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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雨令现 ...

  •   夜深,风更急了,雪也跟着下的越发大了些,细细碎碎的雪粒被风刮着打到裸露的皮肤上,刀割似的疼。

      洛阳难得见这么大的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唐突变,连天都觉得悲伤。

      因要取悦贵人,遏云院离皇城并不远,只是为了方便夜间出行,并没有设在街边,而是拐进了小巷子里,这样万一有了夜游的雅兴,巡逻的金吾卫总会看在某些人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久了,甚至都不往这边走。

      语欢小筑在遏云馆最北隅,占地并不大,却是为杨语欢专门建的。

      她是西京长安红袖馆借过来的人,又和长安教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遏云院不敢怠慢,所以院落虽小,亭台楼阁却一应具全,连景致都与别处不同,唯一觉得不便的地方就是这里两面都有墙。

      这也没办法,谁让这是馆子的最深处呢,想要清静,总是要有些取舍的。

      所幸,那墙都不够高,为了好看,遏云馆便沿着这两面墙种了四季的花树,倒也能遮挡一下,换个风景,但那种高度,稍有点功夫的人就能越过来。

      恒峥披着紫绮裘在风雪中四下张望,试图判断出那男人的来处。

      今日朝中虽变了天,可遏云馆的人依然不少,那男人一身是血,如果是从前面进来,必然会惊动来客,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从这里翻过来的了。

      恒峥思定,缓步看了过去,奇怪的是,院子里的积雪平整如镜:“居然连血都没有……”

      不过略一思索,恒峥觉得也对,那男子虽伤重,可这到底是冬天,他的衣服足够厚,适才摸上去湿成那样,怕是都被衣服给吸走了。

      但没有脚印就有些怪了,总不能是被谁抹去了吧。

      “难道是他自己甩了追兵跑过来的?”恒峥侧耳静听,墙外恰在此时有马蹄经过的声音,还有隐约的耳语,但说的大多都是些抱怨的话,竟然是与当今,不,应该说是废帝有关:“早知道没有什么赏赐,又不封官加爵的,还不如拥护庐陵王(李哲封号)呢!”

      “谁说不是呢,谁知道武后心会那么狠,自己的亲生儿子啊,说废就给废了……”

      “你们俩真是不要命了,出来喝酒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说这些,也不怕掉了脑袋!”一个声音急了。

      话音一落,立即有声音符合:“就是就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这话可不能乱说……”

      声音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听口气,不像是夜巡的金吾卫,倒像是白天在朝堂之上,随着中书令裴炎,中书侍郎刘炜之一起将李哲拉下皇位的羽林军,这些人夜间无事时,倒是常来这附近喝酒作乐。

      不过,羽林军虽然不管洛阳城的安防,若有什么异状也不会不管的,既然这些人路过都没见什么动静,是不是意味着外面也是一切如常的?

      恒峥沉呤着回过了头,地上自己的脚步在雪地里清晰如印,可,也只有自己的脚印而已,完全不见第二人的,若不是有人帮忙,便是那年轻男子自己用了什么法子抹去了痕迹。

      算了,不被人发现就好,管是谁做的呢,反正也查不出来。

      恒峥松了口气刚要往回走,冷不妨脚下打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急急侧走了几步才算稳下了身子,结果人还没直身来,便觉脚下不对。

      像是有个什么硬硬的东西。

      雪覆盖了一切,眼下什么都看不见,只凭感觉去触碰,恒峥着实有些紧张,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手探入雪里去摸,好在位置找的准,一下便掏了个东西上来。

      是个小包袱,麻布的,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些干粮和伤药,其中干粮已经被冻成了石头一般,难怪踢上去是硬的。恒峥这才又松了口气,回头四下张望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异常,才带着这些东西回去找杨语欢。

      **

      恒峥推门进来时,杨语欢已经把男子身上伤处理的差不多了,果然不出意外的一身刀剑之伤,深深浅浅的遍布了整个上身。

      “好了?”恒峥递过手里的小包袱:“有些药在里面。”

      杨语欢接过闻了一下,不屑的随手扔到了一边:“这包袱应该不是他自己用的吧。”

      “怎么说?”恒峥这会儿确定外面没有追兵,总算是放松了不少,一边问着杨语欢,一边转过脸去看那男子。

      很瘦,精壮的身子肌肉线条极为清晰,只是新伤叠着旧伤,怎么看都有些吓人,恒峥将灯盏向前凑了凑,仔细打量了那男子的脸,很年轻,不过落冠年华,若放在寻常人家,正是求学考功名的时候,可他却遍体鳞伤的倒在这,几乎丢了性命,也不知道图的什么。

