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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针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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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手殿下遣人召承亲王世子入京,令发于长煦宫,自然是以内侍卫为首。但受命襄助消息的松川城不独以崇明馆大总管随行,连身为内堂首座的日向宁次也亲自前来,对此事之重视实已出各方意料之外。
虽则对鸣人恭礼以对,但在别人眼中,他身份贵重却也不在鸣人之下。这样一人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日向家下属固然无暇旁顾,不知火玄间却也不敢轻忽。故而原城予、佐助先后出手,不约而同都把目标放在了他身上。佐助深知其人精干警觉、不可轻视,所以出剑便是全力,但他心里却并不愿,也不觉得能轻易伤到他。此刻变生肘腋,忽见日向宁次受伤委地,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而那刺客竟然是……难道真的是……
他必是早已潜身灌木之中,看着原城予等人造成的混乱,却算准日向宁次不会这样轻易受阻,故而只守在鸣人逃离的道路上。以受制的鸣人为屏障阻挡视线,再以鸣人性命为胁,逼得他躲无可躲只能硬接下这招绝杀。暗杀术的“隐蔽”与“突刺”已然发挥到了极致。
日向宁次刚锐任事,与鸣人论公为君臣,论私为朋友,生死一线之时,是宁可以身翼蔽也绝不会让鸣人受伤的,此乃本性所趋,不假思索。而若得时间转念……佐助心里明白,知道鸣人的身世时,连自己都毫不怀疑奈良鹿丸与承亲王府必有渊源,何况日向宁次。若慢上一步先认出刺客是谁,他自不会落入这样的计算,而奈良鹿丸正是深知他为人,才刻意如此出手,就是要他反应不及。
竟然如此狠绝!佐助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他……他是真的要杀了那人吗?
奈良鹿丸扯下蒙面的头巾,微微侧头,低哑的声音道:“你们两个,还站在那儿做什么!”
鸣人早已经傻了,呆呆地看着他:“鹿……鹿丸?你……你怎么会……”
佐助站在他旁边,声色不动,已将身周形势尽收眼底。适才鸣人被袭,自己以为刺客冲他而来,舍下不知火玄间冲到这边。而不知火玄间也正是顾及鸣人的安危,才没有阻拦。此刻他与鸣人站在外围树下,而奈良鹿丸一击之后停下的位置正好挡在他们与日向宁次之间,果然是算无遗策!
不知火玄间收刀入鞘,深沉的目光与之前的漫不经心再不相同:“奈良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奈良鹿丸语气平静:“鸣人不能跟你们入京。”
不知火玄间脸色一沉:“你可知这是大长公主殿下的命令?”
“知道。”
“是殿下让你来的?”
“非也。”
“那就是私行到此。”
“是。”
不知火玄间注视他片刻,缓缓道:“奈良先生,我知道你父子都是承亲王故属,不忘旧主无可厚非。但殿下不过是想要见世子一面,至亲之间亦是常情,你宁可背主私行,执意拦阻,莫非疑殿下言不由衷,实有不利之意?”
奈良鹿丸行了一礼,肃然道:“大长公主殿下凛凛之标,廓然坦荡,在下绝不敢妄加猜疑。”
不知火玄间露出不解:“那你又是为何?”
奈良鹿丸神情有几分莫测的深远,正自诧异,就见他眼睛忽然一抬,目光流一般直看入不知火玄间眼中,惊心的深亮:“大人见谅,鸣人,不能跟你们入京。”
不知火玄间微微皱起眉,知道这是不会多说的意思了。他是看在同为长煦宫属臣的份上才先问一句,既然对方不愿说,他也不是优柔拖沓之人。手扶上刀柄,沉声道:“既然如此,请江永总管扶首座大人暂避。”
奈良鹿丸微侧过头:“佐助君,带鸣人去码头。”
然而佐助已经快要疯了,你跟这统领说什么“见谅”?被你伤到的人在那边呢!日向宁次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奈良鹿丸居然更是连一眼都不看他,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息已经让佐助背后衣衫都湿透了。忽然听到这句话,急道:“不行,码头现在走不了……”
“无妨。”
佐助话未说完,就被这句回答断然截了下来,不由得一怔。才待疑问,忽见日向宁次站起了身。
日向宁次声音带着微微的低哑,冷硬沉凝:“秀和,放鸣镝!”
