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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咫尺 ...

  •   “我父亲多年前曾被大长公主殿下请到木叶,为猿飞大人调理旧疾。后来承亲王殿下出征西南时,猿飞大人就推荐他随军为军医。殿下赏识父亲谋划之才,托之以消息刺探等事,虽然没有公开延聘入幕,大长公主殿下和摄政大人对此也都清楚。殿下过世之后,这些人事也是在父亲手里整合统理,逐步交到他们手中。但他们不知道,父亲并不是在西南追随的殿下,早在承亲王七岁开府时,他便已经奉先帝之命侍奉在侧了。”

      鸣人对这些事似懂非懂,只是专心地听着,佐助却惊道:“影武者?那他怎会,怎会……”

      他不好说下去,突兀地停在这里,鹿丸接口道:“不错,他不仅没有为殿下殉死,连殿下在世时也几乎不曾担负护卫之责。”他看了看佐助,露出一丝笑意:“殿下曾有戏言,刺客这种小事他自己就能应付,让父亲这样的人当护卫未免太过浪费。”

      “自己设法取得一个可以公然出现在承亲王府的身份,这是殿下给他的考课,而让别人按照他的想法落子,正是父亲最擅长的事。一年之后,殿下初征西南,父亲奉猿飞大人之命随军。到府之日,殿下践前约,脱去他影卫的身份,从此以谋臣视之,推礼而重。”

      佐助不知是该震惊还是佩服,承亲王固然器量英伟,超乎凡俗,奈良鹿久能将纲手殿下和猿飞大人不动声色引为助力,不光是手段,胆子也着实不小。

      鹿丸看着他瞪大的眼睛不由得露出些许笑意,但随即目光落在鸣人身上,又黯淡下来。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件事却是父亲平生最后悔的事。他当时只道殿下武功绝世,又有少主和中村大人日夕不离,安危确无可虑,也不曾担心。哪知道……”语声一顿,看了看鸣人:“殿下过世时,旗木少主正驻守边境,殿下担忧之下,几乎把能派的人都派了出去。风之国的密探是父亲一手安插,因那次事态实在可疑,怕赤砂蝎也在其中捣鬼,便亲自去了风之国。得闻殿下死讯,日夜兼程赶回木叶时,万事都已不及,王府化为灰烬,少主远走,世子下落不明。父亲深悔自己为异志所惑,竟然弃守本职,至于殿下危难时不在身侧,自责至深,已绝生念……”

      鸣人听得脸色煞白,佐助记得鹿丸之前的话,尚可镇定,拍了拍鸣人的胳膊,转头道:“那么,是旗木卡卡西阻止了他?”

      鹿丸微微颔首:“旗木少主彼时已经离国,方失至亲,又有万千事务待他决断,仓促离开时,却没有忘记父亲。他让中村大人冒险留在木叶,无论如何等到父亲回来,转告给他一句话。”

      他从贴身的里衣内侧取出一个薄薄的油布小包,里面是一张叠起的白绢,上面隐有字迹。

      想知道怎样的一句话竟能打消这样的死志,佐助有几分急切地凑上去看。只见锋锐劲瘦的笔迹寥寥写做两行,道是:“殿下以国士待先生,先生何以死士报之?”

      “这封信留在父亲手中十二年,他说,有此一问,他不敢死。”

      佐助心中怦然而动,他最近已经听说太多那个人的故事,加上家族中的传闻,五年的相处,应该足够熟悉才是。不知为什么,却总觉得还远远不够勾画出那个人真正的形象。屈指算过,那人现在应该还不到三十岁,可他经历过的事却已经比常人一辈子经历的加起来还多了。离开木叶仅仅几个月,佐助就觉得像是过了好几年,这段时间经历的事让他再也无法回归从前简单的心境。如果磋磨人心的不是时间而是世事,那个人却是怎么在那么多事情发生之后,仍然保留着目光深处那仿佛焕然流动的勃勃生机?

      手指在那两行字上抚过,如刀锋一般毫不收敛的笔迹。若然字如其人,当年那个还在承亲王的保护与纵容下,可以肆无忌惮、不惜锋芒的少年当是如何的神采飞扬。佐助忽然很想知道,自己认识的那个男子,可还会写出这样一笔文字?

