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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为谁留(更新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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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山壁炸开一道裂口。尘土飞扬,石块纷纷滚落。炎隆跃入小船,抱起晴儿,躲到一块巨石背后。
这时才发现晴儿周身冰凉,脸上毫无血色。
正心惊,忽听有人喊道:“炎隆,你不是一向光明磊落?何必缩手缩脚,不敢见我们!”
这声音好不熟悉?炎隆略一思忖,二皇兄!
再辨析脚步话音,炎隆知道来了不止一人。难道他们六个果真找上来了?
不及多想,他把晴儿平放在地上,将鲜花芳草轻轻覆在她身上,以作遮掩。
炸开的山壁缺口处,走进六个精壮的男子,虽然布衣打扮,神情气宇却透出不同平民百姓的气质。阳光下,各自手中的兵器,闪耀着冰冷的寒芒。
六人正到处找寻。只见一人从山石背后走出来。神态从容,步履沉着,一身白衣,在淡淡春风里、习习而动。
炎隆抱拳一拜:“几位皇兄,别来无恙否?”
三皇子冷笑道:“托皇上的鸿福,我们几个草民还好好地活着。”
六皇子接到:“不过,我想皇上是最不想看到我们几个还活得这么好。”
炎隆不想多费口舌,知道这几位皇兄对他的怨恨决非几句好言可以化解,便道:“几位皇兄来此何意?”
二皇子道:“皇上在众皇子里一向聪明第一,难道不记得太子的忌日了?”
炎隆眼光略微一垂,没有答话。
四皇子跳脚大骂:“炎隆!若不是你的妖母迷惑父皇,太子哪会惨死,我们几个堂堂皇子又怎会流落江湖,过猪狗不如的日子。炎隆,你欠我们的太多。今日让你血债血还!”
“对,我们来此就是拿你的人头,祭奠太子在天之灵!”
说着,六人兵器一亮,摆出一个阵势。向炎隆进逼过来。
炎隆没有躲避,也没有出手,只站在原地,澹定地说道:“当年父皇立我为储君,并非因为独宠我母。而是因为你们在声色犬马之时,我在读书习武。你们被贬为庶民,错也不再别人,怪只怪你们嫉妒心太重。”
“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若摇尾乞怜,我们还让你死得好看些!”
“炎隆,别忘了这几年可是你在宫里声色犬马,我们在江湖练武报仇。”
六人组成“风雪回旋”阵,一涛大浪,把炎隆卷入阵中。
炎隆并不急于出手,只是格挡回避着每一个攻击。屏息凝神,暗中观察对方的阵势。
数年不见,六位皇兄的武功果然长进不少。倏聚倏散,辗转腾挪,阵势严密,招招恨辣致命。
不过,在招招狠辣里,炎隆也看出六人急于取胜的浮躁。电光石火,炎隆抓住一瞬漏洞,剑锋出鞘,迅猛一招。
“啊——”一声惨呼,六皇子被一招刺倒在地。
阵脚立时大乱。
五人不及重整战阵,三皇子又被炎隆一剑挑伤。
剩下四人不敢贸然进攻,纷纷跳出圈外。
炎隆并不进逼,站在当地,轻轻弹掉剑锋上的血迹。似乎根本没把几人放在眼里。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又惊又恨,没想到,数年不见,炎隆的功夫长进得比他们还要快。
这时,四人身后,响起一阵大笑:“四位皇兄,也太小瞧皇上了。虽然你们在江湖天天习武,皇上跟我在皇宫也是日日练剑啊。”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俊美少年,斜背着长剑,懒懒地依靠在溪边柳树上。正是随云。
随云并不看四个皇兄,只是看向炎隆。
这时候看到随云,炎隆心中一动。握住剑柄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以随云的武功,若站在敌对一方,跟四人联手,他便不能招架。
而,随云的眼神暧昧不明,似在笑着问他:“皇上,你说我会帮谁?”