他始终不放开按在肩上的手,江永秀和不便勉强,只得解下披风给他披上。闻言向身边一人做了个手势,那人取下背上长弓,将三支响箭并搭,对着码头的方向放了出去。鸣镝需要节节传递,乃是确认沿岸分布游哨的方式,然而三箭呼啸着没入林中,片刻,却是没有动静。
日向宁次目沉如水:“烟花!”
五道蓝焰两前三后冲天而起,不多时,西、北两个方向并泽州城里都有不同颜色和数量的烟花升起,码头方向却没有回应。佐助忽然想起东城门那死寂的一幕,当时也一念疑到会不会是有人在给他们开路,看样子……
江永秀和盯了奈良鹿丸一眼,已不用首座大人再说话,回头急速下令道:“放信鸽,令东海部部堂护卫叩东门,守住通往码头的大路。再去两个人,快马到城主府报讯,仍用旧说,请宇智波家调城守军清肃码头,不可让任何一条船出海。”略一停顿,语气不变,反而缓和了两分道:“炮台重地轻易不会有失,带首座大人印信,请城守军先上炮台以策万全。”
随着他说,两名侍卫已经上马待命,听到最后这句忍不住心里一突,多看了这位总管大人一眼。蒲野千寻这次留守府中,行前点人的时候只说了句“但从江永大人吩咐即可”,一众上远关出身的侍卫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却不知江永秀和积功是在西南边境,那地方连承亲王整治之后民风都是拿刀子说话,软懦之人安能立足?此刻见他平淡地说出这样的命令,眉毛都不动一根,忽然就生出熟悉的敬畏。双手接过印匣,在马上恭敬行过礼,迅速奔去。
佐助急道:“鹿丸!”
奈良鹿丸声音依旧沉稳坚定:“半个时辰之内到码头,佐助君,现在就去。”
佐助再不多话,拉起鸣人就要走。
鸣人惊慌地道:“等,等一下,鹿丸,你怎么办?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佐助心道他当然是要留下来给你争这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其实也矛盾得很,奈良鹿丸此番举动近乎无理,他本不应这样言听计从。但就是这不同寻常的强硬态度,让他心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惧。对面的人,一为他主君所遣,一为他知己至交,奈良鹿丸不惜当面决裂,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也要阻止的事……鸣人若是回了木叶,到底会发生什么?这一念惊心动魄,挥之不去,让佐助无法不照着他说的来做,即使知道这种情况下留下来的他恐怕已是存心拼死了。
“城先生,鸣人今日上船,终生再不会回火之国!我替先生确保此事,请先生替我助奈良鹿丸一臂之力!”
原城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挥手让余下的宇智波家死士聚集到自己身边,背过身简短地答道:“但愿如公子所言。”
眼见内侍卫自两翼压上,隐有合围之势,知道双方人数悬殊,正面对敌,再不能得之前的均势。佐助咬了咬牙,扯上鸣人,道:“快走!”
鸣人跌跌撞撞地移动着脚步,犹自迟疑:“可,可是……”
佐助因为心中的不安,此刻却不容他想清楚了,然而就在此时,那道已经熟悉的清冷声音从身后传来:“举弩!”
弓弦绷紧之声接连响起,佐助心中大震,脚步一停,鹿丸的声音立刻道:“别回头!”
“殿下若不以下属性命为意,但可离去。”
鸣人挣开佐助的手,转身惊呼:“你要做什么?”
