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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为谁留(更新完) ...

  •   苍天,你为何如此罚我?炎隆咬紧牙关,强忍住几欲爆发的愤懑悲伤。
      夏中和也定了定自己的情绪。虽然一向澹定从容,看到晴儿如此受苦,凶多吉少,也忍不住一阵痛入心肺。
      他对炎隆劝道,也象劝自己:“皇上,可记得‘孔雀食毒’。”
      孔雀食毒。炎隆点了点头。那是小时候,夏中和告诉他的一个典故,说孔雀食毒,不会中毒。食毒越多,羽毛反而越漂亮。
      夏中和继续道:“老臣记得,太上皇之所以尤其钟爱皇上,正是因为皇上处世做人正如‘孔雀食毒’,越是遭遇艰难,越是坚强。不会被任何事打倒。”
      炎隆垂下眼,目光落在晴儿全无血色的脸上。不会被打倒。真的不会被打倒?如果晴儿从此再不能醒。
      不。他不敢再想,知道,那种毒,他一辈子也解不了。
      “先生,果真再无救法?”
      “绝情谷之静心兰有化解百毒之效。但是,只在四月开花。晴儿如今这个相状,恐怕很难撑那个时候……”
      “晴儿定会撑到那个时候。”
      夏中和看了炎隆一眼,依炎隆的性格,一向不说毫无凭据的话,这次竟如梦中呓语,看来已焦心到极处。
      “去绝情谷。”炎隆道。

      沿一条溪流,走到尽头,夏中和扳动机关,藤萝掩映的山壁上,一块大石缓缓打开,现出一个洞口。
      穿过洞口。空山幽谷中,鸟雀欢唱,溪流潺潺,繁花开得正好。只是,这些热闹这时落入眼中,只剩春深寂寞。
      山谷深处,坐落着两间茅屋。屋外辟着一亩花田。
      炎隆看了眼田中的茵茵绿叶:“静心兰?”
      夏中和点头。
      炎隆转看怀中的晴儿,他当作她是睡着了,正贪恋着好梦。强迫自己在心中一笑,对她道:小丫头,你最喜欢花了。哥哥陪你一起等花开。你要是贪睡,就会错过花期。到时候哭鼻子,我可不同情你。

      刚把晴儿安置好,夏中和便接到无尘岛的飞鸽传书,说夏夫人病情转恶。
      “怎么,夫人也染了疫病?”炎隆道。
      夏中和点头:“不过已用过药,半年之内不会性命之忧。只是,老臣不得不回无尘岛一趟。”说着,忡冲看了一眼晴儿。
      “先生快去。有朕在,晴儿不会有事。”

      夏中和离开后,炎隆侧躺在晴儿身边,轻轻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她的唇:“宝贝,我答应你爹你不会有事,你可不能让我食言,那会让我很没面子。嗯。”
      他喃喃对她絮语,只道,她全能听到:

      入夜,突然风雨大作。
      暴风骤雨撞击窗户,发出刺耳的声响。炎隆翻身而起:静心兰!

      他疾走出屋,风雨晦夜,一片漆黑。狂风肆虐,象无数条鞭子、劈头盖脸抽在身上。艰难行进,来到花田。他顺手一摸,摸到一丛兰草,花茎竟然都已断折!他再向旁边摸索,竟然一样景况!
      他抑制不住双手颤抖,继续摸索,摸索。终于,探到几株兰草,花茎依然完好。他双膝一跪,俯下身,双臂拢成一圈,用身体紧紧护住了这几根小草。

      风雨如刀,如剑。而,更难于忍受的,是内心的痛苦。那种希望被一点、一点吞噬的寒冷。

      暴雨时急、时缓。不知肆虐了多久。炎隆始终以一个姿势苦撑着,精疲力竭,神志有些模糊,他似乎产生一种幻觉:看到,晴儿从小屋里走出来,笑靥如花,却并不看他,兀自向远处走去。
      晴儿——晴儿——他徒劳地呼喊着。几乎想拔腿追赶。晴儿似乎要带他去一个遥远之地,没有风雨,只有桃花。
      他急忙用另一半尚自清醒的意识,强迫自己回到现实,继续咬牙支撑。

