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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敦煌壁(九) ...

  •   这两个春漪中必有一个是假的。只是奇怪的是,春漪明明是被那西夏世子抓走的,若这春漪中有一个乃是那世子假扮而成,怎么另一个连争辩都不争辩一声呢?

      除非,那个西夏世子控制住了真的春漪的心神。

      为防万一,重韫便用龙骨简将两人锁住。

      谁知两个春漪却一齐向他求饶道:“道长,小妖从未害过人性命,还望道长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两个春漪异口同声,荨娘都不知该安慰谁好:“春漪姐姐,道长……道长他是来救你。他不会害你,相信我!”

      重韫头疼地捏了捏额角,清喝了一声“起”,两个春漪脚下忽然出现一条黑色长龙的虚影。长龙腾空而起,重韫拉着荨娘跃上龙头,沿路返回妖魔塔第一层,撕开结界跳了出去。

      重韫带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春漪回到客栈后,立刻引起不小的响动。毕竟美人罕见,孪生美人更是罕见了。

      重二哥见重韫带回一对双生美人,便问:“这便是狐妖吗?”

      重韫这才想起重二哥的护卫中,有两个中了狐妖的狐香,妖毒还未解,如此说来,哪一个能解了那护卫身上的毒,哪一个便是真正的春漪了。

      于是便把两个春漪带过来,要她们当场给那两个护卫解毒。两个春漪便一齐划破手指,将血挤出,分别喂入两个护卫口中,不多时,两个护卫便一齐转醒了,连醒来的时间都相差无几。

      根本无懈可击。重韫和荨娘整整观察了三天,始终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这日,重韫忽然想起春漪未变成狐妖前,似乎与褚云子有过一段纠缠。虽然请师父来辨故人的确不厚道,但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于是连夜给褚云子去了一封信,要他速来西域一趟。

      因敦煌是西域路途上的枢纽,交通便利,重二哥便命人驻扎在城中,打算自己轻装带些人马前往四方探访那些合作的茶商。

      重韫知道西域这段时间并不太平,因怕重二哥出事,便主动提出要当他的护卫。重二哥自然是喜不自胜。重韫又拿眼去看蹲在廊下熬药的荨娘,看了许久,荨娘还浑然无觉。

      重韫无奈,只好握拳靠在嘴边,重重地咳了两声。

      谁知荨娘听医嘱说,阿爷的药须得用文火滚沸,放凉之后,再放到灶上熬煮,如是三遍,错一点都不行。

      “这药里有一味药材极其贵重,要是熬坏了,这帖药可就废了。”

      荨娘因此小心谨慎,就怕没看好火。她一门心思扑在小灶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竟然没听到重韫的咳嗽声。

      好在重二哥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他一见弟弟这副样子,便知二人要些私话儿要说,因此收起桌上的账本,朝重韫挤了下眼睛,悄悄踱出院去。

      荨娘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个半旧的蒲扇轻轻地扇着,时不时隔着厚实的巾布把药銚子的盖子打开来,往里瞧上一眼。

      她正专心看照着药,忽然有两只长长的手臂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蒲扇,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把盖子放了回去。

      此时正是清晨,敦煌城里的阳光从廊外谢谢地洒进来,在两人身周镀上一圈温暖的光晕,有无数细小的尘埃,像是蜉蝣一般,在那圈光晕中上下浮动。

      他的胸膛紧挨着她的后背,心跳清晰而有力,像是能够透过衣衫传到她皮肤上来。

      她脑中忽然闪过幻境中二人的亲密之举,一张脸儿顿时如饮了酒一般,酡红不已。

      重韫抬起手,在她肩上轻轻按了一下,低声道:“我来吧。”

      “啊……好,好!”

      荨娘像只受惊的兔儿似的跳到一旁,把位置让出来给重韫。重韫搬过小马扎坐下。

      他垂着眼,专注地看着火,时不时加上一把风。荨娘蹲在他身边,双手环膝,间或抬起眼偷觑他的侧颜。

      他的睫毛很长,不像她天然便呈微微上翘的姿态,他的睫毛像是驯服的羔羊一般,妥帖地顺着眼睛垂下来,显得安静而文气。可他鼻梁和脸部轮廓,却呈现出一种刀削斧凿般的锋利。

      如果只看眼睛的话,你多半会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十分温柔的男人,可等看到整张脸后,或许你就会在心里多加上一个词:倔强。

      荨娘看得有点入迷了,重韫跟她说话,连说了两遍,她才恍然回神,呐呐道:“道长,你刚刚说了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重韫只好复述道:“过两天,我要送我二哥去大月氏,你跟我一起吗?”

