通过兜率宫水镜来到这里，在那里也有杨戬，有你所认知的一切，却又不同。”
此界兜率宫的水镜一直封存着，太上老君怕是也不知其用。
“这个，是他的义魄？”
“重伤分离若不是附于你的身上，怕是已经散了……”飞蓬肩头的气团不满被忽视，微微跳动，顺飞蓬伸过来的手滑下，缠绕在褪去红色的纹路之上。
“既然取回，便请阁下离去。”
“我不愿，你又能如何？”一把捏住杨戬的下巴，使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一缕清流划过喉咙，阵痛淡去，声音也一时不能如常。
“我不是他。“杨戬明了义魄对飞蓬的熟络，无神智的魂魄只会依附与自己的本能，亲昵之态不会有假，眼下划过一丝羡慕，更多的是酸涩，倾心相交之人……自己怕是不会有了。
“你帮了他。”
“我本无意。”
“一命还一命，你的命，我护了。”
“阁下并非此界人，还是莫要插手。”
“我不能还的，自有另一个人来还，你也睡一会吧。”昏睡咒环绕，视线渐渐模糊。横抱起好似一折便碎了的身躯，将黑犬放在其膝盖处，转身消失在破旧的庙宇，只留地面已干涸的血迹记录着惨烈的经历。
“你回来了。”带杨戬再次回到苏宅，却意料之外得见床上之人睁开双目。
“你知道？”
“即使是残魂，被人使用探魂术，又怎能不察觉。”自嘲一笑，梅长苏病弱的身体由不得他撑起身来，飞蓬将杨戬放在火盆旁，便上前半扶起自己极为熟悉的身体，将软垫垫在其腰间。
“你快到极限了。无论是身体，还是魂魄。”
“自被抛下封神台，便没想过还能再世人间。”
残魂融合天地精华投胎为人也只能撑过一世，梅长苏亡故之时，便是魂飞魄散之时。天地命数之外自然命途多舛，本想沉睡至消散之日，却未想因飞蓬的到来而唤醒深藏的魂魄。“你为何至此。“
“因为一个人。“
“他是瑶姬的孩子。”杨戬已被换下破旧的长衫，伤口已被简单的包扎，面庞因失血极度苍白，目及杨戬的天眼，梅长苏闪过无法抑制的厌恶。
“瑶姬并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三圣母等人的交谈依旧回荡在飞蓬脑海，言语间流露出瑶姬对杨戬的厌弃。
“哦？她连自己的儿子也容不下？”微勾嘴角，看着杨戬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被她盯上，想必日子不会好过。”
“帮我一个忙。”
“为什么帮你。”轻点床栏，露出温润的笑容，“如你所见，苏某只是一介谋士，体伤多病。”
“我知道。”梅长苏闻言一愣，撤去笑容。
“我亦是经历过梅长苏一世，不过，我是下凡转世。我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
“苏某不过一介凡人，实是不想再介入天界之事。”
“我能帮你，重聚圣灵珠。”
梅长苏不由得眼前一亮，随即有些暗淡。“你并非此界人，还是少插手为好。”
“只要，你有翻天的心，我便让你做回飞蓬。”飞蓬按住梅长苏的肩膀，“你敢吗？”
“飞蓬便罢了，魂魄早已不全，如今我只想做梅长苏。但，翻天？我愿意一试。”低笑一声，双眸再次抬起，亦是逆天的傲气，飞蓬这个身份，自己已经不想再回忆了，但恨意是记起便不会轻易消散，梅长苏一直为林殊的身份而活着，如今又要背负起神界的仇恨，所幸这条路，不再短暂，至少，可以为自己活一次。
“随你所愿。”
右手微微握紧被褥，指节发白。“白发妖龙，众神皆诛。十只金乌，一条冰龙，众神皆道，白发妖龙存在只会给天界带来危机。瑶姬首当其冲，连连上书，欲置我于死地。”略微停顿，抬眸看了一眼飞蓬，“你是玉帝亲生？”
“自然……这是何意？“
“知我为何跳落封神台还有一丝生机？因我本身就是天地孕育而生，圣灵珠是我本命灵珠，自开天辟地便存在。玉帝和王母，乃是无心无情的死物。瑶姬，也不过是他们创造的一颗棋子。她还真信了所谓‘天机’，一心为她的皇兄铲除我这条妖龙。”
“你为何会出现在天庭？”玉帝和王母是死物对飞蓬的冲击并不小，却联想杨戬的现状又是合情合理。
“自我成型的那一刻便被带回了天庭，他们，想要一个可以看守天界的工具，当年王母誓死护子的戏码，可是感动了不少神，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想来，你也被瞒到了最后……”
“若非封神台混沌，想必我还要守天千年，见我命不久矣，废话自然多了些，坠落之前，脑子想必比萧景琰精明不了多少。”
梅长苏的身体无法支撑太久，困意再次涌上，额头轻点。微微抬起下巴，看向杨戬。“你可搜过他的记忆？”
“没有，他太过虚弱。”
“你也就对我下得去手。”
“我对你有信心。”
“我能理解为你在自夸吗？”飞蓬微微挑眉，不予否认。
“他毕竟是瑶姬的孩子，我不能给予他信任。”
飞蓬略微沉默，忽而抬起手腕。银纹上的义魄浮现上空。
“你知道什么吗？”义魄微微闪烁，将自己摄取的记忆灌入飞蓬与梅长苏的脑海中，厌恶二子的瑶姬，任性的三妹，背弃的兄弟……
再次睁开双目，不同于飞蓬的愤恨，梅长苏对杨戬天眼的厌恶已荡然无存，甚至带着些许震惊。
义魄有些疲惫一般再次攀上了飞蓬的手腕，“辛苦你了，待会去帮你找一个形体。”
“他，也是杨戬吧。你受损的那只眼，是天眼？”
“嗯。“二人思虑本就一般无二，不必再多做解释已明了大半。
本想进屋送药的甄平看到屋内的陌生人连忙警戒。“谁？！”
“甄平，没事。”
“宗主，您终于醒了！”清润的声音响起，注意到已经坐起的梅长苏，眼眶忽然通红。梅长苏若有所思得看了一眼杨戬，往床内蹭了蹭，本就宽大的床榻腾出了一块空缺。
“我的房间常年炉火不断，对他，也有益处。”
“谢谢。”
“何必言谢，你帮我，我自然尽心助你，与其说他痴情，不如说他是个傻子。”
“人界的事，交给我，与杨戬一起好好休养，你的魂魄再有损害，我也没有办法。”
“甄平，对外宣称，我的弟弟来到金陵，暂代宗主职务。”
甄平与闻声闯进来的黎纲飞流一同看着飞蓬被纱布遮住一半却与梅长苏极为相似的面容，震惊在原地。
“宗主，这……”
“我可以隐去面纱，何必多此一举。”
“书生身份反而畏手畏脚，若我还有林殊的体魄，又何必如此费心费力。梅长苏无亲无故，身份神秘，如此，反而增添真实。”
“为何你是哥哥。”
“你长得年轻些。”
飞蓬无意争辩小事，与自己争辩还不知要耗到何时，轻叹一口气。将杨戬抱到塌上，梅长苏也终于支撑不住，合上双眸。
“苏哥哥！”
“飞流，苏哥哥要休息，不用担心。”
本就因飞蓬的面容心存好感，又因梅长苏的话放下戒心，点点头。
“甄平，卫峥被抓了，是吗。”
“是，公子如何得知？”自家宗主都被瞒住，眼前之人却一语道破，若非知梅长苏原本是林殊，真要怀疑他是失散多年的宗主兄弟。
“呵……棋局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此约就次达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