无及多想,二皇子的九环刀已劈到炎隆面前。炎隆矮身一闪,同时疾出一剑,向二皇子下盘扫去。
此时、随云突然出剑。火星迸射,两柄长剑一碰,随云格挡住炎隆的招式,道:“皇上,这招狠了点儿。”
炎隆瞪了随云一眼。随云出手帮二皇子,显然是表明了立场。
“小心——!”身后,突然响起晴儿的惊呼。
炎隆猛然回头,竟见四皇子的飞镖几乎袭到背心。疾闪身,飞镖在衣袖上划出一道裂口。
晴儿不知何时已清醒过来。虚弱无力地趴在石头上,满眼惊惶焦虑。
“快走!”炎隆向晴儿喝道。
然、正站在大石旁的四皇子抢先一步,一把抓住夏雪晴,腰刀架上她的脖颈。
四皇子狞笑道:“听说皇上是为了个女子出宫。想来就是这个美人吧。啧啧,虽然病得半死不活,还是让人垂涎欲滴啊。”说着,四皇子用刀刃在夏雪晴的脸颊上轻轻抹了一下。
炎隆握剑的手微微颤动,虽然心中愤恨到极点,却只能却步,静心观察事态变化,以求救出晴儿。
随云斜背长剑,走到四皇子身边,笑嘻嘻道:“看来,四皇兄这风流多情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啊。”
四皇子道:“废为庶民,连个女人都玩不起。炎隆,这都是拜你所赐。等宰了你之后,我要把你的三宫六院全纳为己用!”
随云附和:“好啊,到时候也要分我一碗羹。”话音未落,手中长剑突然刺出,一瞬寒光,四皇子手筋尽断。
当啷一声、架在夏雪晴脖颈上的腰刀掉在地上。炎隆抢上一步,一把将晴儿抱进怀中。同时,看向随云。
随云抹了抹剑锋上的鲜血,淡淡道:“我这么做并不是想帮你,只是还晴美人一个人情。”说着,长剑一展,向炎隆刺来。
炎隆一手抱住晴儿,一手挥剑。行动不便,一招躲避不及,被随云刺中肩膀。一道血喷涌如注,染透肩头衣衫。
其他三个皇子趁此时,也向炎隆进逼过来。
夏雪晴在炎隆耳边小声道:“左跨五步。退后三步。”
炎隆照着晴儿的话迈了几步。站到一棵千年古松旁边。
随云随即逼到近前。
夏雪晴拼上全身气力,伸手,牵住古松上的一根藤条,用力一拉,机关发动。
随云正向炎隆一剑刺来。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陷入地下。
一声惊呼越沉越远。炎隆定睛,看到随云掉入一条深不可测的地缝,地缝的口曾被一块石板封住,方才晴儿拉动机关,才显露出来。随云掉下后,石板又自行封住。
三个皇子见随云顷刻不见,不知道还有什么机关埋伏,一时间惊恐得不敢近前。
炎隆把晴儿轻轻放在松树下,晴儿却牵住他。
他以为她害怕,安慰道:“我处理了他们几个,就来陪你。”
夏雪晴艰难开口:“别杀了他们……我不想绝情谷里有恶鬼冤魂。”
炎隆没有答话。提剑、纵身一跃。落到三人面前。一把重剑劈出无数寒光,交织成一张剑网,将三人牢牢困住。
数十回合内,三人便被炎隆刺伤在地。
炎隆回到晴儿身边,见她呼吸困难,气若游丝:“晴儿,你怎么了?”看着她的惨白面色,他几乎意料到她做了什么傻事。
“哥哥,你跟爹的话我听到了……我不能不救娘。”
“你……”他一把抱住她,只觉喉头一腥,喷出一口鲜血,“你这个愚蠢的女人!竟敢如此轻贱性命!”