      耳中鹿丸的声音低低道:“待到大长公主殿下还京,稳定了局面,父亲才从自来也大人那里得知鸣人你的下落。他定居木叶,与伊鲁卡先生比邻七年,看着你平安长大,无病无灾,方才着手做最后一件事。”

      “殿下是服毒而死,为掩饰这一点,火化后才落葬。少主道,殿下生不能离皇室桎梏,愿死后魂魄无羁。他自己来不及做这件事,命父亲无论如何要将殿下骨灰带离皇陵。殿下过世后父亲再不曾动武,盗骨成功,回返轸山,即废去一身武功为殿下殉葬,从此隐居林野,不再入世。”

      他目光深沉而温和,低声道:“鸣人,你的父亲,就葬在轸山。”

      鸣人眨着眼睛,慢慢接收着这句话带给他的消息,以及感情。知道身世到现在还不到一昼夜,担忧与恐惧让他无法不相信那些事实。但它们离他实在太远,沉重的压力之下,始终缺乏真实。然而鹿丸这句话让他有了新的感觉,轸山是一个他熟悉的地方,即使只去过两次,却因为有他的亲人和朋友在那里,而是一个真实而温暖的地方。

      他从小不知道父母是什么人,但是有伊鲁卡做他的养父,他一直都很幸福。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成为孤儿,能遇到伊鲁卡叔叔,上天都没有薄待他。他从来没怨恨过自己的命运,更不曾错想过他的父母。此刻听到鹿丸这样说,心里便仿佛有一种酸酸软软的暖意,勾起了久远的,不知深藏于心底何处的思念之情。他曾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与父亲身在一处,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知道吗?他曾在天上看着他的吗?

      忽然明白,为什么事有不对的时候伊鲁卡叔叔让他去轸山,而不是和他自己同路。因为鹿丸,还有那位少主都知道,轸山有谁在那里。如果迫切之间就需要他离开火之国的话,至少他也道过别了,将来知道身世真相的时候,心里不会遗憾。

      不由得抬起头,小声道:“嗯……谢谢你,鹿丸!”

      鹿丸挑起眉毛,有不解之色,鸣人却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了目光。

      佐助微微一笑,却也没有说什么。转向鹿丸道:“那么你说欠他一条命,实则是指你父亲的命了?”

      鹿丸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不是。”

      见他不解,淡淡一笑:“佐助君想必听出来了,家父与宫里出来的影武者略有不同。”

      佐助点了点头:“奈良家药师的身份已传承数代,不会有假,想必从来就是皇家隐藏在民间的密探。”

      “不错,奈良家七代单传,实则夫妻皆是宫中暗影,父子也不过是师徒关系的掩饰而已。”

      “诶?”鸣人呆呆地看着他。

      佐助知道他不明白这些,轻声解释道:“宫里派出去的女人,是不能生育的。”

      以夫妻关系互相监视,是对隐藏民间、触手不及的密探惯用的驾驭方式,而要保证一个女人对主人的忠心始终凌驾于丈夫之上,就不能让她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

      鸣人渐渐明白过来,不由得惊骇:“难,难道鹿丸你……”

      佐助刚想拦住,不让他乱说话,忽听鹿丸道:“不,我是父母亲生。”

      他摇头示意佐助无妨:“殿下脱去父亲影卫身份的时候说,身份既已不同,则私事无需公论。娶一个喜欢的女人,生一个自己的孩子,不愿孩子习武的话,让他当大夫也是不错的。”

      “父亲曾经跟我说对不起,若我只是他的徒弟,他一定会放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但我是他的儿子,奈良家所受的恩情只能让我一起承担。”他说着,笑了一笑:“但是他不知道,我其实早已责无旁贷。”

      迎上两个少年的目光,道:“殿下过世时我已经出生。我的母亲是贫家出身,性格坚毅刚强胜于男子。若是父亲为殿下殉节,为我不失怙恃,即使悲伤至深,她也不会追随而去,从此必将痛苦一生,哀思无尽。求生求死,皆是父亲臣节所向,非我可以置喙。但母亲有他相伴,即使山野清贫,衣食简陋,十六年来亦是日日欢颜。这份恩情,身为人子,我却是无以为报。我欠旗木少主的,是母亲的这条命。”

      “鸣人,你的安危是大人心中最在意的事,所以,即便是舍掉这条命,我也绝不能让你被带回木叶去!”

