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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九)柳暗花明 ...


  •   三辞日,在拜帅台上,四方燃起了烽火,周围甲士林立,鼓声响彻四野。益引与彩嫣早早地被绑在一根粗木桩上,下面是一大鼎翻滚的烈油。百官在台下恭候沐国公,百姓越聚越多。

      “彩嫣,你后悔跟我出来闯荡江湖吗?”益引问身后的彩嫣,想跟她告个别。

      “现在后悔有用吗”

      “哦。那天你为什么答应嫁给我?”益引一直想问,但担心彩嫣会反悔。

      “因为前一晚你出现在我梦里了。”

      梦?竟然是梦!我时常梦到你。

      “为什么你昨晚又不同意……那个,跟我拜堂?”益引纠结了一个晚上,没弄明白,她太喜怒无常了。

      “你说呢?”

      “我真的不知道。你直说吧,好让我做个明白鬼。”

      “眼睛,你眼光飘忽不定。从你的眼神中,我看不到你的真心。你只是随口说说,想到哪,说到哪,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这个借口,我不满意!”天呐!我做梦都想着娶你,你居然怀疑我的诚意!论真心实意,只要你心中有我,怎会看不到?“好!到了阴曹地府,我一定会把我的心拿出来给你看。到时候,你会知道它是有多么爱你。”

      “好啦,知道了。我们不聊这个好么?你跟我说说那两起案件呗,我想最后听你讲个故事。”听语气,她还是不准备相信,真失败!

      “好!”益引瞎胡闹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因此而喜欢他。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人生一直胡闹到终点,也挺完美。

      “如果小梅没撒谎的话,小夫人是被韩孟所害。案发当天,韩孟趁没下人在,潜入小夫人的房屋,将她捂死,然后模仿其声音、语气,吩咐小梅来找我。等小梅走后,他再不慌不忙出来。这样正好,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出现在我面前。韩孟吃准我为了避嫌,会拉上他一起去见小夫人。回想下,小夫人找我去见她,不觉得不方便吗?如果她有话或线索要告诉我,可以让人代劳。如果她想求我宽恕她丈夫,应该亲自来见我才对。男女有别,她没理由让我去见她。原来是韩孟捣的鬼。”

      “小夫人的声音,小梅会听不出来吗?”

      “说的也是。有一次宴会上,我听到韩孟模仿各种鸟叫声,惟妙惟肖,真假难辨。当时隔着屏风,屋内只有两个人,小梅想当然的认为是小夫人在与她说话。后来我们三人一起到了小夫人的房屋,韩孟再次模仿,小梅感觉声音不对,却又怕是听错了。事后,她没有证据,不好揭发韩孟。或许是小夫人生前对她太好,她良心不忍,才冒险将此事告诉了太夫人。”

      “你们进去的时候,小夫人已经死了。你或者小梅到屏风后面去看下,不就露陷了吗?”

      “是啊,但我是不会去看的。她是沐国公的宠妾,我躲都来不及,怎敢去招惹是非?小梅倒是可能,不过,我猜韩孟应该了解小夫人的待客之道。先是小梅给我们备茶,刚坐下,他就模仿小夫人说话,让小梅与他自己一起出去。如此一来,小梅没有时间转到屏风后面去。”

      “韩孟!无耻之徒,亏你还拿他当兄弟。”

      “姑娘!你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对的。”韩孟早已躲在旁边。益引与彩嫣被绑着,不能转身,没注意他在。他鼓掌,说:“益公子的故事真动听,我差点相信了。”

      “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有脸来见我们。”彩嫣义愤填膺。

      “姑娘,我与益公子,如伯牙与子期。今天他要走了,有脸、没脸,我理应来送他一程。益引,对吧?”

      “韩大人,我的知己,我在下面等你把酒言欢。”韩孟,你厚颜无耻,害人终会害己。连累那么多无辜,多大的罪过!算一份在你的头上,不怕生生世世难以还清吗?

      “哈、哈、哈,好!益公子,假如小夫人不死,国公还没下决心谋反。不过,我没空跟你解释,你说说我是如何利用周大人来陷害你的吧。”

      “周大人被害,确实是完美的栽赃嫁祸,骗了我好长时间。”想让我输得心服口服,偏不给你机会。

      “你也不赖,能想出伪造现场这个理由,又讨好太夫人,差点让我前功尽弃。可惜啊,你非要查个究竟,要是你就此离去,或许哪天我们会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

      “我呸!你算计心太重,不配有朋友,你只配孤独终老。不对,是不得好死!”

