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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八）死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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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窗观望院口的卫兵，他们连进出的下人都要检查，想乔装混出去也不容易。只希望时间一长，戒备会松弛。
益引发呆之际，季礼回来了，彩嫣与秀儿围了过来。他没卖关子，直说：“有一群武将与文官列队而来，他们请沐国公当皇上。”
“称帝！不是称王吗？你有没有听错。”匪夷所思，益引不敢相信，需要再次确认。
“是称帝。他们请沐国公位列九五之尊，说了好多遍，还准备了龙袍。不过，沐国公没答应。”季礼奇怪了，益引从没怀疑过他。
“黄袍加身，他是要学赵匡胤。一辞、二辞、三辞，他怎么想着当天子？当天子自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完了，完了！我这个筹码没价值了。他会拿我祭旗，死定了。”益引自说自话，而后身体往后倾倒。
季礼及时扶住他，掐他的人中，说：“怎么了？你别着急啊。”
益引只是思想短路了，并没有晕。他回过神来，抱住彩嫣，痛哭，嘴里还念念有词。“彩嫣，回不去了，我还答应要娶你呢，你别忘了帮我收尸……”
秀儿第一次遇到有人如此失礼，乐了，大笑着说：“真没出息！怕成这样。那么害怕的话，你拿聚宝盆去换自己的一条狗命吧。你忘了，你的命没它值钱。”
季礼急忙使眼色给她。可秀儿正在兴头上，哪肯错失羞辱益引的机会。她的嘲笑声，延绵不绝。
“你们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你们会后悔的！我晓得我不招你们待见，没有我，你们会活得更好。走、走，都给我走！”从来没人当面指正益引，只有秀儿例外。如此打击，他承受不起，连彩嫣都给轰了出去。一个人躲在角落，不敢见光。
真的没出路了！该结束了！益引把床单撕成布条，绑在房梁上。绝望之时，他想起了何应水。当时何应水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呢，他不知道。此刻他想的是，不能让魏忠贤与沐启元给逼上绝路。他得行使人一生中最为重要的选择权，哪怕是死，也由自己决定，绝不让这对奸人利用……
“哎、哎、哎，你干嘛呢？”
“哦，是小梅啊。”哼鼻子的益引低头看了门口一眼。耶？不对啊，他又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是彩嫣姐姐给开的门。”
“都进来吧，鬼鬼祟祟的，没良心！”“小梅，来，你坐，找我有什么事吗？”嗯，算了。上吊，自己还是下不了决心。
“要不你先忙，我不急。”
先忙？先上吊吗？故意挤兑我是吧。“是这样的，刚才呢，我正在研究案情，被你打断了。正好，可以休息下。你先说吧，等下忙起来的时候，可没功夫理你。”
彩嫣她们都在暗笑，小梅也是憋着。她说：“我怀疑小夫人是被韩大人害的。”
“韩孟？你为什么怀疑他？”
“那天，你听出来了吗？小夫人的声音有点奇怪。”
“嗯嗯，经你一说，好像是有点。”益引假装回忆，他哪有能力去分辨声音。
“韩大人会学鸟叫，他不张开嘴，也能发出各种鸟叫声。”小梅接着说。
益引摸摸鼻子，深吸一口气，说：“你的意思是？小夫人说话的声音是从韩孟肚子里发出来的，腹语？有听人说起，却不曾见过。”
“嗯、嗯，他能模仿鸟的叫声，也有可能会模仿人说话。我跟太夫人说的时候，她老人家也怀疑，是她让我来告诉你的。”
太夫人诚心待人，自己还老算计她，真不对！此事益引有愧。可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就算韩孟害了小夫人，又能怎样？沐国公出战在即，不会为了点小事自乱阵脚。
“季礼，你看见过韩孟吗？”