      荨娘垂下头去,好一会才道:“……可是,我要是跟你走了,就没人能照顾我阿爷了啊……”
      声音又细又小,若不是竖着耳朵,恐怕要听不清。

      第一滚沸开了。重韫把药銚子从灶上拿下来。
      “这个不妨碍,你跟我走,自有人会照顾你阿爷,你不必担心。”

      荨娘摇头,轻声道:“不行,阿爷的伤还没好,我得守着他。”

      重韫心里忽然感觉有点憋闷。这要换做以前,自己肯定是荨娘心中第一人,她巴不得日日能和自己在一起,又怎么会出言托辞?他心里涌上一点酸溜溜的感觉,自己竟然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了吗?

      虽然他知道按照人之常情,荨娘此刻想留下来照顾阿塔图再正常不过,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一刻也舍不得叫她离了自己跟前。说是软弱也好,害怕也罢,他真担心,这几天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朝醒来,他身边始终没有她。

      只是这万般的思绪和衷肠,要如何讲诉给她听?

      重韫见她伸手捏了捏小腿,知她是蹲得久,腿有些麻了,因此便伸手拉她起来。

      谁知荨娘刚站起来,身子一歪,竟然跌向那红泥小灶,重韫深怕她被烫到,赶紧扯了一把,荨娘便顺着手劲跌进他怀里来。

      她坐在重韫腿上,一时也傻了眼。

      重韫环住她腰身的双臂慢慢收紧了。他垂下头,鼻尖轻轻地从她手臂上蹭过,放软了声音,像是在求她:“跟我一起吧,我放不下你……”

      荨娘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如此伏低做小,一时间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似乎答应不对,不答应更不对。

      她的心乱极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瘦小精干的老人家,披着羊羔皮袄子,立在门后,脸色阴沉。
      他看了重韫一眼,又看了一手带大的孩子一眼。

      荨娘“呀”地一声,忽然从重韫怀里跳起来。她跳起来时反推了重韫一把,重韫一时不妨,险些被她推个仰八叉,总算及时反应过来,用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没有在老丈跟前狼狈出丑。

      他抚顺了道袍,长身而起,面色不改,心跳不变,朝阿塔图徐徐一揖,道:“老丈安好。”

      阿塔图知道是眼前的青年道士救了自己,他本该怀着感激之心,可他在室中观察这道士的举动,举手投足之间与毫不避忌男女之别,竟是瞧着阿缘年纪小,处处在占她便宜。

      这也便罢了,还满嘴花言巧语,打量着他看不穿他那点花花肚肠是嘛?这道士分明是仗着救了自己,又见阿缘生得貌美,起了歪心思!

      他想到这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对荨娘道:“阿缘,到阿爷这边来。”

      荨娘应了一声,乖乖走到老人身后,恭顺地扶着他。

      阿塔图伸手在羊皮袄子上掏了一会,竟掏出几锭黄金来。他用双手捧住金子,奉到重韫跟前,不卑不亢道:“道长的救命之恩,阿塔图无以为报,只有这些金子,希望道长收下,也算抵了近日的药资。”

      重韫看也不看金子一眼,又俯身做了一揖,道:“老丈既然醒了,晚生有些话,便可以直说了。”

      他抬眼看着老人,用一种平缓而坚决的语气说道:“大宋国临安重氏三郎,希望能迎娶……阿缘为妻,还望老丈玉成。”

      阿塔图愣了一会,把金子收回去,双手抄在袖子,依旧阴着脸打量面前的年轻人。

      他这一揖下得极深,很是恭敬的样子,看这气度,应该出身是个好人家,只是怎么会去当了道士?且依他刚刚的说辞,言里言外,分明不曾把自己当个道士。

      荨娘轻轻地晃了晃阿塔图的手,“阿爷……”
      道长这一揖到底,阿爷还不肯叫人起来,会不会太失礼了些?

      阿塔图又哼了声,拗不过荨娘的请求,便上前虚扶了一把,让重韫起来,而后道:“你们宋人的规矩我是知道,成亲前须得三媒六聘,少一道便是名不正言不顺。你若有心要娶我这女孩儿,先给家中去信,秉过你家大人,请了媒人再来与我说吧。”

      重韫道:“信早已寄出去了,我父母年纪大了,无法随媒人远赴西域,然我已与师父说过此事,不知请我师父前来,可否?”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我估计,顶多还有5章,这个番外就算告一段落了。这几天我都会尽力日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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