      “哈哈,姑娘,我俩各为其主,都是身不由己。我想,益公子接触我,也不会安了什么好心吧。”韩孟说的倒是事实。

      “够了!韩孟,你只为利害而活,不问是非,跟蝼蚁有何区别。”

      “钦差大人,我并不关心是非。此刻,我只关心你是否解开了我给你设下的圈套。”

      “你作案并不高明,只是利用我对你的信任罢了。”

      “哦?”

      “那晚宴会后,你送我回去,途中遇到了一位更夫。后来,我去找这个人,没找着。再加上我发现了王府内假山周围的院落都很相似,所以,我猜,当晚你确实送我到了住处,但在那只是停留了一会。下人见有人带我回来,就回房休息了。他们没来服侍我更衣,或许还是受了你的指示。他们走后,你把我带到一个你精心布置得房间,里面摆设完全一样,我醉醺醺的,很快睡着了。隔天清早,天还没亮,你又来邀我一起去看日出。由于两处离假山山顶差不多路程,天又下着雾,我也辨别不出方向,所以,我没有怀疑晚上不是住在原来的房间。”

      “正如国公所言,这次来的钦差,锋芒太露。”

      “其实,你杀周大人,不仅可以嫁祸于我,还可以除去你眼中的绊脚石。周大人通晓蜀地的民情,沐国公谋反,急需这样的人才,他肯定能获得重用。周大人以事实为基础,而你,是以理论为基础,你俩注定不合,他对你是个威胁。你一石二鸟之计,沐国公没少怀疑你吧。”

      “哈、哈、哈,没错!昨天我不敢让你多说,是怕你会把矛头指向我。你果然出类拔萃,我不能留你。”韩孟笑里藏刀。

      “我非常后悔,没有多找机会与沐国公谈谈心,否则,他不会被你导入歧途。他敢下此决心,全怪我太大意。”对错再重要,也不及沟通重要。有沟通,结果总是不一样。让小人钻了空子,益引肠子都悔青了。

      “你以为是我把他带入歧途的吗?错了!他本在歧途中,我只是应他所需,推了他一把。我不推,会有别人推。”

      在理,可哪个助纣为虐的人不与他想法一样。恶魔确实是种在沐国公心中,韩孟不去释放他,仍然会有人代劳。但此人为什么偏偏是你韩孟?因为你同他一样,受心魔控制,只是你浑然不知,还以此为借口。益引懒得反驳,转而问:“牛千户、张千户、周大人、沐国公,手中都沾满了布依族的鲜血,他们死有余辜。你与布依族有何关系?”

      “布依族?是冯大人告诉你的吧。他一直想以布依族为借口,来参国公。可惜,他们是山野部落,不堪大用。否则,王府也不会老挑他们欺负。”

      “混蛋!你滚。”岂有此理,草菅人命,还大言不惭,可谓猪狗不如。

      此类龌龊之人都配活着,何应水啊,你为何会想不通?世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呐。

      “别生气。你看,如果国公事败,我不是替他们报了仇吗?他们理应供奉我为菩萨,你说对吧?”恶心之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天下向其倾斜。韩孟,究竟是怎样的生活造就了你的内心,我真想去瞧瞧。

      见益引被气得咬牙切齿,韩孟又说:“既然益公子喜欢追求真相,我再告诉你一个,小夫人不是我杀的。益兄,你琢磨下吧,或许死之前,还能在看清点局势。”

      韩孟走了,上来了两位刀斧手。看样子,时辰差不多了,得抓紧时间跟心爱之人多说几句话。“彩嫣,我们下去的时候抱在一起,这样,我们来生还能相见,你说好吗?两位兄弟,麻烦你们等会能成全我们,别一个一个推。”人必须骗自己到最后一刻,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好吧,你要抱紧点,我手被捆麻了。”

      “知道了。彩嫣,你害怕吗?”没有人会不怕死,更何况是一位花季少女。

      “不怕!你一个钦差大人都不怕,我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在乎的。”提起生死,未免惹人伤心,彩嫣扯开话题,问:“那混蛋为什么不承认杀害了小夫人?”