      鸣人咬着嘴唇,无话可答。

      佐助看着他,目光起伏不定,许久才道:“宫里隐藏于民间的密探也有不同职司,若只是消息探子,根本不值得被派到承亲王身边吧?”

      鹿丸默然片刻,笑道:“身为影武者,自然要精通暗杀术,你又不是看不出来,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没有看出来。”佐助声音奇异,目光隐隐带了几分专注:“他受伤之后立刻挡住伤口,要掩盖的是什么,我就没看出来。”

      眼见一句话出口,鹿丸脸色蓦地一白,搭在膝上的手指尖轻轻一颤,佐助话到口边那句“你难道是真的要杀了他吗?”就怎么也说不出口,迟疑了一下,改道:“都是职责所在罢了,你当真,就不顾及他吗?”

      见鹿丸眼睛盯着衣摆,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肯说了,佐助长叹一声,透出几分悔意:“早知今日,我离开松川城时怎么也要先找到你才是。受人之恩却有负所托,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了。”

      鹿丸心中不解,就听轻微的簌簌声响,一封信函被递到自己眼前。“他托我带给你的信。”

      淡淡的甘松香若有若无,封皮上端方雅致的笔迹写着:“奈良先生亲启”。秀丽而不落纤柔,刚劲而锋芒不露,因为写在外面,笔划清晰端正,绝不相连,正是字如其人。

      ***

      之后的三天,晨行夜宿,都是极为规律。他们乘坐的仍是这辆马车,虽无人特别警示,上车前门窗都被关上也足以表明态度。鹿丸知道他们防的是自己,行动也加意谨慎,进出均不旁顾,中途休息时也只让鸣人与佐助自己下车。

      护卫兼负责他们起居事宜的都是内侍卫属下,松川城的人远远落在后面跟随。佐助出入时几次留心,都没见到日向宁次,心里惦记他的伤势,颇为不安。不过松川城的马队里次日就多了辆轻车,这边车里的茶具被换了套新的,柜中的几卷书也被拿走了。虽然外面找来的车比不了调方阁特制的平稳舒适,但好歹没见他骑在马上,佐助也稍微放些心,早知道就不该说什么君臣之礼的废话。

      晚上在客栈住下,依旧他们三人同室。鹿丸心事沉重不愿多话,难得鸣人也明白,虽然连日旅途枯燥,却不曾抱怨不耐。佐助膝上放着原城予留给他的刀,思绪总也停不下来。木叶家中情形还不知如何,父亲是否真的安然无恙?还有,那几个影卫回到泽州城必然已将自己的行踪报给城主府,水月和香燐担心之下可不要轻举妄动才是。

      正想着,轻捷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由远而近。抬头迎上鹿丸的目光,两人都看到对方的诧异,晚饭后通常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今日却是何事?

      脚步声停在门外,一个清和沉稳的声音道:“殿下已经休息了吗?”

      江永秀和?佐助立刻起身拉开门,果然是崇明馆大总管立于门外,见到他,道:“打扰二公子了。”

      佐助醒过神,连忙道:“无妨。”又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那个,请问,这几日都不见首座大人,他,还好吗?”

      江永秀和被他堵在门口,听到这句话不禁有些意外。虽然一时立场相对,他对这位公子却并无恶感,记得日向宁次自己也曾说愿与之为友,言辞间颇为亲切。此刻见他目光不安,看着自己却并不躲闪,显然是诚心关切,便也没有冷淡以对:“承二公子动问,首座大人身体无恙,只是少来南方,不惯暑气,饮食不适,故连日懒倦,多在车中休息而已。”

      佐助忍不住道:“这都已经秋天了,哪还有什么暑气?”言罢忽然醒悟,他饮食不适哪里是时气的缘故,分明是口齿为弩弦所伤,食难下咽。江永秀和不便直言,才这样委婉带过。

      于是心里歉疚愈甚,道:“总管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江永秀和目光越过他的头顶,落在了不知何时站起身的奈良鹿丸身上:“首座大人请奈良先生移驾一叙,有事相谈。”

      佐助眨了眨眼,回头看向鹿丸,又立刻转向鸣人,果然鸣人也是满脸错愕。事到如今,日向宁次没有视鹿丸如仇敌,涵养已经是非常好了,竟然还会客客气气地请他见面,他们不是听错了吧?