      “你看他这身衣服,看着普通,却质地上乘,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起的,那包袱却是家庭作坊里做出来的布,干粮和药物都极廉价。”杨语欢包扎完最后一部分,松了手:“看来,这风雨令里的门道还多的很。”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恒峥,突然笑了:“怕是你这位新令主有的琢磨了。”

      恒峥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我只盼着这人说的不是真的。”

      杨语欢倒是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也不多说,起身把刚才洒在男子伤处的药收好,放回镜奁的最底层:“他的伤来之前就已经被处理过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给做的,上的就是这种东西,不过看样子作用并不大,幸好我这些里还有些仙鹤草,可以临时派上些用场。”

      “你是说有人处理过他的伤口?”恒峥闻言接过包袱里拿出的粉末,挑了一些尝了尝:“筋退?”

      “是。”杨语欢很快的处理完男子的作口,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回头问:“外面可有什么异常?”

      恒峥摇头:“雪太大了,能盖的已经都盖住了,怕是想寻过来也有些难度,不过奇怪的是,他来的痕迹却一点都没留下。”

      “有人帮他?”杨语欢微惊。

      恒峥再度摇头:“不知道,反正没看出什么异常,刚才我出去的时候,还听见外面有出来喝酒的羽林军,他们也不过就是闲聊而已,并没说什么,要是城防的武候或者金吾卫看到什么,应该不会这么安静才对。”

      “也就是说,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杨语欢也松了口气,随手抽过那枚帕子:“这个苗,又是谁呢?”

      恒峥看着那帕子呆了半响,终究是叹了口气:“看来,也只能等他醒来再说了。”

      **

      恒峥和杨语欢笃定了这年轻男子伤的这么重,必然没有精力再四处行走,于是待他安定下来之后便各自离开了,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两人再回来看时,那男子居然不见了……

      **

      眼前是一间身处小巷深处的民居,前后两进,布局极为随意,门屋厅堂私室通通都没有,除了一个天井还能看的出来是个正常人家外,连墙都是破落的,旁人想进的话随时都可以翻墙进去。

      此时落雪已停,阳光微一用力,墙头的积雪开始融化,块头看似变的小了,却仿佛更重了些,直压的那矮小的墙头不堪重负,破落的和那房子别无两样。

      从杨语欢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年轻男子赫然出现在了这。

      男子身上的伤并未恢复,走起路来脚底虚浮,几步就要停下来歇歇,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门口稍做停留后,便伸了手去扣那破败的房门。

      半响,里面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谁啊……”

      这本是句很简单的回应,可年轻男子居然微微怔了下,似是不知如何做答,正出神的功夫,外面风一样的冲进了一个年轻的女子。

      身材高挑,长发未梳,就那么用一根红绳松松散散的系在头后,衣衫褴褛,甚至还有些脏,袖口挽着还沾着水,像是刚做完苦工回来,倒是手里还拎了一串药包,进门就高高兴兴的喊了声:“我刚从赵大娘家领了些工钱,咱们可以换药了。”

      榻上的妇人还没等答话,年轻女子的脸已经沉了下来,显然是看到了眼前的陌生人。

      姑娘眉头一皱,神色突然凌厉了起来,床上的女人见状愣了愣,意外的看向那年轻男子,只是还不等她问什么,那姑娘已经一把拉住人,把这个意外闯入的男人给揪了出去。

      年轻男子本就是一身的伤,能走过来勉强立住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有力气跟她挣扎,踉踉跄跄的被她拖出来之后立都要立不稳了,只能靠在墙上忍着身体的痛。

      明明看出了男子的不适,眼前的姑娘却依然火着:“你不是活过来了么?为什么还要过来找麻烦?我不过就是去偷个东西罢了,难不成你要用那么一件事威胁我一辈子不成?”

      话到后半句,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你需要钱么?”年轻男子眼波流转,似有若无的扫过屋子里的人。

      床上的女人明明是重病在身的,这会儿却拼了力气下来关上了门,挡住了他的视线。

      姑娘直接侧了身子,把人劝回去之后横在了门前,语气不善:“你什么意思?要给钱么?好!布匹绸缎能换来药钱的都行,你能给多少?也不算我白救你一场。”

      年轻男子的身子越发摇晃,人却在硬挺:“我不是要给你钱,而是……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

      话没说完,人又晕了过去。

      姑娘一脸的怒火瞬间不见了:“伤成这样还敢到处乱跑,真不知道有什么天大的急事。”

      “秀儿……”屋里传来了女人苍老而虚弱的声音。

      “大娘别怕,没事的,不过我们在这怕是也住不长了。”姑娘未回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年轻男子,脸色一改刚才的泼辣,笼上了一层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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