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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死之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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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死之争
弃马而行只是下策,二人单纯为了少些麻烦。
樊羽轻功飞出密林便同凌秋芜折道扬州,随意买了好些货物,又分别租了几个车夫送往不同地方,二人才牵出从中私扣的马匹,重新上路。
本来按照二人目前所处,无需如此谨慎,因为在明在暗都不会对他们产生各种影响,追随的杀手已经消散,灵药也已处理,目前毫无隐患。
“小羽是不是伐了?”凌秋芜看着歇脚处轻按眉头的樊羽,却只得到轻轻的摇头。
“并无大碍,毕竟你那时为的是以毒攻毒……”
“小羽。”凌秋芜到底露出了担心的神色:“若是累及你的身体,便是我的过错了,不如你回纯阳去吧?”毕竟这后面也是我的私人问题……
话并不可能说完,樊羽伸出一指点在他唇上,轻轻摩挲两下,顿时激得凌秋芜方寸大乱。
樊羽抬眸同他对视,凌秋芜压力倍增,赶忙低头喝水,果然说不出一句话了。
二人对于去留便算是有了结论。
短短七日,两人快马加鞭横跨大半中原,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成都。
到了医馆门前弃马疾行,行至后院,远远有人端着个盆反手关上侧门,向凌秋芜走过来。
“啊,凌先生!”那个人心事沉重,直到凌秋芜面前才意识到这院子里有了访客,脑袋一激灵,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先生快去看看我家公子,他现在不好……”
“新雨,还说什么,快请凌先生进来!”
侧门边不知何时出来个人影,口气似是责备,实则是为提醒。
是了,这间屋里的人的事,还是需要进屋再说。
凌秋芜带着樊羽依言进屋,门边等候那人顺着做了个礼。
“凌先生,我家公子等候多时。”他敛目低眉托着袖摆,矮身请二人入内。
凌秋芜没有说话,只是在袖子下握紧樊羽的手,又被对方指尖的轻抚安慰。
入了这间屋子才知道这里面和外面看起来的截然不同。
四面门窗墙壁都被毛毯封的严严实实,厚厚的毡裘铺满了地面,走路不带丝毫的声响,屋里的暖气热的吓人,简直堪比夏日。
“秋芜……”
在幔帐的深处,有人向凌秋芜伸出手,示意他走近。
凌秋芜一眼望去脸色大变,回头看了樊羽一眼,希望从樊羽身上的到眼前状况的确认。
樊羽面无表情,也是一种应答。
凌秋芜立刻扑上去把脉,反复仔细查看,终于是怒火从心底而起。
“唐绾月!”凌秋芜怒极了。
怒火溢出了凌秋芜整个身体,他开始浑身发抖,樊羽上前捏住他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叫他镇定下来,却看到凌秋芜回头用力捏住手腕,无声的落下泪来。
泪不轻弹,凌秋芜的悲哀难以言表。
樊羽只能低下身子,把人揽进怀里,表达出自己的安慰。
“唐绾月,你活不久了。”
哽咽着说出这句话,听者却笑着掩唇,答他:“还以为你为什么哭,不过就是个注定的结局嘛。”说完听者咯咯咯的笑起来,苍白的脸色上终于有了几分活气。
凌秋芜更紧了几分捉住樊羽袖子的手。
樊羽把凌秋芜半抱半扶起来,凌秋芜再没有看床上人一眼,径直出了房,走到一边的廊下,静默的坐着,仿佛在看远处的亭台,又仿佛没有聚焦。
樊羽懂他心事杂乱,抱剑倚柱等了一会,回头吩咐这院子里的人拿披风过来,双手一展,便从凌秋芜背后把二人一同卷进宽大的披风,让凌秋芜竟然也分了分神。
凌秋芜仰头向后看,樊羽顺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低下头,两人嘴唇轻碰了下,凌秋芜后知后觉舔了舔唇,樊羽趁这时将人抱起来,自己坐上廊台,把人侧抱在怀里。
“小羽,我不甘心。”凌秋芜垂眸。
不甘心某些人的生命流逝,不甘心自己的医术限制。
“可惜当年没有再多学一点家中典籍,我不甘心啊……”
“你已经尽力了。”忽然一只手盖住了凌秋芜的双眼,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有个人在耳边,用缓缓的声音安慰,凌秋芜不知为何更加悲伤。
接下来几日凌秋芜无限的忙碌,不思饮食,更不愿睡眠。
在外人看来,这个僻静医馆突然闭门停业,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有屋里的人急得热火朝天,奇药珍草流水一般送进凌秋芜的房间,又从善如流的端进那间侧房。
待到第六日,凌秋芜试完了所有他知道的可能,静静地在铺满药材的桌边坐了一下午,叫人下人进来道:“准备一下,我们启程去万花!”
