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大唐风雨令》周北纬

16、风雨令现

　　大半夜的，李旦怎么会在这？还是独自一人。

　　苗秀四下一看，她在不经意之间居然已经走近了太液池，再远就是玄武门了，难道他要出宫？

　　苗秀一边琢磨着一边放轻了脚步上前，想看看李旦在做什么，谁知道刚一进了便见李旦的前面居然放了一盏用于照亮的宫灯，和一些祭拜用的香，他在拜谁？

　　苗秀的心里涌起了强烈的好奇。

　　先皇灵柩还在前殿，武后尚在人间，宫中又最忌讳是这些，他这个地位微妙的天子怎么会公然犯禁？不怕武后因此找他麻烦么？

　　**

　　李旦一直很专注，然后没注意到苗秀的靠近，反而一直在痴痴傻傻的看着眼前在寒夜中被风吹的明明灭灭的香烛，良久才说了一句：“父亲，你要我做的事，我可能做不到了。”

　　那声音极痛，伴着飘雪更显的孤单决绝，全然不是年轻天子平日里清雅的模样。

　　父亲？高宗李治？他的灵柩就在宫中，李旦跑这里来拜什么？

　　苗秀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又小心的往前凑了凑，这下，听的更清楚了。

　　“我能明白您把风雨令交到我手里是什么意思，但是……但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李旦叹了口气，声音里已经隐了哭腔：“父亲……求求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我又能把这风雨令交到谁的手里……”

　　风雨令？！

　　苗秀心头大震，风雨令果然在李旦手里，林歆猜的是真的。

　　她的思路刚转过半个弯，就听风声突然变了调，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道剑光闪电般的冲至眼前，直刺天子，那剑光来的如此迅猛，苗秀想救都来不及。

　　眼看着年轻天子就要命丧黄泉，冷不妨边上又冲出个人来，一袭黑衣一枝长枪直迎剑光。

　　苗秀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天子李旦也没好哪去，刚才就已经冻的发白脸瞬间青了。

　　在官驿，他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更知道自己身在众人保护之中不会出问题，所以才能不动声色，但这会儿他只身在外，前方又是数度染血的玄武门，叫他怎么可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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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的功夫，前面交手的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

　　苗秀这会儿已经看出救李旦的人是林歆，但来者的武功似乎比他还高，只是两人好像都不想惊动侍卫，兵器未等相撞便即分开，近身只闻风声在耳边放肆，并不见兵刃相击的金属声。

　　不过，两人似乎都知道巡夜的龙武军刚刚离开，没多会儿功夫就会回来，谁都不想久缠，只是，林歆想抓人，对方却是想杀人，两相比较之下，林歆便吃了亏，等到苗秀冲过去把天子扶起来再回头看时，林歆已经明显落了下风。

　　“你怎么会在这？”李旦看着苗秀惊魂未定。

　　苗秀还没等解释，冷不妨斜里又冲出一道银光，直刺天子。

　　苗秀心里一惊，几乎本能的扑到了李旦身上，然而已经绷紧的背部并没受到想像中的刺痛，反而是耳边一热，传来了林歆的轻哼。

　　苗秀尚未回头，便感觉到一股热流自颈间划过，林歆抽身后退，地上多了具尸体，右臂隐见血色。

　　不是之前执剑的人，而是一个身穿龙武军制服的年轻男子，已经被林歆一剑封喉，死在了当场。

　　苗秀眼尖，看到那男子手里尚扣着一枚暗镖，她刚过去把那暗镖拿在手中，身后的李旦已经哎的叫了一声，苗秀这面刚松开李旦，那边林歆已经倒在了地上。

　　苗秀无奈，忙过去查看，这才发现男子手中的暗镖尖头乌黑，而另一枚，赫然就在林歆的身上。

　　有毒。

　　但这镖……竟然也是乐家当年所制，苗秀看着镖头处的特殊印迹，突然有些呆了。

　　是月引，真的还有乐家人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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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波一除，李旦很快的恢复了神智。

　　他倒是不声张，更不在意自己的天子身份，反而忙前忙后的帮着苗秀绕过各路巡查军，做贼一样的把昏迷不醒的林歆给弄到了自己住的含凉殿，避过殿内众婢后，找了间没人的偏殿让苗秀为他疗伤，更忙前忙后的为她打起了下手。

　　在从苗秀那里得知毒并不凶狠时，李旦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才有条有理的把刚刚祭拜的东西先收拾好。

　　等苗秀为林歆治完了伤，李旦才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出现在那？”

　　苗秀沉默了半响，突然回头下拜：“苗秀听见了天子的话……我是说，风雨令的事。”