      继而,他似乎看到太子的孤魂、和六个被贬黜的皇兄。他们操着刀剑,向他劈斩而来。他继续用意志,强行把自己定在原地。人影袭到面前,倏忽化成苦雨凄风。
      为什么,总是想到他们七个?
      一种不祥的预感,说不清原因,在心头重重撞击了一下。

      风声渐息,雨势越来越小。晨鸟啾啾歌唱,迎迓着雨后的朗朗晴光。
      炎隆抬起倦眼,看到花田早已一片狼藉,只有,护在身下的几株小草,尚且完好无损。

      晴儿,哥哥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他身体早已麻木,不得不缓一缓,才能站起来。看着东倒西歪的兰草,他心头如负重石:没有静心兰,夏中和便不能制出百草清心丹。燕郡子民如何渡此难关?

      回到茅屋,晴儿依旧昏迷不醒。疲倦已极,炎隆跌坐在床边的地上,靠着墙,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忽沐暴雨,忽遭冰雹,正难过不以,一只温柔的小手向他伸过来,“哥哥”那呼唤如雨后最明媚的阳光,暖透他的世界。
      他艰难地睁开眼,愕然发现呼唤竟然真在耳畔!
      他急忙转头,看到晴儿居然醒了过来,一只手正努力向他伸过来。他一把攥住那只小手,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
      “哥哥……你怎么穿湿衣服睡觉,会生病的。”晴儿吐字艰难,显然十分虚弱。
      “哥哥没事。你怎么样?”
      然、晴儿再不回答,缓缓合上眼睛,放在他掌心的手、无力地垂下去。
      晴儿——他大声呼唤,但晴儿已经又昏厥了过去。

      你醒过来,就想跟我说一句话?他把她冰凉的小手放回被子里,给她掖好被角。深深凝看了她好一会儿。

      炎隆取了夏中和的衣服、换下身上的湿衣。忽觉一阵头重脚轻,单臂撑住墙,才没让自己一头栽倒。

      抬头窗外,看到一身蓑衣的夏中和正站在花田边。想来必是担心静心兰,连夜赶了回来。

      夏中和的目光停驻在一丛兰草上,一片东倒西歪的茎叶中,只有这几株安然无恙,而且,经风历雨后,花叶更加丰泽润绿。
      炎隆走到花田边,看到夏中和神情一凝,俯下身、将那丛兰草轻轻拨开,叶子里,竟然藏着一株含苞待放的花苞!

      夏中和与炎隆对视了一眼,两个一贯不喜形于色的人,这一刻,都难抑一阵惊喜。
      “老臣从未见静心兰能在三月打苞。”
      “晴儿有救了?”炎隆问道。
      夏中和不置可否:“晴儿所重之毒非常奇特。即便服下静心兰,也只是一时之效,没有根治的道理。”

      昏厥中,夏雪晴只觉整个身体象一栋熊熊火宅,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是火烧火燎。烈火焚心,无处潜逃。有一度、悠悠荡荡,她觉得自己离开了身体。顿时,世界清凉。她悬浮在半空,离开茅屋,远处似乎有一处绝美之境。
      晴儿——晴儿——那呼唤如此熟悉,如此遥远。她转过头,看到炎隆、隔着一片荆棘、一条血河,在狂风暴雨中呼唤着她。
      哥哥,你过来。她向他伸出手:你那里太苦了,到晴儿这里来。
      但是、炎隆一动未动,只是望着她,唤着她。最后,似乎疲惫已极,头垂下去,连呼唤的力气也没有了。
      远处,光亮蔓延,那遥远之境里似乎翩然飞出许多仙子,奏着天上的音乐,将美丽的花瓣遍撒天空。他们似乎在说,远处是她的故乡,再没有苦难忧伤,只有无边无尽的快乐……
      可是,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停住脚步,回过头,隔着荆棘血污,那个苦苦守在风雨里的男子,是她的皇上哥哥,是她许了一生一世的人。
      她走不得。

      此念一动,似乎又回到身体里,剧烈的疼痛马上又把她卷进无边痛苦里,苦苦挣扎、她似乎跟皇上哥哥说了一句什么,不过、她已经不记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反复挣扎,她终于强迫自己睁开了眼。屋里一片黑暗,只有一点月光透进窗子。
      她看到皇上哥哥躺在地上,他睡得很不安稳,时而叹气、时而梦呓。
      “哥……哥……”她想叫醒他,声音微弱得只能自己听到。
      她撑起身子,这一动,直觉每一根骨、每一条筋,都断裂开。双臂一软,她跌向床下。