      两人对视之后,不约而同又去看鹿丸。奈良鹿丸明显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怔了片刻,意外之色渐渐褪去,他却并没有显出欣悦,神色反而有些复杂。他沉默了许久,直到佐助和鸣人的震惊逐渐变成疑惑又转为不安,才终于开口,道:“烦请回复贵主上,事态不明,立场各异,恕不便私见。”

      佐助和鸣人顿时失色,日向宁次那般盛怒之后还能压下私怨,平心静气找他谈话,已经够让人惊讶。而鹿丸不但不应,居然还拒绝得如此不留情面,他这是存心把人逼成仇敌吗?鸣人一声急呼已到口边,鹿丸忽然一侧头,两道目光冷电般直射到他的脸上,凌厉无伦,生生把那一句还未叫出口的话钉死在了他的嗓子里。鸣人呼吸顿时一窒。

      江永秀和听到他的回复,眼神也不觉深了几分,却没有流露出什么神情。盯了他片刻,垂下目光:“既如此,打扰殿下了。”

      看着人走远,关上门,佐助才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看向鹿丸,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鸣人远没有他沉得住气,已经喊了出来:“鹿丸!”

      鹿丸恍若不闻,倾身向后,靠在墙壁上,也忘记了坐下,只是不言不动。两人看着他冷峻的神情,想要问都无从问起,房间中一时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房外脚步声再次传来,仍是与适才无二致的不疾不徐。佐助疲惫地听着他停在门口,想不愧年纪轻轻即为崇明馆重臣,真是好城府,刚才那情景换了自己都得忍不住砸门。

      江永秀和的声音再次响起,道:“奈良先生,首座大人前来拜访,请您开门。”

      佐助呆住,就见奈良鹿丸猛地站直了身子,失措地盯着门扇,忽而快步越过他,“唰”地拉了开来。

      门外江永秀和侧过身,就露出阶下背对着他的日向宁次。

      院子里漆黑一片,房间里的光随着门扇的拉开,照亮了阶前的空地,他就站在黑暗中,仿佛刻意,又仿佛巧合地,让光亮的边缘落在身后半步。素色薄氅,长发束在肩后,少年未长成的身形还带着几分纤柔,站立的姿态却如同一杆枪,笔直而锋锐,纹丝不动。他显然知道有人打开了门,却一动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等候着。

      鹿丸有一瞬间失了神,他忽然想到,他们之间,宁次似乎一直是等候的那一个。分明有着可以傲慢骄纵的高贵身份,可以居高掌控的显赫权势,以及坚定不容抗拒的强势性情,他却始终在等候。

      天生高傲,不屑诡辞,明朗坦荡,不畏承担,他直白而不容抗拒地逼迫而来,却只是这样毫不动摇地站在那里,等候答案。台阶上下,明暗之间,一丈的相隔,是他永远不忘记留给他的,等待他作出选择的距离。

      何必如此?真是……何必如此?

      鹿丸握着门框的手已经抓出了痕迹,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背影不移分寸,缓缓开口,说出来的却依旧是:“……事态不明,立场各异,恕不便私见。”

      江永秀和目中亮芒一爆,才要开口,余光瞥见那边素氅轻拂,日向宁次头也不回地向院外走去,竟是片刻也不停留。急呼“首座大人!”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赶之不及,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没有立即离开。转过身来,看向依旧站在门口的奈良鹿丸。

      目光变幻了几次,缓缓道:“奈良先生,月前你曾在松川城做客,我恰有公务在身,未能拜会,甚是遗憾。”

      奈良鹿丸目光从那人离去的地方收了回来,静静垂下,没有说话。

      江永秀和的目光中透出几分深邃:“以阁下的武功,误被蛇虫所伤大约也只是个表面说法。你精通医理,行事周密,自然早知伤无大碍,即使被人救起也看不出什么。”顿了顿,道:“的确,城守军一发现你的身份,路上就找大夫看过了,都说不妨。但你大概没想到首座大人见你始终昏迷不醒,信不过外面大夫,执意命人请太医院内科首席供奉前来,确定你的确没有大事。你也是大夫,会泽家祖传之学擅长什么,想必比我清楚。”