“你……又骂我。”她一阵薄嗔,看着他口角和肩头的鲜血,又忍不住心疼得想哭。心中悲恸,气血一滞,又昏厥过去。
“晴儿——”血和着泪水淌下他的脸,滴到她的面颊上。
太阳正沉下去。暮气在心中逐渐扩散。
他紧紧抱着她,拼命越想焐暖她,她的身体越是冰凉下去。
心底、生起一种平生未有过的心灰意冷。他扫视着在倒在地上的六个皇兄,看着他们流血、痛苦、呻吟、挣扎。
分不清谁是胜者,谁是输家。
这一刻,世界只剩孤单。
炸开的山壁裂口处,现出两个身影,上官清风带着一位气宇端严的老僧走进来。
看到老僧,炎隆百感交集,凝望许久,才颤声唤出两字:“父皇。”
老僧却澹定平静,只道:“皇上切莫如此称呼,老纳只是一个和尚。”
炎隆喟然一叹,道:“父皇出家时曾说,这世上,一切无常。不管你得到什么,终会失去。你越爱得深,失去时越会痛苦。”他眼光一垂,落在晴儿毫无生气的脸上,“如今,孩儿已尝到个中之苦。但求追随父皇,遁入空门,以求解脱。”
上官清风闻听,急忙跪地祈请道:“皇上若遁入空门,江山谁掌,万千子民何以依靠?”
炎隆淡淡一扫地上的几个皇兄:“不是还有他们。”
老僧拈髯,微微摇头:“他们几个十年前不成器,十年后还是不成器。江山若给了他们,岂不成了祸国殃民。”
上官清风接道:“承担如来家业固然要大丈夫胸襟,执掌江山也要圣主明君啊。”
炎隆不再说什么,只看着晴儿,已感不到她的气息。他感到自己的生趣,也如风中残烛,一点一点灭去。
“我看这位女施主命不该尽。”老僧看着夏雪晴,徐徐道。
炎隆听到这句话,如同身坠万丈悬崖,忽然见到一根细细绳索。虽然渺茫,却不能不诚心信赖。
老僧道:“去拿一杯水来。”
上官清风从茅屋中捧出一杯清水。
老僧默默念着咒语,把水杯递给炎隆:“这杯大悲水,可延人性命。只要信心赤诚,四十九日后,这位女施主自会恢复生机。”
盛夏午后,云影倒映在御河里。一阵清风,掠过碧水风荷,穿过雕栏玉砌间、将淡淡花香带在淡绿宫装上。
一阵轻快脚步,踏过寂寂宫阶。
炎隆低眼,看到晴儿穿着一身宫装,斜背着一柄细剑,俏生生站在长风阁下。
他对晴儿一笑,转头对一边的上官清风道:“这件事务必办妥。下去吧。”
上官清风告退,又被炎隆叫住。
“事成之后,你便不用回来了。”
上官清风一愕。
炎隆道:“朕会赐容妃出家,从此她便是自由之身。”
上官清风大惊失色:“皇上,臣与容妃娘娘,虽自小相识,但绝未越雷池半步。容妃娘娘更是对皇上忠贞不二……”
炎隆淡淡一笑,打断上官清风:“你以为朕就没有一点成人之美的雅量吗?”
上官清风怔在原地。
炎隆道:“下去吧。”
上官清风走到阶前,蓦然转身,跪地一拜:“谢皇上!”
炎隆挥了挥手:“不必罗嗦。”
上官清风走后,夏雪晴三步并两步跑上长风阁,剑光一展:“皇上哥哥,我陪你练剑!”
看着晴儿舞蹈一样的剑势,炎隆忍俊不禁:“不要闹了,身子骨还没全好。可吃药了?”
“你还说上官清风罗嗦。我看你才更罗嗦。”晴儿拉着炎隆的胳膊转了一圈,央求道,“好皇上哥哥,晴儿是看你天天一个人练剑,好不寂寞,所以特意向爹爹学了几手流云剑法。你就领教一下嘛。”
炎隆被缠得没法,只好答应,道:“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夏雪晴抖了个漂亮的剑花,道:“看剑!”
