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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两两相忘 ...

  •   因为大人不在,自然就少了些顾虑,香浮自那次起,便日日都会去麝香居探望二爷,而二爷也正如所预期的,慢慢便好了起来。

      香浮闲来无事,看见麝香居中到处都摆放着描好了纹样的绣品--可能是供慕名而来的学生练习用的,就拿了幅苏绣来绣,看了看手中的绣样,不甚满意的叹了口气,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丝线在套接时的晕色过渡总有些不自然,“香浮的这幅苏绣恐怕是还欠缺了些针脚的齐整!--”正在窗边看书的二爷却突然出声了,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是吗?--”香浮立时仔细地瞧了瞧针脚处,果然不是那么的齐整,难怪套针的晕色会欠缺些自然,想到自己居然在有针神之称的二爷面前选择了刺绣来打发时间,实在是有些欠缺了考虑,毫无疑问是班门弄斧了,思及此不禁有些脸红。

      香浮不禁抬头望向他,一袭白衣的他,临窗而坐--窗外的阳光透过来,落在他的身上有些晃眼,他全身沐浴在阳光中,透着恬然与安静的气息,青葱如玉的手指并看不出是怎样的巧夺天工,眉眼间的晶莹剔透却让他在阳光中绽放出温润的光泽。

      “二爷如何知道香浮何处错了?--”虽然知道二爷的不凡,但还是忍不住想问。

      “我是用听的!一件自己熟黏的事情,总是比别人更擅长些!--”二爷笑着满足了香浮的好奇心。

      香浮不禁打从心底折服,天下间论这门技艺,恐怕再也无法找出一人能出其右,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却迎上了二爷含笑的目光,唇边的微笑顿时小心的隐去。

      *******

      “师傅,我瞧香浮姑娘,也挺喜欢刺绣的!--绣的有模有样,比那些上门来学的小姐们绣的都好!”青儿照例端来了药碗,却瞧见师傅正专心打量着那幅苏绣,便忍不住带着几分欢快的愉悦插嘴道。

      “心无旁骛所致!--她的心思缜密,苏绣的精细自然难不倒她。”二爷用手抚过那微微凸起的绣面,喃喃细语道。

      “那师傅索性收了姑娘做弟子,就不必次次假装看帐本那么可笑了!--”青儿顽皮的开起玩笑来,却被师傅半晌的沉默吓收了声。

      “可笑吧!--我也觉得可笑!其实,那些你写的帐目,我是半分也不懂的。”半天,二爷才没来由的冒出一句,露出一抹笑,青儿顿时才舒出口气。

      *******

      香浮回到嫣红阁,推开门,意外的看见大人居然正坐在房中。

      “大人!--你的脸!--”看见大人左侧脸颊上触目惊心的的三道抓痕,香浮不禁惊呼出声。

      “哦!是香浮回来了!--没什么!不小心划伤的!”抓痕有些浮肿,大人正对着铜镜在上药,并且推开了香浮本欲伸过去的手。

      香浮本欲再问,却又不自觉的闭上了口,那样的伤痕是香浮所熟知的,自己也曾被阁里的姑娘抓伤过,大人不想言明已经表明不欲让自己知道,多说本来无益,如换了过往,香浮决计不会多问恩客的种种,可是这一次,窗外的蝉鸣与空气中那份闷热让香浮胸中抑郁难舒,在香浮还未回过神来时,“是宫中小主所伤吗?”她在还没有自觉之前已经不禁问了。

      大人闻之仿佛被针刺痛般,脸色难看之极,“听说最近你日日出入麝香居?”突然大人带着阴沉的眼神,直视我问道。我盯着他脸颊那刺目的红痕,直直地答道:“二爷病了,病的很重,香浮只是去探病,二爷于香浮有恩,香浮理当如此!”

      “原来他也是你的恩客,香浮倒担的起京城八大花魁之名!”他一反平日里的温文宽容,面带讥讽直言道。我不能置信所听到的如是说辞,天下人如是说皆可,可从他嘴里吐出的恩客犹如刀剑,狠狠地就切开了心中的伤口,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我不禁背过了身,我不愿他看到他能如此轻易伤我。

      半晌,身后的他才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香浮,最近宫里不太平,我被夹在其中也疲累不堪,暂时我需要住回府里,且过段日子再来看你!~”这是欢场司空见惯的离别之言,我满脸泪痕,怔怔地就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帘中。

      只一日,我被大人视之弃履的消息就传遍京城烟花之地,我成了众姐妹的笑柄,如若以前,我势必还要反抗一番,而当下,竟已无力起身,心如冰窖般的寒意弥漫全身,双目紧闭,不愿再看一眼这污秽不堪的世界。

      “香浮,你还要在塌上躺到什么时候,孙大人已经住回府里,多半是不会再回头,日子也还是要过的,大娘也早早劝过你了!~”原来大娘还是担心她的生意的,“是啊!大娘,青楼女子没有金主,有人还真当自己是大家小姐!让众姐妹养活她呢!”倚在门边的凤飞见我落魄如斯,自是忍不住要来讥讽一番,平日里也不见得多气人,今日里只觉得委屈,怨恨也莫大于心死,死咬住嘴唇,眼角还是淌泪不止。