“怎么会没见到，他现在可是沐国公身边的红人，接迎官员全由他安排。”
韩孟！他是沐国公的左膀右臂，这益引看出来了。可是，仅凭一个小丫头的话能离间他俩的关系吗？离间了又有什么用？得好好琢磨。
诶？有了。干吗要离间他俩的关系，把他们说成一伙的，离间他们与文官和武将的关系不是更好吗？让他们内部乱成一团，看他还怎么谋反。
益引及时醒悟，他面带笑容，正色问小梅：“你敢当面指正韩大人吗？”
小梅有些为难，还好，秀儿帮了忙。她说：“你看这个益大人，他都急得要上吊了，你不帮他，等于是杀了他。到时你彩嫣姐姐要哭瞎眼睛的，你忍心吗？”
劝人归劝人，非得这么劝吗？搞得大家都不自在。幸好，小梅狠下心肠，点头应允了。
于是，益引拉着小梅去太夫人宫殿。进门后，不及叙旧，他伏地而跪，说：“太夫人，我恳请您帮个忙。”
行此大礼，令太夫人着实吃惊。她亲自来扶，说：“益公子，有话不防直说，我老妇人能帮得上的，一定会尽力。”
益引不肯起来，低着头，说：“我想请太夫人杀死自己的儿子。”
正扶着益引的太夫人，拐杖掉在地，丫鬟们急忙扶住她。此刻，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声。她清楚自己的儿子会死于非命，但当她听到有人要害儿子时，依然会痛心。
过了许久，太夫人说话了。“益公子啊，你或许不知道，我连他一面都见不上。就刚才，我亲自去找他，还被外面那帮混账东西给拦住了。其实，我跟你一样，被他软禁了。这逆子！连老娘都不要了。”
沐国公不让外出，是怕她会误了事，这种情况益引已猜到。他说：“太夫人放心，只要您肯大义灭亲，我有办法。”
太夫人叹了口气，说：“他不认我当母亲，我可以不怪他，但他不能不要祖宗。好！益公子，我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亲生骨肉，岂有随便不认之理？老人家的心在滴血啊！
次日辰时，益引站在屋顶上，看见文官、武将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进沐王府。他按照约定，请太夫人一起去见沐国公。他想当着众人，陈述利弊，告诉他们，沐国公是近来一系列突发案件的幕后真凶，韩孟是帮凶。
出门时，卫兵照样阻拦。几个头领被季礼打倒后，他们不敢再放肆。事情在益引的预料之中，任凭沐国公有多无法无天，弑母的罪名，他也担不起。
卫兵们不敢放箭，只好跟随，眼睁睁看着一行人走入大殿。果然，众人再次劝进。
“太夫人到！”有人报。
众文武屏住呼吸，左右两边的甲士紧握宝剑。益引馋扶太夫人一直走到沐国公座位前。他没有起身请安，母亲的到来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他茫然不知所措。
“怎么？不认得我了。”太夫人语气中满是责备。
见沐国公端坐不动，站在他旁边的韩孟说：“回禀太夫人，众文武有重大事宜要与国公商量，此刻不方便伺候您老人家。请太夫人先回，等会，国公再去与您赔礼。”
“好你个韩大人！自古以来，孝乃百事之首，有什么事比尽孝还重要！你是要陷国公于不孝之地。沐国公！从古至今，没有母亲站着，儿子却坐着的道理。”益引想，真当我傻呀，不确定下地位，让太夫人陪我来干嘛？要的就是让众人认清，他们说话时该琢磨谁的心意。
“母亲，孩儿告退。”沐国公站起来，他明白，再说下去于己不利。
“沐启元！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太夫人发怒了。她清楚，沐国公一走，她等于是白来，以后很难找到机会阻止他。
“母亲言重了。”沐国公没敢撕破脸，站定在太夫人身边。
太夫人看了沐国公一眼，坐在他座位上，问：“说说吧，你们来找启儿有什么事？”
现场鸦雀无声。韩孟怕形势扭转，赶紧说：“禀太夫人，如今奸臣当道，致使烽烟四起。眼见江山社稷危矣，众文武官员顺应民心，请国公即九五之位，以抚百姓。”