      奈良鹿丸脸色微微泛白,低声道:“松川名医会泽氏,巫医双修之名,仰慕已久,我竟是当面错过高人了。”

      江永秀和道:“会泽家世代奉职于松川城,行事向来谨小慎微。他不知你与首座大人是什么关系,是避开旁人之后,才私下探问首座大人是否知情。他道你长久昏迷乃是元气亏耗过巨之故,若只是寻常蛇毒,不应如此,而若是剧毒,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能将毒性全然化解,肌肉却毫无僵冷麻痹之感,解毒的手段只怕不限于普通药学。”

      奈良鹿丸微微苦笑:“松川城果然藏龙卧虎,高人辈出,原来我在那个时侯,就已经落下破绽而不自知了。”

      江永秀和一直注视着他,闻得此言,眼睛微微一眯,道:“非也。当日首座大人听闻此事,答道:自古巫医不分家,当世医者祖传之学中多有混杂巫术的,只因百余年来巫术式微,恐世人轻视不信,多隐而不提。奈良先生于他有救命之恩,还请会泽大夫代为隐瞒,对旁人就不要提及了。”

      “会泽氏倚松川城之势犹且讳言所长,知世情鄙薄巫术,果然不曾向人提起。这次离城之前,我受命排查世子殿下在民间所有来往密切之人,例行讯问,方才得知此事。”

      眼见奈良鹿丸听到中途,脸色已是大变,江永秀和目光更沉:“首座大人十二岁执掌崇明馆,行事向来不惜谨密,旁人但有一句失言都会警觉,却因信你至深,不曾有些许怀疑。”

      鹿丸紧盯着他道:“然则此次……”

      “因私废公,接到殿下当日,大人便命我代笔,飞书向城主大人请罪了。”他目光与奈良鹿丸担忧的视线分寸相对,声音清冷:“首座大人向来刚峻自守,律下从严,方才能以少年之身统领崇明阁上下。松川城嫉恨他的人不计其数,你可知这样一封书函递上去,有多少责问在等着他?”

      奈良鹿丸面色惨淡,目光却始终沉着,缓缓道:“总管大人是他的心腹,既然早知此事,应当不会毫无作为。”

      江永秀和看了他片刻,才道:“不错,我单独问过会泽之后,立刻补立宗卷,日期设为一月之前,署首座大人之名,秘密夹入档中。”

      奈良鹿丸低声道:“多谢大人!”

      江永秀和冷然道:“不必,我此生荣辱已经系在他的身上,无论他有何疏失,原因为何,我的职责都是帮他把所有会被人抓住的蛛丝马迹抹平,让他在别人眼里无懈可击,不可撼动。这就是我执掌崇明馆的意义所在。”

      奈良鹿丸心里了然,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对他避而不见,总管大人理应赞同才是。”

      江永秀和却是勃然变色,目中厉芒骤现:“我固不愿他因私事动摇心志,然人非铁石,因公而尽绝私情却又有何滋味?首座大人少入军旅,于人情世故经历有限,他待你以知己信重之情,若你今朝所为乃是存心逼迫利用于他,我虽为人臣属,却不惮抗命力行一次。”

      奈良鹿丸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深深行了一礼,诚恳地道:“宁次视总管大人不惟臂助,更如长兄,此番爱护之情,在下此生同感。”

      江永秀和看着他,目光仍不稍缓。

      奈良鹿丸叹了口气,道:“总管大人请信我一句,我与他,公事无可谈,私事不必谈。大人若有心,还请劝他尽快回返松川城。”

      言罢迎上他的目光,道:“至于我今日欠他的,自当分分寸寸,牢记在心。”

      这番话却是江永秀和没有想到的,分明神色淡淡,语声平和,字字入耳却如砺砂石。别无他语,只是“牢记在心”四字,竟让他无言以对。皱眉许久,语气终是缓了三分:“我们前日便当回程了,是首座大人执意拖延至今,如无意外,今晚便是最后同行,你……当真无话要说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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