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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兼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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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谷和唐家堡有多远?
广袤大地,唯有飞鸟日行千里。
凌秋芜焦急的望着头顶漆黑天空,咬唇捏紧了手上的缰绳。
他恨不得自己是日行万里的鲲鹏,能带着唐绾月飞回万花谷,回到裴元师兄的身边。
可他们现在只能在冰天雪地里沉默的赶着路,唐绾月正躺在他身后的那架马车里,那里燃着火炉,垫着厚厚的毛毡。
唐绾月的表情凌秋芜看不见,她正在笑。
不过是回忆了一下凌秋芜的往事,唐绾月觉得自己心情变得不错。
而结识凌秋芜之前的事,她却是不敢回忆了。
多好的心情,何必往深处想,徒惹自己不快呢?
唐绾月一向是个想的开的人,有些不好的事她从来避开的及时。
“谁!?”
车外突然传来凌秋芜的厉声喝问,车队也停了下来,唐绾月仍维持多年前的习惯,屏息细听。
“你?”
车外凌秋芜的声音慢了半拍,似乎是对什么事迟疑了,接着一声清脆的鸟鸣伴着羽翼划破长空的声音传入耳内。
唐绾月惊讶的瞪大双眼。
忽的一阵风吹进了车厢内,却是厚厚的毡门被打开了,那清脆的鸟鸣一路从缝隙里滑进来,轻轻巧巧,它扑扑翅膀,落在了火炉边。
是他?
唐绾月心神巨震,几乎立刻呕出鲜血来,忍着快到口唇边的甜腥,唐绾月从匍匐的软毯里勉力支撑起来,向上望去,一个人正踩着车辕进了车厢。
凌秋芜看着那人拢了厚重的披风进了车里,几次想说些什么,都在唇边被自己咽了下去。
望望樊羽的眼,凌秋芜无奈的摇摇头,这件事他根本无从干涉,就像他永远也不愿意别人来干涉他同樊羽的关系。
唐绾月的性格,烈性从来不浅,当初说再也无法相见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必然分离的事,只是如今……
凌秋芜摸了一把喷着鼻子的坐骑脖颈。
却也是同样的,必然相见。
刚刚那人出现的无声无息,若不是樊羽提醒,恐怕要一路跟他们去万花,樊羽说这人大概几日前就在跟随他们,当时所有人着急赶路,混乱中也没见什么端倪,但时间久了到底露了马脚。
凌秋芜问他如何发现,樊羽贴着他耳朵交代了几句,凌秋芜便恍然大悟,同时对那人的看法也警惕起来。
原本二人以为要躲避多少追杀,却没想到是风月更快。
“你……”
“绾月。”
进了车里的人脱下大氅,显出一身黑色胡服,那人明亮的蓝眸在火炉边镀上金光,比起记忆中的冰蓝温柔了许多。
“你竟然还没死……不错……”唐绾月本想自己坐起来,尝试几次都没有成功,干脆倚身在软毡里,勾唇一笑,本是被人居高临下,却在一笑中将二人形势逆转。
“现在我出了成都,不知你们旧日的任务如今还算不算的数?若是算得,便摘了我这人头去,免了秋芜的麻烦,也给你个便利。”
“怎么不说话?几年不见,你们明教管的你们老友叙旧也不能了?”
唐绾月盯着那双眼,二人不避不让相视相望,不知何时,车内只能听闻火焰燃烧的细微声响,停在火炉边的鸟都安静下来。
最终那人似乎看够了,终于闭上自己的眼,屈腿坐在唐绾月面前,伸出双手揽向唐绾月。
唐绾月避无可避,被压在那人的颈侧。
“你的任务早被取消。我不过来行个送别。”
“送别?你也觉得我必死无疑?”
唐绾月眉毛一挑,气笑道:“你既然来了,我便不能如了你的心愿,就算我如今看起来要死了,也会从阎王手里爬着回来。”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那人在唐绾月背后摇了摇头,“你明知我的脾性,何故激我。”
“我如何?”
“不过是在意我看到你如今的模样。”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话是这样说出了口,语气却没有那般强硬。
静了半晌,唐绾月轻声续道:“……却也不缺你一个。”
两个人一个剑拔弩张,一个步步退让,听着唐绾月说话,一点也看不出她的将死之象。
今夜无雪,风月无边。
凌秋芜靠着樊羽坐在马背上,抬手将月光捧满,又将它撒开在茫茫黑夜里,这古怪的境地里,仿佛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思。
凌秋芜最终还是说服了唐绾月,让她同意了万花之行。
尽管凌秋芜在她眼中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面对宿命的决然,可生为医者,如何不想和死神作放手一搏。
听不到车帐里唐绾月同那个人的谈话,但是没有唐绾月的警示,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原来她喜欢的……竟是这样一个人……
凌秋芜曾经猜过众多可能,却不料她心上人并非江南豪侠,也不是将军骑士,而是地地道道,有着明蓝眼眸的一个刺客。
那人同凌秋芜对上时,掀开斗篷看出来的那一眼,回忆起来让人生寒。
樊羽注意到凌秋芜身体僵硬了一瞬,询问般把彼此脸颊贴近,凌秋芜便也侧过头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安慰,两个人低声交换了下今夜的意见,轻声下令继续赶路。
行过了这一夜,不知明日又要面对什么。
过了两天的太平日子,路上又恢复了安安静静的模样,似乎明教来客不过是个意外。
可在车上呆了两天的客人今日竟然下了车,拢着披风,走到樊羽和凌秋芜围坐的篝火边,指了指天。
“要变了,大雪将至。”
凌秋芜同樊羽便严肃了神色,对视一眼。
那人找了位置靠着他们坐下,又道:“前几日我暗地打发了几波,今夜必然会有人前来。”
到了夜里,果然如他所言,飘起大雪。
一行人走过的痕迹很快被大雪掩盖,也掩盖了别的什么东西。
藏在风声飞雪后的利刃,刺出时又快又准,樊羽抽出长剑隔住了剑尖的一点,剑身的寒光照亮了众人的眼眸,是敌是友,一个眼神里便知分晓。
挥剑御敌,有人更快一分。
薄薄的血线画在颈边,仅仅像朱砂笔从那里掠过,可接下来就是死亡。
那明教不知何时从唐绾月的车里下来了,眨眼间斩获第一个不速之客的性命。
樊羽却不在意,很是自然的让开了这个战果,向周边杀开,搅动整个战场。
所有人都在酣战,唯独唐绾月所在的车静悄悄的,透露着非比寻常的诡异。
“护好公子!”
不止一人看到了这边的古怪,所有忠心的仆从纷纷呼喝,提高警惕。
陡然间,却是从远处传来一声爆响,这个时候车帘一动,原本在车中陪着唐绾月的黑翅扑腾出来,循着间隙落在明教的肩上,下一刻便配合极好的啄向敌人的眼睛。
敌人没预料到事出突然,被撞个正着,只是等不到因眼睛发出大叫,破开的喉咙里只剩嗬嗬气音,转头倒下去,成了雪地里的一个摆件。
今夜,热血洒落在雪地里,夜色中却无人识得,待到明日雪晴,又是一副无事发生的平和表象。
厮杀了大半夜,该收拾的收拾了差不多,大家休整装备,只有那明教挨个找到雪地里仿佛要被大雪掩盖的尸身挨个补刀,彻底绝了这后患。
等做完了,他侧过身看不远处凝视他的樊羽,两人的眼神俱不辩喜怒,一触后,他将胡服的兜帽重新拉起,捡起刚刚飞身出来时挂在车辕上的大氅,重新钻进唐绾月的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