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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雨令现 ...

  •   “你是说……”杨语欢被恒峥带回来的消息震的直接回不过神来。

      “是。”恒峥叹了口气,看着那已经空空如也的床榻发呆,昨夜的男子就这么不见了,今天上朝又听到这么个在意料之中,却不得不令他震惊的消息:“豫王李旦以亲王的身份直接被册立为帝,明日就要登基了,宫里现在都在忙乎呢。”

      除去用武力的方式,以亲王身位直接称帝,这还是大唐头一位。

      “永平郡王李成器被封了皇太子,改了年号文明,说是接下来就要由新皇带着先帝的灵柩回长安下葬。”恒峥摇头:“文武百官连散朝的时候连议论都不敢,个个气都不敢大声喘。”

      恒峥似是被那种气氛压到了:“还有,昨夜我出去查看那人有没有被人追踪时,不是听见羽林军在外面喝酒时提及了庐陵王的事么?结果这些人都死了,说是有人告了密,当天就给斩了,一个都没留……”

      杨语欢倒吸了一口冷气:“太后下的令?”

      前脚新帝登基,后脚就砍了人的头,武后这气势,也真是无人能及,杨语欢心神俱震,可还没来的及多问,就听见有人在外面轻敲檀门。

      杨语欢知道只有婢女胭脂才能进后院,便没多想去开门,可没想到门开后,婢女胭脂的身边,居然还站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你们是不是丢了一个快死的人?”女子赫然就是之前被年轻男子找上的门的那个,她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杨语欢的穿着,后用不耐烦的口气说:“我捡着了,那人说我把人送过来你们就给钱,人就在门口,钱呢?”

      送过来就给钱?

      恒峥微愣,立即悟出了这话里的两层意思。

      一来是要让他们见见这姑娘,二来,怕是这姑娘缺钱,不然邻里邻居的,又是攸关自己性命的事,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刻意提钱的事。

      杨语欢倒是多了个心眼:“娘子怎么称呼?”

      “我姓苗,苗秀。”年轻姑娘回答,复又不耐:“你们到底给不给钱?”

      “给,当然给。”杨语欢笑的娇媚,话音未落,恒峥已经随那姑娘出去了。

      **

      后门,年轻男子直接被扔到了车上,或许是不想被人发现,身上还铺了不少杂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炭车。

      只是这车……怕不仅仅是运炭的。

      恒峥看着那一闻就很有味道,看上去又脏兮兮的车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这样的车进了遏云馆,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可他知道那年轻男子身上的伤是什么样的,此刻要弃了炭车背进去恐怕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无奈之下,恒峥只能和那驾车的商量,请他绕过遏云馆到语欢小筑那边,从后面进去,只是这一样来,少不得要多给那车夫一些银钱。

      恒峥出身富贵倒是不太在意钱,讲好了价格也就随他去了。

      冷不防苗秀又伸出了一只手:“钱,什么都行,能换药就成。”

      恒峥无奈,只能把随身的钱袋子递了过去,苗秀也不看里面有什么有多少,更不多作停留,转身就要走,恒峥与她不熟,又没有留他的借口,可没想到苗秀的身子刚转过来,在车上一直悄无声息的年轻男子突然伸出了手,用仅有的力气拉住了苗秀的衣襟。

      苗秀皱眉,使劲一扯:“放手!”

      那男子到底是没了力气,被她一扯拉不住了,衣襟自指尖脱落,引起了他压抑的轻咳。

      恒峥将这一细小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由的多看了苗秀一眼。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尤其是袖口那似乎刚刚被这冰寒天气冻住的水渍,再想起她刚才的模样,和那年轻男子的举动,恒峥琢磨着开了口:“姑娘可是需要钱财?”

      苗秀站住了:“我是缺,你有么?”

      “有。”恒峥一听这话心里有了数:“不过,不是施舍。”

      “我不需要施舍,可以做工来赚。”苗秀倒是痛快,于是恒峥笑:“这便好,那么姑娘可愿意随我再进去一趟?”