太夫人不懂这些，益引替她辩驳，说：“顺应民心？在顺应民心之前，牛千户，张千户，周大人，小夫人以及其他不愿顺应民心的人都被你们给杀了！我猜，下面的人，也是被逼来的吧？一个连自己至亲至近之人都下得了狠手的人，真的值得你们用性命去拥戴吗？”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韩孟急了，大声斥责道：“一派胡言！牛千户、张千户是国公的贴身护卫，是被阉贼刺杀的，而周大人与小夫人也是被你这个阉贼派来的奸细所害。国公一再容忍，没有戳破，你不知感恩，反倒来诬陷国公。”
益引冷笑，说：“我初来乍到，与周大人、小夫人并无交往，我杀他们干什么？常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要告知诸位！今天，他们能随便诬陷我，明天就轮到你们。如果诸位起来反抗，最多是一家老小被害。凭各位聪明才智，或许能保住一条性命，不至于断了香火。但如果诸位跟着这样的主子一起叛变，只会落得个身首异处、九族被诛的下场。彼时，整个蜀地都遭到浩劫。不幸战死沙场后，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所以，还请诸位审时度势，分清利害。”
益引观察众文武的反应，他们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似乎有人明白其中的道理。有位性子急的武将不解，他问：“照你说，反是死，不反也是死。不如反了，杀他个痛痛快快！”
益引早有准备，接话道：“错了！得罪朝廷，是死定了；得罪沐国公，还有一线生机。关键在于诸位如何应对，天下归朝廷，而非小小一个国公。”
“妖言惑众！各位，你们的心意，国公已经明白了，请大家先回，我们有点事要处理。国公乃圣明之主，将来诸位亦不失封侯拜将。”韩孟准备清场，两边的甲士拔剑保护沐国公与众文武离开。形势瞬间改变，小梅是没机会当众揭穿他谋害小夫人的过程了。
益引当然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连忙馋起太夫人，走入人群。顷刻之间，现场一片混乱。
“诸君听我一言，切不可行无君无父之事。”“想必大家也清楚沐国公的为人，他残忍杀掉自己最宠爱的小妾，仅仅是为了陷害钦差、污蔑朝廷。如此歹毒之人是不会给你们封侯拜将的……”益引还不死心，在人群中大喊大叫。
诶？怎么有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好吧，反正是个死，豁出去了。“沐启元！你个卑鄙小人，除了心狠，你一无是处。”
这次闹大了，益引与彩嫣被关进了一间小黑屋。好了，现在可以安心等死。益引心有不甘，问彩嫣：“你怎么不趁乱溜走？”
彩嫣没有正面回答，她问：“秀儿与季礼跑得掉吗？”
“能！我跟季礼说过，让他去找田广利来救我。”
“等他来救，早死掉了！收尸都收不着。”彩嫣并不笨。
“你跑的时候为什么要跟着我？他们的目标是我。”益引明知故问。
“我是担心你，你那么笨，什么都不会。放心吧，我会带你逃走的。”
“好。”彩嫣真会哄人，她清楚是没机会了。益引何尝不知道，双方都不忍说破，想保存最后一丝希望。俩人彼此依偎，沉默不语。
渗入的光线逐渐变弱，彩嫣点亮了油灯。是的，夜幕降临，自己的一生也要随它驶向终点。回首往事，都不记得曾干过些什么。
彩嫣，是彩嫣！原打算跟她过一辈子，要给她幸福的生活。可事与愿违，现在只能与她共赴黄泉。是自己害死了她，从没为她做过什么。都快死了，莫名的悲伤从心中升起，不能再等了。他说：“彩嫣，我们拜堂吧，就在这里。到了下面，我要与你做一对恩爱的鬼夫妻。”
彩嫣对着灯火发呆，听到益引说要与她成亲，她两眼直瞪过来。每次想跟她拉近点关系，她都会以这种眼神来应对。
“我不会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你死了这条心吧。”不错，还给了个借口。
多煞风景呐！益引本想让俩人都有一个完美的人生，完美的结局，好做到此生无悔。被她一句话，全给毁了。
彩嫣四处察看，在找出去的办法。其实，她是想躲开益引，顺便告诉对方，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她也不会选择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