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大唐风雨令》周北纬

15、风雨令现

　　刘炜之倒是听说这件事了，但没想到杨语欢会过来找他，闻言后略一沉吟：“这件事情我倒有所耳闻，朝庭里人多嘴杂，自是说什么的都有，但会不会闹到太后那去，太后又会有什么反应，我倒真猜不出来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现在太后的心思，越发难猜，但几件事情放在一起看，倒有九成是为了整治风雨令的，顺路来清理一下我们这些北门学士。”

　　杨语欢意外：“刘侍郎这话怎么讲？”

　　包括眼前的这位刘侍郎，以及中书令裴炎在内的北门学士，都是当年太后一手提携的智囊团，一路走来陆陆续续的几乎替换掉了先帝一半的宰相，这才令武后有了今天的权势。

　　刘炜之这么说，是查觉到了什么吗？

　　香炉袅袅，无风向上，笔直的形成了一条烟线，连个弯都没绕，可刘炜之却沉默了好久。

　　杨语欢终是没了耐心：“是不是语欢问的太多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刘炜之摇头，依旧叹息：“太后不过是李唐家的儿媳，皇位，理应归还李唐皇室才对，太后也应该早日还政于朝，但现在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杨语欢心念一动，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眼下的情形来看，刘炜之的担心也不是一点原因都没有的。

　　天子李旦谨言慎行，倒是没被抓到什么把柄，依然好端端的还做着皇帝，但谁都知道，他这个皇帝根本无权，甚至有些事情太后都不屑于和他商量。

　　这不，李旦护先皇灵柩遇刺，太后派出了武承嗣去“调查”及安抚，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太后的重心根本就是“调查”，查风雨令的相关一切，所行一路，武承嗣连报回来的消息，全部都是“清剿风雨令叛党”的消息。

　　江南丝院被连作，雷火堂这个江湖组织甚至直接被太后派兵直接给灭了门。

　　不过，这么大的动作，倒是保证了天子李旦的一路平安。

　　只是，风雨令的事情刚刚才告一段落，天子李旦甚至还在长安的路上没回来，太后便又开始改旗易帜，大动干戈。

　　东都洛阳改称神都，洛阳宫变成了太初宫，跟着变的，还上上下下的各种官职名称，御史台被改成了左萧政台，门下省变成了鸾台，尚书省换名文昌台，还有中书省，被称为了凤阁，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各种官名，改的朝庭上下大小官员到现在都没办法适应。

　　比如中书侍郎刘炜之就这样变成了凤阁侍郎刘炜之，完全没介意李旦的感受。

　　杨语欢心里清楚，废李哲的时候，刘炜之之所以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参加，最根本的原因是他认为废了李哲，就会拥立李旦为帝，到那时，他便是天子之师。

　　只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武后不仅完全没有还政与天子的意思，反而在夺权的路上越走越远。

　　刘炜之叹息：“但愿太后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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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炜之的叹息，最后真的只变成了一场叹息。

　　恒峥风尘仆仆的刚从长安回来，都没等去她尚未开张的红袖馆来看看，问问是怎么回事，朝庭里就又出事了。

　　武承嗣从长安回来之后，直接被武后调任至礼部尚书，而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上表奏请武后追封祖宗爵位，建立“武氏七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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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当真追封了武氏七庙？”杨语欢虽然不是官员，却也知道按礼制规定，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建立“七庙”，武后此举的目的，实在耐人寻味。

　　“没追成。”这一路发生了太多的事，恒峥刚回来都没等休息一下就又听到这么个炸人的消息，搞的他分神无术，只能先放弃红袖馆的事，先说这个：

　　“当时裴中书就提出了异义，他说‘太后母临天下，当示至公，不可私于所亲，独不见吕氏之败乎’？唉，我其实知道裴中书因为天后废了庐陵王后再囚天子已经心生不满，但也真没想到他会用这么重的口气和太后顶嘴。”

　　这口气，是有点重。

　　杨语欢默然。

　　西汉初年，吕后之祸尚在耳边，当年太子李贤就是因为这事和太后公然闹翻了脸，没想到数年过后，类似的事情又在朝堂发生：“那，太后怎么说？”

　　“太后觉得当年吕后是因为把自己的权力交给了外戚，所以才惹出后来的事端，但是太后现在为李唐社稷尽心尽力这么多年，只想追尊自己先祖而已，你也知道，太后出身一般，先皇还在的时候就一直在意自己的身份，所以这么说也在理，只是裴中书显然不是那么想的，反正最后闹到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杨语欢奇怪：“圣人对这件事完全没反应？”

　　恒峥摇头：“自打进了长安，我就一直没见着圣人的面，回来时听人说，圣人是受伤了。”

　　“什么？”杨语欢一听这话着实吃了一惊：“受伤了？严重吗？林歆不是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吗？怎么会受伤的？”