　　李旦突然不说话了。

　　苗秀有点紧张，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天子接下来会做什么，要她的命，或者，说些你听错了之类的推托之辞，但李旦什么都没说，只是长久的沉默着，目光却绕过了苗秀，在林歆的身上徘徊着。

　　更漏声声，震入苗秀心弦，她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良久，李旦才说了一句：“我的事，不要对林歆讲。”

　　苗秀心里突的一松，拜倒：“奴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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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含凉殿。

　　月影映在林间，偶尔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更衬出了夜的静，李旦把苗秀叫到了正殿，问：“你既是乐家的人，对风雨令知道多少？”

　　“很少。”苗秀也不瞒着：“外面都传风雨令是乐家所造，以为乐家人一定会知道什么，但乐家灭门之后，传到我这里时，能知道的也只有怎么制造令印了，后来的诸多事情，大多都是我从别的地方听来的，像是风雨令暗藏宝藏，可以号令天下群雄之类的，但是真是假，奴婢并不知情。”

　　李旦又是半天没出声。

　　苗秀不太喜欢这种沉默，因为完全判断不出来接下来他会说什么，心就只能吊着，偏偏对方是天子，由不得自己任性，只能无奈的在他身后等着。

　　又是半天，李旦才说了一句：“风雨令是父皇传我的，说是系着宝藏……林歆就是为这事来的吧？”

　　“……”苗秀微怔：“圣人猜出来了？”

　　这个看似只会吟诗作画，被武后近乎逼成囚徒，甚至被外界评为懦弱年轻天子，其实耳聪目明，看的比谁都清楚。

　　“嗯。”李旦点头：“刘侍郎送他进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呆这么久而已，我以为，他只要一进宫，就可以知道他想要的。”

　　“林歆说，风雨令的事，只有圣人知情。”苗秀试探着问。

　　李旦摇头：“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风雨令是高宗皇帝传到我手里的，而且还是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情况下给的，那时我还小，大哥还是太子，二哥和三哥也都是整天玩乐的王，母亲更没有像现在这般掌权，可父亲却偏偏在一次夜宴过后独独留下了我，把风雨令交到了我手里，而且，只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下说了四个字：制衡，天下，后来见我不解，才又叮嘱我，这东西不能交付外人，尤其不能让母亲知道，最好连大哥二哥他们都不要说。”

　　苗秀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风雨令是自别人手中，比如已故太子李弘或者李贤的手里传给天子李旦的，没想到却是高宗皇帝直接交到他手里的，听他的话，甚至绕过前三子，直接给了他。

　　看样子，李旦对此也不太理解，说着说着便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那时，我只当这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可直到后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发生，我才明白风雨令的份量，但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父亲当时那四个字的意思是什么，更无从做出判断。”

　　“……”苗秀这下彻底愣住了。

　　她本以为李旦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会被林歆死缠烂打的追过来，哪知道他真正说起来的时候，自己也是个茫然的，只是这样一来，苗秀心里就又多了几个问号。

　　这些话，他告诉自己，难道只是简单的倾诉？

　　苗秀突然很想问问官驿李旦被刺的事，眼前这位年轻的天子知情吗，但李旦没给她机会问出来，转身回头：“苗秀，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苗秀怔住：“圣人……”

　　交易？他一个天子，和这个身份不明，又是庶人之后的民间女子做什么交易。

　　“我知道风雨令外面还有一个人，被你们称为老令主，若按常理，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早该与我联系，但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只字片语，所以我猜，外面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

　　李旦前半句话说的斟字酌句，后半句话却说的异常直接：“我现在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既然我不能通过自己的能力与外界接触，打听到这些事情，那么，你来可好？”

　　苗秀无言以对。

　　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更想不出来天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李旦很快就给出了他的诱惑：“虽然我现在还不清楚当年乐家灭门之事的真相，但能确定必然与皇室有关，且与皇室有很深的牵连，以我的身份，想打听话，要比你容易的多，而且我承诺，若我知乐相，若乐家真是被冤枉的，那么，我会想办法还乐家一个清白。”

　　苗秀听的懂他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你助我知道风雨令的情况，我给你打听乐家之祸的始末。

　　她倒真没想到眼前的天子会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转念一想两人现在的处境，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他也好，还是自己也罢，都是以囚禁之身在宫中行走，谁都没有更多的渠道去知道更多，放出去，未必是件坏事。

　　苗秀略一沉吟：“那林歆呢？”

　　“你想办法带他走。”李旦回答的异常痛快：“他在我身边留着也无益，我并不能给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林歆说，圣人知道风雨令宝藏的下落。”

　　“只有知道风雨令到底是什么，我才可能知道宝藏在哪。”李旦答的模棱两可，但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不过我倒是能给你一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