      “晴儿!”炎隆似乎在梦中预感到什么,一梦惊破,翻身而起,正看到跌落下来的晴儿。他就地一滚,把晴儿接在怀里。
      晴儿。他贪恋地看着她,狠不能把她刻进眼睛里。但是,马上想起自己身染风寒,赶快把她抱到床上,抑制住想狂吻她的冲动。
      “哥哥,怎么这么烫?”她抓着他的手臂。
      炎隆忍住头痛欲裂,故作轻松道:“已经服过你爹的药了。没什么事。”
      “你来床上睡,地上不舒服。”
      炎隆把晴儿抓着他的手塞进被子,隔着被子抱住她:“哥哥不想传染你。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坚强些,给我快点好起来。嗯。”
      她拼上所有气力,向他展开一个笑靥:“晴儿有多坚强你还不知道吗。你忘了,我不想留在宫里,到底……你还不是把我送了出来。”
      “淘气。”炎隆忍不住一笑,眼泪也差点忍不住掉下来。

      翌日清晨,夏中和带着一夜未眠的倦容走出炼丹房,将一颗静心兰炼制的药丸给晴儿服下。
      “爹,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女儿才吃下去,就好多了呢。”
      夏中和知道晴儿在说笑,不过,看她的气色,休息一夜之后,精神明显有所好转。再望气色,居然已看不到疫病的症候。这很是出乎他意料,又拿过晴儿的手腕,细细诊察一番,晴儿的疫病果然已不治而愈!

      看到夏中和神情有变,炎隆跟着他走出屋外:“先生,晴儿是否有所转机?”
      夏中和道:“晴儿所中之毒似乎恰是疫病的克星。而瘟疫似乎又可克制毒性。现下,她瘟疫已除,毒也只剩少许。服下静心兰,再调养一阵,大有转机。”
      炎隆眼光一亮:“如此说,晴儿所中之毒,加上静心兰,便是瘟疫的解药。”
      夏中和缓缓点头,眼光落在花田里。
      炎隆也看向花田:“回宫之后,朕会查找下毒之人,命他交出毒药。只是,静心兰已毁坏殆尽,先生可有替代之物?”
      夏中和欲言又止。
      炎隆看出来:“先生但讲无妨。”
      夏中和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因为唯一的替代之物,是以晴儿的血做药引。

      “爹,娘呢?”身后,传来晴儿的声音。
      两人回头。看到晴儿撑在门边,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夏中和不忍让女儿焦心,只道:“你娘有些事情。”
      “爹骗人,娘有什么事能比我重要?她不来看我,定有原因。”晴儿说得有些激动,忍不住一阵喘息。
      炎隆走过去,揽住晴儿:“你现下这个身体,不可耍性子,快回去休息。”
      夏雪晴不依,继续看着爹爹。
      夏中和只得道:“你娘有些小恙,不过无关大碍。倒是你,重病初愈,元气已经大伤,如果不静心调养,一样有性命之忧。”
      看到爹爹神色严肃,夏雪晴不敢再问。等走进屋里,她停住脚步,抱住炎隆:“好哥哥,求求你,告诉我,娘到底怎么了?”
      “你爹不是告诉你了。”
      “我不相信。我知道娘,就算她得了小病,她也定会来看我。定是她已经病得起不来床。难道……她染了瘟疫!”
      “傻丫头,你还不相信我的话吗?胡思乱想什么。”
      “不相信,你最爱骗我了。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要去见娘!”夏雪晴说着,就向外走。
      炎隆把晴儿一把揽住,打横抱起来,看着怀里气喘吁吁的小人儿,一阵心疼,责道:“都虚成这个样子,还闹脾气。好,我告诉你,你娘的确染了瘟疫。不过,已经服过药物,半年之内不会发作……”
      “那半年之后呢?”
      “世事充满变数,焉知半年之后不会有解药。你要是真关心你娘,就把身体快快养好,不要让我和你爹操心,我们才好腾出一切精神去找化解瘟疫的办法,明白吗?”
      听炎隆说得字字入理,夏雪晴只好不再说话,由他把自己放到床上。
      “这才乖。”炎隆俯下身、在她闭着的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