日向宁次两侧,八名侍卫成雁翅阵分布,或跪或立,手中弩已经上弦,对准了中间的奈良鹿丸和宇智波死士。竟然是军弩!日向宁次出身上远关,身边侍卫长于军阵、善用□□是有名的,适才混战只因鸣人在此,不便动用这样的杀器。而以此刻的形势,鸣人一离开,他盛怒之下若是当真动了杀机……
佐助满心惊慌,奈良鹿丸的声音却更加低沉:“我能应付,现在就走,快!”
鸣人慌乱地看着那个背影:“可是,可是……”
“殿下,”日向宁次蓦然抬眼,相识以来第一次,鸣人被他刀锋般的目光刺得浑身僵硬,耳中冰冷的声音道:“殿下驾前,臣不敢冒犯,但殿下今日离开此地一步,休怪臣对旁人手下不留情!”
此举已形同胁迫,不知火玄间脸色都是微变。这少年一路上文静得连话都不曾高声说,此刻竟如换了个人一般,锋芒戾气勃然而发。急开口提醒道:“首座大人,世子殿下在此,还宜谨言慎行。”
日向宁次冷冷道:“殿下归宗之后,自可降罪于臣。”
左手一挥,掀开披风,露出左臂上的黄铜暗弩,他右手尚不能动,便以口咬弦。极端硬质紧绷的弦声入耳,奈良鹿丸双肩顿时一紧,几乎在同时滑步后退,左袖低垂,黑色的软鞭无声地滑落出来。及地盘卷,粗不盈指,竟逾三丈之长。右手匕首横拦在前,膝盖深屈蓄力,紧迫的声音道:“佐助君,半个时辰!”
佐助一个激灵,困难地吸了口气,摸索着找到鸣人的手臂:“鸣人,快走!”
“不!”鸣人忽然惊醒过来般,往旁边一躲,大声喊道:“不行!鹿丸,鹿丸你不能这样!宁次,我跟你去木叶!你们快住手!”
奈良鹿丸目不敢瞬,大声道:“佐助君,大人信任你,带鸣人走!”
佐助心中猛地一震,刚要抬手,鸣人却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臂,紧紧按住他。湛蓝的双眼狠盯着他,激烈与急迫直欲喷薄而出:“你说过的!你说过让我自己来决定!”只是一个对视,又立刻转向那边对峙的两人:“快停下来,我跟你们走!”
握在他臂上的力量提醒着他那孩子坚定的决心,明知道这样做的不智,明知道自己应当阻拦,佐助此时却无法说出口。他知道他是认真的,无论是对是错,明智与否,他是有着自己的理由才说出这样的话。就如数个时辰之前,同样一双眼睛看着自己,说出“朋友”二字。
这个少年,已经不再是木叶初识时浑噩懵懂的孩子,即使是被迫,身世的重担也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目光沉重,用颤抖的声音对自己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并非受无知与逃避驱使,而是宽容与坚定在支持着他。而此刻,他作为朋友,要求着他的信任。
佐助紧咬着牙关,终于开口:“对不起,我,答应过他……”
鸣人来不及为这句话而欣慰,急切地看向那边两人,无声地恳求。
奈良鹿丸握紧了手中兵刃,低哑的声音道:“鸣人,你是承亲王殿下的世子,是所有王府旧臣唯一的主人,我不能强迫你怎样做。但你从小到大都听我的,今天就当是最后一次好不好?不要去木叶,你将来会后悔的!”
鸣人咬着嘴唇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到十二个时辰,可遇到的事已经快要让他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佐助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所以他不能说出,每听到一句“殿下”,都给他带来多么大的惊恐。鹿丸的出现,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即使同时还有巨大的震惊和迷茫,但他唤他的声音是熟悉的,像一直以来那样叫他的名字,没有他惧怕的疏远的称呼。
这是他自幼相识、亲如兄长、可以全心信赖与依靠的人,但他此刻却正与他最好的朋友刀锋相对。日向宁次以口咬弦,即使是鸣人也懂得这是心意已决,连商谈的余地都不留的意思。血迹从他的唇角蜿蜒而下,冰一样的目光盯着他箭锋所指的人。这是他们今天第一次目光相对,却是筹算着性命相拼。日向雏田曾说宁次是从来不笑的,而鸣人即使经过今天,也无论如何忘不了轸山初见时他手抚琴弦温柔的目光。鹿丸懒于世事,鸣人从没见他带着那样的笑意看一个人。他们都是他的朋友,如果因为他,而让他们再也无法重得那一刻的安宁,他要怎样才不会痛悔终生?
