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可以劈两半吗》顾羽卿

4、顾霁的愿望

　　第四章

　　顾霁六岁生日那天，顾立国刚升上所长不久，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一早就把顾霁送到爷爷奶奶家。

　　顾爷爷给他买了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点上了六根蜡烛，让他许愿。

　　顾霁双手放在胸前，虔诚地闭上眼睛，开口说道：“我要一个弟弟。”

　　顾霁想要一个弟弟的念头出现在三个月前的一天，那天他和张大胖打了一架。

　　顾霁和张大胖都是大班的，分别是幼儿园两个地盘的老大。张大胖大名叫做张大鹏，张大胖的爸爸是体育老师，长得十分雄壮，而他显然继承了老爸的良好基因。因为人小体胖，便被人取外号叫张大胖。而顾霁是因为有个做警长的爸爸，打架又厉害，从小便嚣张的可以，带着一群小萝卜头便洋洋自得以为自己是警长大人。

　　其实两人打架是常有的事情，争地盘，抢玩具，你小弟欺负了我小弟……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所以打架对两个人说，都不是特别的事情。

　　只是那天打架，却是为了张大胖的弟弟张小胖。张小胖比他哥小三岁，刚上小班，长得简直像是张大胖的缩小版，但性格却天差地别，和糯米团子一样任人搓圆搓扁都不敢反抗一下，只敢事后和张大胖哭。

　　那天幼儿园下课，张大胖和往常一样到小班找弟弟一起回家，却没看见他人，找了许久才在一个锁着的柜子里找到拼命拍着柜门的弟弟。等打开柜门，张小胖已经哭成个泪人儿。抽抽噎噎地说自己被一群人抢了小熊，他不同意要抢回来，却被几个人关进小柜子里面。

　　张大胖一听眼睛都气红了，拉着还在哭哭啼啼的弟弟就要找人算账。此时幼儿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走到滑滑梯的时候，只有顾霁一个人在那里玩。

　　张大胖指着顾霁问弟弟，是不是这个人欺负你。张小胖胆子小，被人打的时候根本不敢抬头，但他之前看着顾霁好像站在人群里，便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张大胖的怒气值和暴力值瞬间飙到最高，冲上去就给顾霁左脸上一拳。

　　顾霁没防备一拳就被打倒在地上，还没起来肚子上又被打了两拳。不过顾霁两岁不到就跟着魏叔打拳，打得一手好架。要不然他的大腿还没张大胖胳膊粗，没有一身好拳脚怎么可能和张大胖平分天下。顾霁脚往张大胖肚子一蹬，侧身一翻立马站起来骂道，“张大胖你这小人，还搞偷袭。”

　　张大胖黝黑的脸气得黑红黑红的，“你们欺负我弟弟，我打死你！”说话间又挥着拳头向顾霁冲去。

　　顾霁轻轻一跃，跳到滑滑梯的另一边去了，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还是被冤枉地，心里自然不服气，“我哪里有欺负你弟弟！”

　　张大胖都气昏了头，哪里会听他解释，一拳没打中，也不气馁，爬过滑梯时直接扑到顾霁，死死地把他压在自己屁股下。

　　顾霁被张大胖一压，中午吃的饭都要吐出来。这张大胖今天被怪兽附身了吗！平时他们打架最多打个平手，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打得这么凶，一般刚动了手便被老师拉开。今天他们正好在一个死角打，老师们都在门口看着来接孩子的家长，没人来把他们拉开。

　　顾霁虽然被压在下面，看似处于劣势，实不知他拳拳打在张小胖的吃痛的地方。没几下张小胖就想躲开。顾霁几时吃过这样的亏，哪里这么容易放过他，便又是一阵扭打。

　　老师听见动静赶来拉开顾霁和张大胖的时候，两个人都没从对方身上讨到好处，都是一身伤痕。把老师们都吓坏了，哪里会想到小孩子打架会打得这么凶。

　　顾霁的伤大部分都露在外面，特别是脸上，被打的一块青一块紫。而张大胖的伤在内，顾霁尽挑疼的地方打，表面上没有什么大伤。老师们自然都以为张大胖欺负顾霁，顾霁被一大群老师围着帮他涂药，而没有老师去围着张大胖。

　　顾霁心里有些得意地看向张大胖，却看见另一个小胖子拉着张大胖的裤腿哭，鼻涕泡都哭出来了，还一个劲地问张大胖，“哥……哥……你疼不……疼……”

　　张大胖那张大黑脸都疼白了，却低头摸着小胖子的头，咧着嘴笑着说：“哥哥不疼，哥哥把欺负你的人揍成猪头了！你以后也不能怂，被人欺负一定要打回去，打不赢就跑，哥哥一定替你报仇！”