      听着炎隆的脚步走出屋外,夏雪晴立刻睁开眼,蹑步轻身,溜出屋外,无论如何,她都想见一见娘。
      经过西边茅屋,听到炎隆在屋内说:“先生,瘟疫果然没有解法吗?”
      她立刻停住脚步,蹲在窗下静听。
      却半晌没有听到爹爹的回答。
      又听炎隆道:“刚才朕看出,先生似有难言之隐。难道还要瞒着朕不成?”
      夏中和悠悠叹了口气:“此法说与不说都是惘然。”
      “朕想听听。”
      顿了片刻,夏中和开口:“以晴儿的血为药引,可得解药。而且血要灌满这只羊皮袋。”
      夏雪晴看不到羊皮袋到底有多大,只听到炎隆道:“那晴儿还有命吗。”
      夏中和道:“晴儿身体极为虚弱,即便不失血,也要小心静养,方能度过此劫。所以,老臣说这法子讲与不讲都不可行。”
      炎隆道:“此法的确不可行。有劳先生另寻方法。”
      “臣这便出谷,晴儿有劳皇上照料,日落时候,老臣会回来。”

      夏中和离开后,炎隆回到屋里,看到晴儿躺在床上,似是已经睡着了。他走到床边,晴儿睁开眼,他发现她眼神里多了一种不分明的东西:“怎么了?”
      “我……我好像饿了。”
      炎隆一笑:“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看着炎隆走出屋外,夏雪晴想跟他一起去,一滴眼泪却掉下来。她不能让炎隆看出她的难过,只好坐在床上平息着情绪。
      不知什么时候,灶间里传来一阵一阵焦糊味。还有炎隆的咳嗽声。
      她挣扎着赶向灶间。灶间里烟熏火燎,炎隆掀起锅盖,只见一锅焦黑。夏雪晴看了眼一旁的米袋,立刻大笑起来:“皇上哥哥,你定是做米没有放水。”
      炎隆一愕:“原来做米还要放水。”
      听到平日掌断一切的炎隆,忽然傻得好像三岁孩童,夏雪晴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而、眼泪也断了线,扑簌簌地淌落下来。
      “不准在这里笑话我,回屋去。”炎隆把晴儿拉出屋外,发现她一脸泪水,“怎么了?”
      “没……没什么……被烟熏到了。”她忽然一把抱住他,喃喃地说,“哥哥,要是我们能永远这样该多好……永远不分开。”
      他抚着她,吻着她:“傻丫头,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等到回宫以后,我自然不能给你做饭,不过,你也总不想天天吃糊米饭吧。”
      她笑着捶他:“我就要你给我做饭,就要看你有多傻。”然后,她把脸埋进他胸口,不让他看到她夺眶而出的泪水。

      从灶间里找了些剩下的吃食,两人草草用过饭。夏雪晴躺在屋里休息,炎隆走出屋。
      屋外下起小雨。夏雪晴撑起雨伞,走出屋外,看到炎隆正站在花田边。
      她走到他身后,把雨伞撑在他头顶,却听到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她问。
      他一手接过她手里的雨伞,一手揽住她:“这把伞虽能挡住你我头上这片天空,谁又能给我一把伞,能为天下人挡住风雨?”
      她抬起头,看着雨伞,象一朵雪白的莲花,盛开在两人头顶:“哥哥,如果天下人,和你的性命,两者只能取一,你会怎么做?”
      炎隆反问:“如果父亲看到孩子有难,你说他会计较自己的性命而不去解救吗?天下人是我的子民,你说我会怎么做?”