哪想,第一招才使出一半,剑便被炎隆的重剑震飞,人也连带着跌坐在地上。
炎隆伸手来拉她,夏雪晴把他的手一甩:“你欺负人!”说着,眼圈一红,开始酝酿滂沱泪水。
吓得炎隆连说好话,才把娇气包从地上拉起来。
夏雪晴还是一连乌云密布:“哼,你出手好狠啊。难怪随云不喜欢你,定是被你常常欺负。”
话出口,看到炎隆脸色一黯。夏雪晴心中一紧,平日总是被炎隆惯着,忽见他不悦,她倒立时气馁了。抚着他的胸口,极尽温柔道:“生气伤身体。莫生气啦。我知道把随云关在绝情谷底,终是为他好。爹说那个地洞里只有佛经。我想他终日耳濡目染,参读佛经,终会浪子回头的。”
炎隆道:“在众兄弟里,随云跟我缘份最深。他一日不改,我便一日心病难除。但求能如父皇预言,十年囚禁之后,他能翻然悔悟,重新做人。”
夏雪晴见炎隆依旧脸色黯然,便岔开话题道:“皇上哥哥,那晴儿的心病怎么除呢?”
“你有什么心病?”
“人家已经三个月被关在宫里了。”夏雪晴双手一举,作出击鼓鸣冤的样子。
炎隆忍不住一笑,又佯怒道:“又想出宫?上一次离宫,已闹得鸡飞狗跳。连一些朝臣都以此为口实,想阻止我立你为后。你还不老实呆在宫里。”
“谁稀罕当皇后啊。我不要,我只要出去。”
“朕……”炎隆没待说出“不准”二字,嘴便被一只小手捂住。
“你若准我出去。我便准你一件事。公平交易。你可愿意?”
炎隆托住晴儿的下巴,谑然一笑:“给我生个皇儿,朕就准你出去。”
夏雪晴大呼不平:“十月怀胎,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有,若生的是女儿呢。”
炎隆一把将晴儿抱起来,甩到肩上,道:“那就再生,直到生出皇子。”
“这不公平!不能成交。还有……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这么扛着我,多难看……”
七日之后,皇都长街上,出现一老一少、两个乞丐。
小乞丐手拈花枝,东瞧西看。
老乞丐脚步沉稳,紧随在后,不时提醒道:“小雪子,该走了。”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走到老乞丐身边,踮起脚尖:“爷爷,给你。”说着,在饭碗里放进一枚铜板。
小乞丐捂嘴一笑,凑到老乞丐身边,耳语道:“皇上哥哥,这可是你这辈子挣到的第一枚铜板哦。”
炎隆一笑,正待开口,却听大街边、几个孩童,一边拍手,一边唱道:
一月晴,二月晴
梅花笑,雪花笑
女儿俏盈盈。
三月晴,四月晴
山儿高,水儿迢
谁懂妹妹情。
五月晴,六月晴
船儿摇,星儿遥
白云天边行。
七月晴,八月晴
月儿圆,镜儿圆
天下享太平。
炎隆听罢,开怀大笑,自语道:“上官清风果然聪明。”
“这儿歌跟上官清风有何关系?”夏雪晴问道。
“上官清风离宫时,我要他将你舍命解救燕郡百姓之事、散布民间。他竟然想到把你的名字编成儿歌,一传十,十传百,你的名字自会妇孺皆知,人人颂扬……”
未等炎隆说完,夏雪晴跳脚道:“这有什么好说的。若是为名,那也叫善事吗?再说,若是我娘没染上瘟疫,说不定……说不定我还舍不得豁出命去。”
“我让上官清风这么做,并非想传播你的善名。只因朝中总有一些人不想你当皇后。如果你已得民心,谁还敢再说什么。”
“什么皇后。什么民心。我才不希罕。”夏雪晴一甩手,跑向街心人流。
炎隆追上去,用打狗棒轻轻敲着晴儿的头:“你这个丫头,满脑子不知想什么。你到底稀罕什么?”
夏雪晴驻足,黠灵地一笑,一把挽住炎隆的胳膊:“我就稀罕现在。和你在一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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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终于告一段落了。谢谢,谢谢。鞠躬,再鞠躬。大家的鼓励和评论是让我写到这里的莫大动力啊。
以后可能会写几篇番外吧。不过这段时间是想做点别的了。
总之,纯属一篇娱己娱人的故事。只博一笑,大家不要当真看啦。诸多夸张、肉麻、幼稚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