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妖精》北纬18度的椰子

9、尊严

　　马老爷子在京城呆了三个月，回扬州时拉回了三卡车的货，径直往后山开，神神秘秘地把货卸了，浩浩荡荡地又开出了扬州城。
　　扬州城的老百姓都说马老爷子在外面又捞了一大笔，财宝都藏在了后山，不然怎么派那么多扛枪的士兵守着入山口，等闲人都进不去。

　　安抚了众姨太太，马老爷子召了少爷和他的三位师傅一同晚膳，问了小祖宗的学习情况，三位师傅俱说颇有进步，马老爷子嘴上虽说是师傅们教导有方，其实心里乐得想，还是老子种好，学啥像啥，聪明！
　　末了又关起门来和三位师傅商量了半天，把自个儿子赶到外面去，让他去找许余参谋长要“好东西”。

　　唐茉正在和招弟泡脚，两双脚丫子浸在热水里，白嫩嫩的小脚丫踢水，溅得地上一片湿。招弟说她几句，唐茉把脚丫子刷的抬起来，扑一头水在她脸上。招弟恼的要用擦脚帕子抽她脚，被唐茉躲了，光脚丫踩到床上去，又惹了招弟的火，“刚洗好晒干的床单，都是水了！多大的姑娘家了，还闹！”
　　一个床上躲，一个床下抓，屋子里热乎乎的。

　　屋外有人敲门，招弟抓了帕子听，“咦，是小少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唐茉穿了鞋下床，开门见着小阎王无精打采地站在石坎下，手里抓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咋啦？”
　　小阎王进了她们那屋，吓得招弟一盆洗脚水不知往哪搁，用眼睛去挖唐茉，唐茉也不晓得出啥事，支开招弟叫她去倒些热茶来。
　　招弟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好似后面有吃她清白的鬼怪。

　　小阎王把手里黑乎乎的东西往破木桌上一放，唐茉问，“这是啥？”
　　“枪！”小阎王白着个脸，“妈的被许参谋长摆了一道！”
　　唐茉不插嘴，细细听。
　　“我老爹让我去找许参谋长要宝贝，哪知道他给了我一把杀人的枪！这枪，”小阎王用手推远点，“这玩意刚才还出了一颗弹，毙了个人！把老子给……”
　　吓坏了，小阎王咬牙切齿，许参谋长见他吓得坐在地上，和一帮兵蛋子们笑话他，说是软脚虾没种的货。
　　小阎王跑去告状，他老爹听了哈哈大笑，说让儿子明天加一门课，跟着许参谋长学练枪，“可别小看你许叔叔，他可是百步穿杨的神枪手！当年他左右开弓，两手拿枪，走一路杀一路，枪林弹雨下把你和你亲娘救出来的，去哪里找这样的好师傅，跟着他好好学学！”

　　因着看了杀人，小阎王一晚上都软绵绵，躺在床上时不时和唐茉说上几句话，仿佛屋里有个人声都好。
　　马少爷受了惊，夜里要拉肚子，把唐茉打醒要她陪着去。唐茉去了一两次，困得不行，“茅厕就在屋后头，一路都是灯笼，小少爷行行好，我冷。”
　　马少爷不许，非要唐茉站在茅厕门口闻他的臭气。
　　唐茉干脆翻身躲到床里头去，马少爷就上来揪她的头发，非要扯着她一块。唐茉皱着眉，披件少爷的狐裘袄子出了屋，心想胆子这么小，还算个男人？
　　唐茉靠着树干，看月亮往云里躲，捏着嗓子怪叫了一声，“少爷，有鬼火！”
　　茅坑里扑哧几下，少爷拉肚子稀里哗啦，声音都发抖，“别他妈的自己吓自己，老子马上就好了，再等会。”
　　唐茉等了会，又开始鬼叫，“真的真的，少爷，有东西过来了，两只眼珠子都是血红的，四个爪子脑袋上还长着一张嘴。哇，少爷，救命啊！”
　　小少爷屁股都没有擦，提着裤子就跑了出来，“哪里，哪里？”
　　唐茉捂着嘴假哭，“少爷一出来，那个怪物就被吓跑了。”
　　小少爷心里晓得这丫头在胡编乱造说鬼话吓人，又不敢一个人呆着，只好又拉她回房上床，心想不教训教训你，你要骑到老子头上来了。
　　于是拎了裤子，瞪了唐茉一眼，走到前头去。
　　唐茉跟在后头喊，“少爷，你屁股上的屎还没擦呐。”

　　道长告诫过唐茉，不许再出妖妖魔魔的道子，这回少爷一说昨晚的事，唐茉就被道长喊去训话了。
　　和尚坐在马少爷旁边，嘻嘻地看着小丫头。
　　小丫头跪在地上，道长要她认错，“妖有妖道，鬼有鬼道，好好的人不走正道，偏要去走歪门邪道。你个小小丫鬟，跟在少爷身边伺候他，不尽心不尽力，反倒是存了一肚子的坏水，你三番五次拿鬼怪来吓人，到底是何居心？”
　　唐茉拿眼去看马少爷，那人正翘着二郎腿喝茶笑话她。
　　道长的尘柄打在唐茉身上，痛的她大叫，“鬼，鬼也是有尊严的！”
　　道长愣了，看来这丫头真是皮痒痒，现在还在说鬼话，当下就要揍她。
　　唐茉冲着马少爷喊，“且不说有鬼没鬼，即便是有鬼的，那鬼也是要脸要皮的，哪个鬼会三更半夜的躲在茅坑里抠你屁股？拉屎也要我陪着，偏偏是你自己胆小才会被吓着，要是你胆大不惧鬼怪，我哪里能吓得到你？！”

　　屋子里静了一会，续而和尚哈哈大小，笑的肚皮都在抖。手指着唐茉说不出一个字来，只笑得屋子都在震。
　　马少爷恼羞成怒，从椅子上跳起来，要说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头一遭见了杀人见血，难免不吓着，可偏偏那男子汉的脸皮是放不下的，两拳两脚就上来要揍唐茉。
　　唐茉也从地上跳了起来，和马少爷对打起来。
　　两人开始打得还有模有样，到后来就抱在一起，你撕我头发，我咬你脸皮，你敢抠我眼珠，我戳你鼻孔。
　　和尚上前把两人分开，一拳一脚把两人踢到两边，“得了得了，多大的人了还和个小丫头计较。要和尚我说，你就是个掉下树叶怕打破脑壳——胆小鬼一个。和尚我像你这么大，杀了多少人……”
　　“闭嘴！”道长怕话题被和尚引歪了，当下拍了板子，“今后唐茉调到别的屋里去，晚上也不要再进少爷房里陪睡了。”
　　得养养这小子的胆子，奶娃一样夜里还要人陪，说不去也不怕丢人。

　　两个小人彼此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互不看一眼。
　　唐茉想，怂包一个，就会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