      她不再说什么,只紧紧偎着他,从没觉得象此时此刻,这样贪爱着他给的依赖。她挽住他的臂膀,又、知道有一样东西她无论如何也挽不住了

      “哥哥,我带你去蝴蝶泉。”她拉着他小跑起来。
      “不要跑,你身体还没好。”他一如既往地小心呵护。
      她一如既往地不把他的话当金口御言,自顾自地欢笑、奔跑。只想把片刻时光紧紧抓牢。
      百花谷内,彩蝶翩飞,一池温泉倒映着天上云影,泛着熠熠的光。
      她褪了衣衫,踏进泉里。
      他不觉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已对他如此毫不防范。站在岸边,看着她任性欢笑,搅动着一池春水,云影光影里,疑是沐浴人间的仙子。
      他忍不住抓过她留在岸上的衣衫,似乎有种错觉,好像一不小心,她还会飞回天上去。
      水花飞起,她向他撩着水:“哥哥,你也下来。”
      衣裳被打湿,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索性脱了,也踏进水里。
      “哥哥。”她拨着水,挨向他。
      “别过来。”他忙阻止。她妩媚得象水里的精灵,随时撩拨着他的欲望,他疼惜她病体未愈,不想在这时……
      可是,她恁的淘气。偏要挨近他,缠上他,用湿润的嘴唇索要着他的吻。
      “你再不乖,小心我……”他在她唇边恐吓。
      她却毫不在乎:“你要怎样就怎样。”说着,伸出小舌头,任性地探向他的嘴唇。
      她的吻是诱惑的引,倏然点燃他心中的火,熊熊腾腾、让他不能自已。托住她的小脸,近乎疯狂地吻住她。
      直感到两人都已气喘吁吁,他才清醒过来:“跟我说,你不喜欢。”他感到激情已膨胀到极限。然、他不想在这时,不该在这时……
      “我喜欢,哥哥。”她偏要作对,一声娇羞地耳语勾起他压抑太久的、想要结合的饥渴。

      他一把抱住她,将她抱出水面,走上岸,把她放在满地花瓣上……
      栖在花间的蝴蝶纷纷飞起,数不清的彩色翅膀,穿梭在数不清的落花间。于是,天与地,在绚烂的花光蝶影里混沌在一起。
      在这缤纷的混沌里,心也变得混沌起来。分不清天长地久,还是深情不寿。只有对激情的肆意挥霍,埋首迷梦,贪着彼此给的情爱。

      “晴儿——”他低声呼了她一声,紧紧、紧紧地抱住,许久,一动未动。
      空气里流动着芬芳,似乎能听到落花坠地的声音。
      “哥哥,等我死后,就把我葬在这里,好吗?”她埋在他的怀里,问道。
      “说什么傻话。”他来吻她,倏然发现她已泪流满腮,“很痛吗?”他以为是他的错。
      她拼命摇着头,这一刻,贪着他给的一切,即便是疼痛。
      可是,她能再给他什么?
      “哥哥,晴儿只有这样报答你了。”
      “傻话。都是夫妻了,何有彼此,还说什么报答。”

      回到茅屋,她向南山山顶一指:“好漂亮,哥哥,我们去采花吧。”
      他不许:“你该休息了。”
      她不依:“那你去采给我。”
      他想责她任性,看到她楚楚的模样,也忍不住怜爱,只好苦笑着答应:“真要把你宠坏了。”

      看着他的背影,她忽然高声问:“哥哥,你会唱歌吗?”
      他略一驻足,这一时,正有风过,吹下一大片落花,他踏着落花,一边走向远处,一边放开歌喉:
      “花无数,愁无数,花好却愁春去。戴花持酒祝东风,千万莫匆匆……”

      原来皇上哥哥唱歌是这样好听。
      她看着他走远,听着他的歌声,然后,走进炼药房,轻轻拿起那只羊皮袋。

      他捧着一大束花,走下南山,远远看到小船摇荡在溪边。晴儿躺在船里,象是睡着了。

      她倦极了,连睁开眼看他一眼的气力也没有了。她听不到他的脚步。也闻不到他手里的花香。世界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寂寞,前欢落尽,天也老了。人间好像梦间。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轻,好象从一个很沉重的世界脱离出来。
      她奔向他,他却看不到她。
      她听到,他在心里责备:这个丫头啊,又睡在这里,什么时候才知道爱惜自己。

      他穿过她,走向那个船里的人儿。
      他的脚步忽然一滞,仿佛觉得一滴温热的潮湿落在心里。勾起一阵酸涩。
      他茫然四顾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异样。
      于是,他继续向小船走去,笑道:“晴儿,快醒醒,看看喜不喜欢哥哥采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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