长久的寂静,鸣人声音颤抖,却坚持着道:“对不起,鹿丸,我要是走了,现在就会后悔……”
对不起,我只会看眼前的东西,但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让朋友因自己而痛苦都一定是错的。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听从本心去做每一件事,不管将来怎样,至少今天过去的时候不会后悔,伊鲁卡叔叔这样说,我也只懂得这样做。
他知道鹿丸一定一定是为他好,所以,辜负这样的苦心,真的对不起……
奈良鹿丸没有失望怨怒,甚至没有多劝一句话,他只是长叹一声,站起了身。他可以将城门、码头布置得万无一失,可以拼上性命来确保足够完成计划的时间,但若鸣人自己坚定决心不肯走,也都是没有意义的。
不知火玄间心放下一半,还不敢松气,向江永秀和使了个眼色。崇明馆大总管小心地扶上日向宁次肩侧,轻声道:“首座大人!”
日向宁次口齿一松,弩箭“嗖”的一声破空,没入奈良鹿丸身前一尺之地,深深钉入泥土,只露出箭尾在外。这暗弩因为要藏在衣下,没有挂弦之牙,拉开时全凭腕力稳固,又因短小,吃劲比一般弩箭还多上两成,唇齿柔嫩如何禁受得住,一松开顿时满口鲜血。他颈侧的伤口也一直没有包扎,两颊用力,披风领口已经是红了一片。
江永秀和看得心惊胆战,终于见他放开了弩,再不管他准还是不准,扯开一幅白布按在他颈侧。连声命人去取伤药,一边回头道:“既然世子殿下已经决定入京,就请奈良先生把兵刃交出来吧。另恕在下冒昧,请二公子也随我们一道上路。”
佐助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也是情理之中的要求。想着自己纵容鸣人的决定不知是对是错,心乱如麻:“先前虽有不敬,但城先生等人亦是受我所命,可否让他们留在泽州城?”
江永秀和看向不知火玄间,见他点头,便道:“但凭二公子安排。”
四名侍卫以弩箭对着奈良鹿丸,不敢放松分毫,直到见他松手将软鞭和匕首往地上丢去,心里才稍稍安下。岂知刚一松神,奈良鹿丸忽然身子一伏,右手下探,抄住将要落地的匕首。一支下意识放出的弩箭擦衣而已,他人已经闪出了包围之外。几个侍卫不明他意向,连忙退后挡在日向宁次身前,却见他侧身掩在原城予肩后,细长的匕首尖端,已经点在了那人的颈侧。
原城予瞳孔骤缩,即便是相距极近,这样紧张之时他却不会放松戒备。然而此人出手竟是毫无预兆,杀机未生,锋刃已至,动手的刹那,整个人的气息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意向全无可察。他也是精通暗杀隐蔽术的人,却竟然完全没有招架躲避的时机。
身不能动,嘶声道:“御廷巫门的潜影之术,你到底是什么人?”
两人刚刚还联手共战,众人不意他忽有此举,俱皆耸然,佐助惊道:“你做什么?”
不知火玄间抬手拦住要围上去的下属,凝目注视。日向宁次却只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奈良鹿丸目不旁视,他用匕首的方式极为奇特,不用其锋,只用其尖,这样胁迫的姿态,全身却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那人。也不答他的问话,道:“阁下所为何来,你我心照不宣,今日之后我怕是没有再拿兵刃的机会,鸣人安危为重,还请阁下免我后顾之忧。”
左手伸到他身前,掌心放着一颗药丸。
周围宇智波死士纷纷变色,拔刀出鞘,原城予却是眉目不动,道:“担心的话,直接杀了我不是最放心的方法?”刀已经架到脖子上,那颗药丸自然不是致死之物。
奈良鹿丸平淡地道:“若非二公子当面,无需阁下提醒,亦不会多此一举。”
原城予微微冷笑,同为暗影护卫,若生死之事便可胁迫,还称得上什么死士?正要开口,旁边佐助忽然道:“城先生!”