下人以为他要走,便去准备他和樊羽的行李,凌秋芜却摇头,补充道:“我要带你们家主人去万花。”
听到这句话的大小仆人顿时变了脸色,连带在走廊上候着的人扑通跪了一片,凌秋芜却神情漠然,重复了一遍:“去万花!”
“凌先生,你知道我家主人不可离开成都……”回话的仆人声音里都带上了颤抖,满脸都是拒绝。
“我总不能平白看你们家主人死在我面前!”凌秋芜压抑了几日,心里的焦虑已经到了顶点,顿时嘶吼起来。
所有仆人都被吓的想要离开,那个当头回话的眼尖看到了背后进来一道阴影,站起来快速的叫了一句:“樊公子!”
所有人都如蒙大赦,樊羽边走进来边拂袖示意他们离开,顿时人群如流水般退出了这间客房。
精装华美的房间里眨眼只剩两人。
“何事?”
“我要去万花。”
“他们?”
“我还要带上唐绾月。”
樊羽略一沉吟:“早几年你便就这事同我有过商量,为何如今……”不再想做当年的事。
唐绾月的事在凌秋芜同唐绾月相识之初其实就注定了结局,唐绾月难逃一死,而凌秋芜不过杯水车薪。
“可是裴元大师兄定有办法。”
凌秋芜曾就着唐绾月病情和裴元长谈,裴元给出的方子便是这几年里唐绾月吊命的东西,只是终究不是亲眼所见,亲自诊治,并且这人间也没有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法,就算裴元师兄亲临,唐绾月终究不过勉强维生。
“我不可离开成都的。”
这一夜凌秋芜终于可以入睡,他梦到了当初和唐绾月初识的时候。
偏僻一隅的医馆主人,竟然是个唐门弟子,她明明整个人分外柔弱陷在软榻里,身边跟随的却都是一身黑蓝劲装的习武人士。后来听说这个女子曾经是唐门顶尖的刺客之一,凌秋芜那时年少,只觉得豪气云天,并不感觉害怕,后来听她说这句话,凌秋芜非常奇怪。
“你前面说唐门弟子翱翔九天,为何现在却说自己不可离开成都?”
唐绾月当时笑的放肆,浅色的唇勾出极美的弧线,她站起来在凌秋芜面前转了一圈,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觉得我像一个刺客吗?”
凌秋芜看她苍白的唇,瘦弱的身躯,点了点头。
唐绾月很惊奇,追问他。
凌秋芜说:“你这样的身体作为伪装而言,再好不过。”
唐绾月一愣,随即大笑,从此凌秋芜变成了这间医馆的座上宾。
后来凌秋芜才知道自己多傻,当时的唐绾月已经被人所害,一切都不是伪装,她成了一颗废棋。
凌秋芜并不懂利害,当初只为自己喜好便开始为唐绾月悄悄医治。
和唐绾月的交往深入,他渐渐了解到越来越多唐绾月经历过的故事。
偶然有一次,唐绾月还提到了她所爱之人,但下一句便是摇着头笑,说自己可能没办法和自己的爱人再会面了。
凌秋芜还以为是爱人亡故,但后面唐绾月几次都说起那个人的事,凌秋芜大概猜出来这个人还活着,却不知人在哪里。
而每次唐绾月提起往事,都会望向成都城外的天空。
后来……
有一天凌秋芜终于知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他那次同樊羽二人到这里拜访,却看到医馆大门紧闭。
几天后,凌秋芜来时,发现这屋里的仆从被换了一圈,唐门劲装的人士消失无踪。
问唐绾月何故,唐绾月轻描淡写,大概是堡内有了新的苗子吧?阿醉他们被调回去了。
凌秋芜突然才意识到,之前跟在唐绾月身边的都是何等才能的人。
凌秋芜问,他们是不是来保护你的?
唐绾月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几变,最后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回他一句话。
“我觉得是的,你觉得呢?”
或许是保护与监视并存,这样一个曾经顶尖的利刃,无论是否真的陨落,她的才能和她的经验都是不可多求的。
“我如果离开成都,堡里便不会再给我保护,而我也并不愿离开成都,因为这是离唐家堡最近的地方了。”
凌秋芜并不知道唐绾月具体对唐家堡抱着怎样的态度和想法,但唐绾月是坚持的,她真的不愿意离开成都,她身上有太多的仇家,也有唐门太多的秘密,她的自我约束,是对唐门,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这些凌秋芜虽然在很早就懂得,可是离不离开成都,是生或死,竟然真的要这样眼睁睁看她消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