　　小胖子却还止不住地哭，哭得顾霁耳朵都发疼了，真是，吵死了。

　　“张大胖，我没欺负你弟弟！我在的时候，他们就只是在抢你弟的熊，后来有人叫我，我就走开了，我没欺负你弟弟!”顾霁冲着张大胖喊道，手在身侧握成拳。

　　而张大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看都没看顾霁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拉着张小胖的手，“弟弟，我们回家。”

　　那一大一小的背影从顾霁眼睛里消失的时候，顾霁承认，自己是嫉妒的。

　　那个时候，他就一直想要有个弟弟，其实妹妹也行，只是妹妹太烦人，像是王茗他妹妹一样就不好了，所以有个弟弟就再好不过了。

　　那个时候宋阿姨还没来，在顾家做保姆的阿姨姓李，李阿姨喜欢打麻将，下午经常因为牌局没结束便拖到很晚去接顾霁。

　　顾霁却觉得没什么，比起冰冰冷的家，他更喜欢幼儿园。在幼儿园他是孩子王，是警长大人，有朋友，也有对手。

　　而在家，他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玩全套的变形金刚，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睡觉。他最不喜欢放假，他希望每一天都能去上课。

　　他闭上眼睛，很虔诚地许愿，“我要一个弟弟。”

　　他可以把全套的变形金刚都送给他玩，电视也可以让他选台，可以陪他睡觉。如果有人敢欺负自己的弟弟，他也会像张大胖一样替他报仇。

　　顾霁睁开眼睛吹灭蜡烛，期待地看着顾爷爷、顾奶奶，好像他们明天就能把弟弟放在自己房间里面了一样。

　　四岁时他的生日愿望是一套变形金刚，许愿的第二天就出现在他的桌上。

　　五岁时他的生日愿望是爸爸能带他去一趟游乐场，依旧许愿的第二天爸爸就请了一天假带他去了游乐场。

　　两个老人家相视一笑，开顾霁的玩笑，“为什么想要弟弟，而不是想要一个妈妈。”

　　顾霁却认真地摇了摇头，拿出贴身放着的一个小盒子，打开指着里面的照片说：“我已经有妈妈了，不能再要妈妈了。”

　　照片里面的人穿着一身警服，恬静地对着他笑。

　　顾霁的母亲叫苏温琬，名字温婉可人，长得也文静甜美。有谁会想到这样的一个女子会去当警察，可苏温婉却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刑事侦查警察，行动出任务甚至不比一些男子差，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想当年苏温婉是A市远近出名的警花，暗恋明恋献殷勤的人一大堆。顾立国宣布和她结婚的时候，多少人想偷偷地用麻袋套住他头狠狠揍一顿。

　　可这么一段被传成神仙佳话的因缘，却止于五年前。苏温婉在出任务时牺牲，那时顾霁甚至还没断奶。顾立国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试着用酒精麻痹自己，玩命的工作，心里空了的那个洞却怎么也填不满。

　　五年过去了，顾霁说想要一个弟弟的时候，二老是有私心的。他们想要儿子再找一个伴，他们再喜欢苏温婉，也抵不过对儿子的心疼。

　　第二天顾霁起床的时候几乎把家里都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名为‘弟弟’的生物。他的六岁生日礼物是一辆小赛车，是顾霁想要了许久的那款，可他并没有觉得很高兴，心底隐隐是失望的。

　　两个月后的一天，他和平常一样等李阿姨打完麻将来接他回家，走到菜市场的时候，李阿姨想起冰箱没菜了，要去买菜。

　　顾霁不愿进菜市场，李阿姨便让他站在街口等她。没想到李阿姨刚菜场，顾霁就被捂住嘴巴装进一辆面包车，迅速到顾霁甚至来不及呼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霁晕晕地醒来，车开在开，车窗外一片漆黑。直到黎明时分，他们才到达了目的地。顾霁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拎起来，扔在一间破房间里，房间里有不少孩子圈在墙角。

　　顾霁是在那里遇见阿衡的。

　　两岁多的孩子，穿着格子衬衫和背带裤，虽然同样是脏兮兮的，却在一群孩子里格外显眼。顾霁被扔进去的时候，只有他小心翼翼地来到他身边，扶起他仰着脏兮兮的脸问，“哥哥，你摔疼了吗？”

　　顾霁甚至是感激这次绑架的，老天听见了他的愿望，给了他一个弟弟。

　　会拿出脏兮兮的手帕擦他摔破的伤口的弟弟。

　　偷偷藏下的糖会咽着口水问他要不要吃的弟弟。

　　会糯糯软软的喊他哥哥的弟弟。

　　比想象更好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