微微侧目,见那少年深黑的双眸直视自己,带着几分恳切:“城先生,如今诸事变化早已出乎之前所料,如何行止,还需再三思虑,方可决断。”
他声音低沉,眼睛更加深邃了几分:“父亲如今卧病,外事不得闻,惟寄望于先生。此信重之深犹过于对我兄弟,务请先生念此,以善存己身。”
原城予目光一跳,没有回答。佐助只见过他两次,但他随在宇智波族长身边,却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这次离家数月,再见时少年圆润的脸颊消瘦了几分,眼神犀利却已有不可逼视之态。宗主大人一双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可目光太过高远,对于这个家族而言却究竟是喜是忧?
终究没有说话,许久,移开目光,拿起药丸放入口中,手落下时只勉强解开了胸前布袱,便昏迷了过去,背后佩刀跌落在地。奈良鹿丸扶着他躺到地上,手指按上颈脉确认药效无误,起身退开:“十日之后便会醒来”。
佐助上前拾起父亲的佩刀,原城予此举已是性命相托,当下亦不多言,对余下不知所措的影卫道:“你们回泽州城,如何行止,待城先生醒来之后做决。”
这些人本来不知原城予所受命令,此刻既有公子之命,更无异议,向佐助行了礼,一人负上原城予,迅速离开了。
奈良鹿丸不等人说话,便丢下匕首。脱去外衣,将臂上所缠藏有暗器的宽布和放置丸散的腰带逐一解下,又从发髻中小心地拈出三枚细针,散开头发。退开两步,展臂让人搜身。搜查的影堂侍卫确认没有失漏,收起所有物品捧到江永秀和面前。
江永秀和检查着,余光却在几个仍持着弩箭不放的侍卫身上打转。他知道这些人职在护卫,让首座大人在眼前被刺伤,回去个个都要领罪,心里怒火正炽。而被那个连禺印堂长老的孙子都挥刀就砍的顶头上司带久了,眼里大约也看不着什么亲王世子。尤其那几个从上远关就跟在首座大人身边的,不仅传闻知道得比别人详细,轸山都去过不止一次了……
日向宁次号令严明,他们心有杀机却不敢私自动手,只盼江永秀和说话。见首座大人只是低头不语,唇间残留的血迹更衬得面色惨白,江永秀和心中叹息,让人把东西送到不知火玄间面前,道:“殿下既已访得,待东海部下属回报之后,首座大人便要回驾松川了。未得大长公主殿下允准,我等不便处置长煦宫门下,还有劳统领大人费心。”言罢行了一礼。
不知火玄间连忙回礼应下。他此刻也看出来了,承亲王世子一行这几个人大约都不是这位首座大人初识,言辞间渊源殊不简单。但江永秀和话说得滴水不漏,道理更是正大光明,却也让他无从动问。
日向宁次神色萧疏,听他们说完,便命人牵马来。江永秀和有心让他坐车又不敢勉强,看着他单手扶鞍上马,缓缓走开,暗令侍卫随上去。暗暗叹了口气,转身道:“此地不宜久留,便请殿下上车吧。”
不知火玄间看着鸣人和佐助钻进马车,瞥了一眼远远等在前面的日向宁次,忽然近前两步,拦在奈良鹿丸身前,道:“奈良先生,你力阻殿下入京的原因,此刻还不能明言吗?”