　　“若不是林歆，可能圣人就死在途中了。”恒峥说完突然四下看了看：“这件事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还没人知道。”

　　“那林歆人呢？”

　　“走了，苗秀也跟着走了。”恒峥解释：“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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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峥说李旦受伤的事，发生不久前，而且，还是在长安宫中。

　　江南丝院和雷火堂相继被灭，谁都知道是敲山震虎之举。

　　刺杀一事虽然没办法判断是不是武后与天子李旦之间的暗斗，但这两家被灭的消息传来，李旦一路上消停了许多，一行的官兵，加上途中被临时传召护卫的部队守着，到长安之前没再出现任何问题。

　　可谁都没想到，平平安安的进了长安，刚把先皇的灵柩停好，李旦就失踪了。

　　彼时当值的宫婢正是苗秀，她一见李旦没了人影，第一个反应就是找林歆，谁知道林歆也不知道去哪了，顿时就点慌。

　　林歆苦寻与皇上私下见面聊风雨令的事情一再被拒，可能会用自己的方式和李旦硬碰硬，要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就麻烦了。

　　且不说乐家灭门一事眼下只有李旦看起来像是在帮他，也最有可能为她提供帮助，单说林歆失踪一事，就极有可能会给她惹来麻烦。

　　两人是一同入的宫，相熟的宫婢不仅知道他们认识，更看见过两人私下里接触频繁，若因为天子林歆出事，那她一定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别说是自己跟着倒霉，就连乐家上上下下的过往都会被一一翻出来，牵连就大了。

　　正在为想通了这些问题，她才不敢知会别人，想着自己先到处寻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两人的行踪再说，可没想到，她从承香殿一路找下去，不仅连林歆的人影没见着，李旦都不知道在哪，正蒙着，冷不妨前面传来一声爆喝：“什么人！”

　　四周无灯亦无人，饶是苗秀胆子大，也着实被吓的一个激灵：“圣人身边婢女苗秀。”

　　身穿重甲的侍卫从树影里闪出，上上下下的看着她：“圣人的婢女？我怎么没见过你？”

　　苗秀见是巡逻的龙武军，立即装做乖巧，双手揍上李旦的玉佩：“我是洛阳宫的，这是圣人的玉佩，窦贵妃这回随着圣人回长安，途中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刚刚睡下又醒，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回，圣人看着心疼，便叫奴婢去找医工过来看看……”

　　龙武士兵倒是知道窦妃跟着李旦回了宫，也知道李旦身边侍奉的人也不多，又见那玉佩的确是李旦之物，总算是没再为难她，且见她一脸的茫然还好心提醒了一句：

　　“这宫庭内院的虽然有侍卫巡逻，却也不见得安全，想找医工往那个方向走，别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谢谢侍卫大哥。”

　　既然乖巧都装了，苗秀就索性装到了底，只是，刚刚送了侍卫走，她便查觉周围有人。

　　苗秀皱眉，以为是林歆，可侍卫没走远，她又不敢问，只能凝神细看，却无端端的感受到了一股子凌厉的杀气，当场警觉。

　　皇宫内城，又在侍卫眼皮子底下，谁敢这么大胆轻易露出杀机？难道是林歆？又或者，是乐家人？

　　苗秀一想到乐家人，不由的有些恍神，又想起了林歆对她说的，火树银花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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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树银花网就是那日林歆追至山前时遇到的大网，是一项只有乐家人才懂的技巧。

　　乐家虽素以机关出名，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乐家的手艺，因为乐家人除了手巧，更有一项不为人知的能力：幻术。

　　火树银花网便是借着幻术做出来的，那东西看着复杂，做起来倒是不难，只是机关设计的极巧，环环相扣，将幻术所用的材料糅进其中，随便一个环节做错都会影响最后的效果。

　　那东西还是当年太宗皇帝为博长孙皇后开心，特别和乐家人花了几天几夜，试过无数次机关后研究出来的。

　　那时，长孙皇后觉得这东西太过浪费，后知不过是一餐饭钱之后才灿然一笑。

　　再后来，火树银花网就成了宫中流行的物件，三天两头的就会在各种庆典上出现，引得皇家与臣子们欢愉一片，只是长孙皇后病逝后，因太宗皇帝会睹物思人，便没再有人提起过，可如今的大臣中，仍然有很多人是见过这东西的。

　　问题是，见是见过，谁会做呢？而且，还被改良用于刺杀当中。

　　如果林歆所说不错的话，那么，这东西极有可能是被改造了，不然不可能在瞬间将大片脚印清到片点不留，更不可能夹了少量的炸药进去。

　　若不是林歆早有提防，说不定现在就是死人了，这完全违背了乐家人设计机关的初衷。

　　苗秀正被自己的思路扰乱，却在转眸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身影靠在树前。

　　身形消瘦，形单影只。

　　她开始还没想起这人是谁，只觉眼熟而已，后定晴一看才吓了一跳，那男人竟然是李旦。

　　当今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