      “香浮,你又挂牌的消息也早传遍了,今个儿九王爷可是已经说好了要来瞧你,你自早些准备,有些事过了就忘了吧!~”大娘瞧着我的模样,止不住地叹气。

      过了晌午,我竟起身来梳洗,小梅自大人离开后,也无任何言语,只是在旁服侍我,见我起身,手脚伶俐的在旁帮我梳起头来,“小梅,妆可以浓一些!~”我看着铜镜中的素颜,轻道。
      “小姐不是向来厌恶浓妆艳抹的吗?”小梅不解的答道。“以前自是我不清醒,明明身处污泥之中,还自以为是皎洁无暇的莲,自比傲雪寒梅,现如今自己也觉得可笑之极!~”

      当晚,我艳丽的妆容,华丽的衣裙宛若重生,一反常态般对九王爷曲意逢迎,平素里不喜陪酒的我如今却是推杯换盏,来者不拒,惹的九王爷心花怒放,兴致很高。我勾着九王爷的脖颈,醉意微醺,吐气如兰在他脖颈之间,让一旁也在作陪的凤飞也目瞪口呆。

      没有意外的,九王爷留宿翻了我的名牌,我站立在窗前,环顾着前不久还是大人对我情话绵绵的地方,我今日里却要与其他人在塌上抵死缠绵,也真正是青楼烟花之地的本来面目。我推开了窗,本只想望一下那以往最喜爱的梅园,却只看到光秃秃的在枝头那班驳的黑影,不禁就想起了初见他时的光景,一想起他,心口就痛起来,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地向前倒去。

      **********************

      醒来时,守在一旁的竟然是凤飞,一反平日里对我的怨恨,眉目清明的瞧着我睁开了眼,身上火烧火燎的让我不甚清明,一时也不知身在何处。

      “我嫉恨你,跟你狠斗了一场,最终竟还是比不过你!你终究是个有福的,那九王爷瞒着福晋来喝花酒,竟逼死了名满京城嫣红阁的头牌姑娘,出了这等丑事,恐怕最近这阵子都不敢再来了!笑死人了!~”说完竟真的笑的花枝乱颤,仿佛遭遇平生最可笑之事,竟笑出泪来方才止住。

      “你跳水后,大娘将你捞起来请了大夫都说是不行了,结果小梅去请了麝香居的金二爷,居然连太医院院判大人都请动了来看你,折腾一夜算是拣回了你一条命,我在旁看那位爷看你的神情,知道我这辈子是赢不了你了,好在我名头上终是赢了你一回,明日里我就要跟着那钱胖子回江南了,就要出阁了,竟还惦着你在一旁守着,我都不知道我这演的是哪出了!~”说罢又开始笑着抹泪。

      “是姐妹才劝你句,好好跟着这位爷吧!对你是真不一般的,那瞧着你心疼的神情,你这辈子不会再有这境遇了,该抓的就好好抓住,犯哪门子傻气要跟着那无良的!~罢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走了!对了,这位爷已经替你赎了身子,大娘已经收了银子做主让你过府了,卖身契也给了这位爷,外间的人都以为你死了,这位爷让大娘放的消息,说是好让你做正夫人,大娘都说真真正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修的造化,看着像薄命的,原来也是有些福的!~”

      看着凤飞单薄的背影出门,我自是想跟她说些许话,但喉咙里火热干涩,无法说出任何言语,不一会又晕晕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又过了几日,再睁开眼,眼前就是二爷那清俊的脸上满眼的焦急和担忧,我想张口说话,发现还是无语,瞧着我醒过来,二爷自是欢喜,即刻阻止我硬开口,说是我伤了嗓子了,要休息些天方能开口说话。

      看着他眼睛下那黑黑的阴影,眼角遮不住的疲累,心也忍不住地心疼,他这般为我不值得啊!~看着我眼里的泪,他仿佛听到了我心里头的话,竟开口道:“香浮你无须担忧,我替你赎身并非用强想留你在府里头,只是觉得也是个机缘,让你离了那是非之地,等你身子大好了,想去哪自去哪,我决不拦你!~”说话间,眼中一片赤诚。

      想起过往,我止不住哭出声来,那嗓子里的嘶哑惊吓住了二爷,不知哪句惹哭了,立马手足无措起来。

      大哭之后,竟像是通了心窍般,心中的痛竟似平缓了些,连着数日里的修养,身子竟慢慢也大好了。二爷竟连小梅也一并赎了身,说是好照料我,小梅对二爷的感激恭谨则更胜从前,趁着我身子好些,搀着我就到园子里走动,说是怕我躺太久对身子不爽。府里的下人见着我均恭敬地唤声夫人,仿佛我一直是府里的女主人一般,倒让我有些不自在起来。

      二爷一有闲暇就来看我,闲聊些店里的琐碎趣事,对于大人只字不提,一次青儿在用饭时闲聊起了京城里的趣事,仿佛无意提起了大人最近流连倚翠阁,做了头牌姑娘红绡姑娘的入幕之宾等等,二爷冷哼两声打断了青儿的言语,而我则默默地听着,置若罔闻,仿佛这么久的日子,我真的有些忘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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