      身后,车上的年轻男子似是也松了口气。

      车轮滚滚,压着被日头映出一地银光的雪,缓缓的进入了遏云馆后院,在狭窄的后门口压出一地纷乱的印迹。

      **

      昨夜男子身上的伤本就不轻,来回的这么一折腾,又重了几分,借着杨语欢替他医伤的功夫,恒峥将苗秀带进了外间微做询问:“姑娘和这男子可是朋友?”

      “不是,昨……昨天遇见了,帮了一把,没曾想倒是被缠上了。”苗秀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你到底有没有工可做?没有的话我便走了。”

      “有。”恒峥露出一惯的温文笑意,甚至带了几分讨好:“遏云馆的杂,娘子可愿意做?我在这里还有些薄面,可以介绍娘子在这里留下。”

      “只要不是去前面卖唱就行。”苗秀快人快语:“我知道遏云馆是做什么的,却也不是嫌弃,就是不会而已,我是个粗人,也就能做些打打柴烧烧水的活计,别的就不行了。”

      “这样也好。”恒峥轻笑:“那便从今天开始吧,一会儿带你来的那个胭脂会带你下去,找些力所能及的事做做,至于能不能做长,那就看娘子的能耐了。”

      他居然也不问苗秀为什么缺钱,为什么那么想要钱,不过不问更好,苗秀直接点头:“好。”

      **

      打发走了苗秀,恒峥转身又进了内房:“怎么样了?”

      “失血过多。”杨语欢百思不得其解,寻思着问:“他与适才那娘子是情人?”

      “不是,只是昨夜萍水的路人罢了。”恒峥显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甚至都不知他姓甚名谁,不过看这男子的举动,怕还是在意的,不知道是否也与风雨令有关。”

      “若是不在意,就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寻人了。”杨语欢玉指一晃,点向地上扔下的衣服:“血又透了。”

      话毕眼波流转看向恒峥:“你把那姑娘留下了?”

      杨语欢生的极美,特别是那双眼睛,总是流光溢彩的带着些万千话语,次次回眸都能看的人心轻漾,恐怕也只有恒峥这样与她熟到极点的男人才能待她如常。

      “是。”恒峥点头:“让胭脂一路跟着,晚上也好知道她家在何处,都有些什么人。”

      杨语欢点头,没再多问。

      恒峥不喜朝堂之争,亦不问政事,虽然做人总是缩头乌龟似的胆小,但做事却一向心细稳妥,极少出岔子。

      一连几天杂事不断,又全然理不出个头绪来,搅的两人心绪都有些乱,几句话说完便都沉默了下来,似是想歇歇。

      屋子虽静,可屋角的更漏却还在发出滴滴答答均匀而克制的响声,倒是屋外,歌声不绝,丝竹和笑声顺着风远远的飘散过来,像是在提醒着二人,虽然这里问题重重,但外面,却还是一片大好天地。

      只是这片大好天地,却不知还能快活多久。

      风雨令,到底是什么?又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

      恒峥担忧。

      杨语欢,期待。

      **

      入夜时分,接连肆意了几天的雪总算是停了下来,皎月当空,与雪地遥对,居然显出几分宁静的味道,杨语欢出去打发那些慕名而来的客人,恒峥则哪都没去,独自一人守着那年轻的男子。

      男子睡的正沉,因失血过多则显的有些苍白的肤色看上去居然多了几分羸弱,眉目之间的凌厉也随之散了,这么瞅过去,还挺清秀的,但明明已经无力的右手依然虚握着,像是在握着刀,始终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老令主身边有这么个人么?恒峥完全不记得。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本来他与老令主见的次数就不多,当年被他救的那次,甚至不过相处了半柱香的时间而已,可那风雨令……

      恒峥从怀里掏出这几日不敢离身,更不敢露于外人的风雨令拿在手里把玩,不由自主的又叹了口气。

      他这人,生来最怕的就是麻烦。

      不仅他怕,连他家人都怕。

      恒峥自顾自的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

      铚县桓氏自先祖桓玄失败后,便开始了谨言慎行,不然也不会又延续到现在,几百年的风风雨雨,早就让这一系的族人养成了谨言慎行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会出头做事,会进入风雨令实在是很异类的事,他甚至都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至于加入风雨令,也实在是因为自己太过年轻,又太过胆小了。