见他默然不语,也不理身边江永秀和难看的脸色,径直道:“大长公主殿下于我不知火家恩重如山,但有所命,我绝不会违背。但入京之事对世子若当真有什么艰险,殿下总也不会不管不顾。你说出来,我不能断,也可函请殿下定夺。”瞥了江永秀和一眼,道:“首座大人非是不通情理之人,亲身到此,想也是为事有变化时可临机决断。既言殿下不能入京,有何顾虑,现在就是最后挽回的机会了。”
见他始终一言不发,眉间终于露出薄怒:“奈良先生,你为大长公主殿下效力以来,事事周全稳妥从无疏漏,我今日方才有此一言。心念旧主之恩,忠义固然可嘉,然长煦宫中你却也同样立过效忠之誓。殿下引你为心腹,你却将她置于何地?”
奈良鹿丸终于开口道:“武臣之节,不事二主,统领大人,我立誓效忠的,原本也只有长煦宫一人而已。”抬眉间,迎上不知火玄间愕然不解的目光,道:“只不过,我欠了别人一条命,今日之事实乃不得不为。大长公主殿下面前,我自当请罪,多谢大人拳拳之意了!”
言罢,深深行了一礼,走入车中。留下不知火玄间和江永秀和相视不解,心中俱是一团迷茫。
***
车中,鸣人忐忑不安地看着他:“鹿丸,对不起,我……”
鹿丸轻轻叹了口气,靠门坐了下来。这马车十分宽敞,三个人坐在里面也不觉拥挤,布置精雅,四壁锦绣,只是门窗都被关上,有些昏暗。两指在车壁上叩了叩,除了不明显的颠簸晃动告诉他们已经上路,竟然听不到其它的声音。忽然眼前柔光亮起,却是佐助掀开了角落里两尺高的雕花小柜上所罩锦袱,露出上面嵌着的四颗夜明珠。
佐助淡淡道:“这是调方阁造的车,车壁有钢板夹层,关上窗户里面声音传不出去,外面的说话也听不着。”顿了顿,声音还是低了些:“你安排在码头接应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鹿丸摇了摇头:“泽州码头防卫严密,又设有炮台,轻易哪能动摇。我原本也就跟他们约了一个时辰,趁乱取利,若不得手,即刻撤离。”见鸣人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心里一软,温言道:“不是你的错,我没想到松川城行动居然如此之快,早知他们已到,我就该带你们一起去码头。”
鸣人可怜地眨着眼睛:“那,那现在……”
“我会安排好,你不用担心。”
佐助忽然道:“你说的‘他们’……是不是那位大和船长的人?”
鹿丸微微挑起眉:“你果然都知道了?”
佐助“哼”了一声,道:“猜的。”
鸣人惊疑不定地问道:“鹿丸,你说安排,是什么意思?”
鹿丸看了他一眼:“当然是送你离开,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去木叶!”
鸣人结结巴巴地道:“可是……那个,你的兵刃什么的,都让他们收走了啊。”
鹿丸不为所动,淡淡道:“武功小道而已,我交出去就是让他们放心。接应的人应该已经开始准备了,等我找到合适的时机……”
正说着,鸣人猛地抓住他,压低了声音喊道:“不行!”
鹿丸一怔,就见他急切地看着自己,目中竟已含了眼泪,透着几分惊惧:“鹿丸你不要这样,就让我回木叶去好了,有什么不好,到时候再说不行吗?你再这样做,宁次他就真的不会原谅你了!”
鹿丸自出现以来,一直冷静得近乎冷酷,此时猝不及防听到这样一句,浑身都是一震,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
过了许久,才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几次,平定心神。抬手按在他的头上,露出一丝苦笑:“说什么呢,我跟他之间没这么简单,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鸣人,记得我的话,你绝对不能回木叶。”沉静的目光拦住他想要出口的话:“而且你不知道,为了这一天,有多少人已经等待、期盼、忍耐了十几年……”
马车里一时无声,鸣人看着他,满心迷茫又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佐助轻轻咳了一下,转开了话题:“我刚才听到你说,欠人一条命……是说承亲王吗?”
鹿丸略显倦怠,摇了摇头。
“那么,”佐助目光微沉:“旗木卡卡西?”
鹿丸抬了抬眼,带出些惊诧:“你还真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难道真把他的刀拔丄出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