      那年他赴京赶考时露了财,几乎被人逼的跳崖,老令主的突然出现求了自己一命,并说了风雨令的事,问他是否愿意加入。

      他说,风雨令为太宗始创,只护李唐皇室,希望他可以加入,再多的,什么都没提。

      那时先皇还,二圣同朝,虽然庙堂之上风云变幻,但并未涉及老百姓,为了报恩,更为了老令主的一脸真诚,他便这么糊里糊涂的应了下来。

      当然,那时他并没想到日后会出那么多的事儿,事实上这么多年,他的确也没有为风雨令做过什么,哪怕是两位前太子和武后斗的天翻地覆时,风雨令在朝堂之上,在民间配合着做出的无数配合。

      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再看朝堂之上云波诡谲和武后的狠辣手段,恒峥就越是后悔当初的决定,生怕有一天,那个所谓的风雨令会被武后掀出来,自己无故被牵连,哪知道这会儿不仅被牵连了,自己更莫名奇妙的成了所谓的令主。

      正发着呆,冷不妨身边传来了男子轻而弱的话音:“老令主说……接下来……风雨令,只听令于你……你要……护着豫王周全……”

      恒峥微怔,不过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你醒了?身上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伤的地方?要不要再处理一下。”

      虽是对这男子尚有猜忌,但他的涵养还在,断然不肯把话说的太过直接,以免先伤了和气,但这话问的也是颇有技巧,一连串的问话,年轻男子好歹都是要回上一句半句的,可偏偏他一句都没回。

      非但不回,还断断续续,自顾自说起了他的事:“老令主说……豫王现在很不安全……”

      “哦。”恒峥只能跟着把话再说回来:“他还说什么了?”

      “还有……老令主接到秘报……太后……太后派左金吾大将军邱神勣……去了巴州……太子李贤恐怕凶多吉少……”

      “你说什么?”恒峥这一惊非同小可:“那老令主可有见到废太子李贤??”

      年轻男子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怎么,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还有……英公李敬业……也派人去了巴州……”

      “他去巴州……”话说到一半,恒峥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什么时候的事?”

      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来之前……”年轻男子拼了最后一点力气:“老令主要你处理的就是这些事……”

      “他……”恒峥被惊的半天回不过神来:“他让我做什么?阻止英公与前太子见面?还是让我保护太子?还是豫王……皇上?”

      “全部……”说出这两个字,年轻男子又没动静了。

      恒峥慌了,竟然用手去推人:“你醒醒,老令主还有没有说别的?有没有告诉你除了我还有谁可以接任风雨令?为什么要把风雨令给我?”

      他是真急了,无奈他虽然急,那男子却真是没力气再动了,颀长清瘦的身子随着他手不停的摇动,活像一个死人,恒峥摇了几下不见人醒,血迹却又从他身上包好的白布中渗了出来,恒峥怔愣的收回了手,不敢动了。

      如这男子所言非虚,风雨令交到他手里,可就不仅仅是保护人那么简单了,尤其是英公去见前太子李贤的事……

      **

      “这事很复杂么?”杨语欢佯装不懂,但这句话背后的事,她是多少都有耳闻的。

      早在上元元年,武后就已经先后将武三思和武承嗣招了回来,并先后委以重任,旨在培养自己的势力,而武承嗣任宗正卿后不久,太子李弘就在倚云殿暴卒,现在,风传武后不仅对她的儿子举起了屠刀,更把刀架到了元老的脖子上,英公李敬业便是其中之一。

      英公李敬业是司空李勣的孙子,因父早亡直接继承了祖父爵位,虽没什么建树,可借了祖先的萌荫也算声望颇隆,可不久前,李敬业和他弟弟李敬猷均因事获罪。

      恒峥担心的也是这个:“李敬业被降职为柳州司马,李敬猷被免官,不仅是这两人,就连和他们亲近的人都受了牵连,唐之奇被降职为栝苍令,骆宾王被降职为临海丞,杜求仁被降职为黟县令,一个比一个惨,在这种情况下,英公李敬业去找废太子李贤,怕是……打不出什么好算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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