      “来不及想了,等到了下面,我们再讨论吧。彩嫣,你看,沐国公来了,他会坐在点将桌前。百官随他上台,还有人手里棒着皇袍,他们是要行篡逆之事。临死时看到这一幕,不枉费来人间走一遭。”益引自嘲。猕猴尚且清楚林中果树,为人竟不知世上有多少财富,争斗、杀戮由此而生,怨谁?

      “我看不到,有趣吗?”

      “有趣!犹如马戏团耍猴的。喏,那混蛋也跪下了。接下来,沐启元会被披上皇袍。他将拔出佩剑,亲点将领,北上中原,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喂,怎么不说话,发生了什么事?”

      百官都跪了好长时间,沐启元为何还坐着不动?诶?他走了。这叫什么事吗?他怎么能走呢?完全跟预想的不一样。韩孟追上去,竟然敢拉住他,可惜没成功。

      为什么?为什么?拜帅台上发生的一幕幕,让益引茫然不知所措。

      出了什么意外,导致沐启元此时选择退缩。益引努力搜索信息,终于猜出了一条,或许是有些关键的官员没来。他们跑了!他们被自己的一两句话给吓跑了,哈哈——哦,不至于,应该是朝廷安排了不少眼线的缘故。自己提前安排撤离,也有功劳。就说嘛,哪怕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别去想谋反。不相信我,这下好了吧。

      “益引,对不起!是我把你带入万丈深渊的,是我自私害了你。”彩嫣话中带着哭丧,含混不清。

      “什么对不起,我没听清楚。彩嫣,我们得救了。哈哈,我们不用死。”

      从死神手中溜走,益引开心坏了。如同被打了鸡血,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不多久,远处燃起了烽烟,是外逃的将领率部下攻城。不至于攻下,但可以向朝廷表明立场,也可以警告沐国公以确保家属的安全。

      劫后重生的益引被带回沐王府,在小黑屋内,他恢复了本来面目,与彩嫣有说有笑。可想而知,他抓住机会,适时地吹嘘自己,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沐国公派人来请,益引趾高气昂,他清楚对方是有求于自己,喜悦之情难免表露于外。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人的本性·吧。

      沐国公递给一个锦盒,益引打开看,脸色立马变得沉重——是聚宝盆的钥匙!什么意思?难道说对方一早获知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为何不早双手奉上宝物以消灾?他不是担心被削蕃,而是想借此机会试探朝廷。或许确如韩孟之言,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国公何意?用得着鄙人,不妨直言。”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嘛。

      沐国公转身,说:“钥匙是由历代祖先传下,非继承国公之位,不能知道,因此家母并不知情。当年,成祖发难,中原大乱,江南亦人心惶惶。沈万三逃到蜀地,联姻布依族,被先祖得知,找到了他们一家人。此时,沈万三已死,只获得了这把钥匙,而其万贯家财却下落不明。其家人经不住拷打,才道出地图还有两份,聚齐了才能找到宝藏。但他们说不出具体位置,先祖认为是诈,派兵搜查布依族聚集区,依然一无所获。由于担心成祖获得宝藏后会来掠夺蜀地,故刻意隐瞒朝廷。现在,益公子,你有了三份地图,宝藏唾手可得,今后光宗耀祖,拜将封王,不在话下。”

      哦,原来是这样啊。沈万三把金银财宝藏起来是出于战乱。他投靠的是布依族,不是盐帮,亦非沐王府。他后人已经没了,哦,不对,有漏网之鱼,要不然沈公子从哪来——不重要了!正如沐国公所言,我有了三份地图,可以向魏公公复命。

      “过誉,过誉。国公放心,有了钥匙,九千岁定然不会为难。”

      “谋逆,是不会被宽恕的!沐国公心里通透似明镜。”

      “国公何所求,鄙人定鼎力襄助。”帮了我可大的忙,有事尽管开口。想匿姓埋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请罪,我上封奏折说情。还是为别的,只要我能力范围之内,都行!

      “化整为零,如同四面楚歌,益公子真乃高人出招……哈,哈,哈,大丈夫岂可白首在人间。”

      诶、诶、诶,嘴里怎么冒黑血?别倒啊!益引把食指伸到沐国公鼻孔下,没气了。

      什么情况?你要服毒,还给我钥匙干嘛?多此一举!跟我说一大推,耍我吗?

      益引坐在沐国公尸体旁,思考许久,才领悟到,所谓不提要求,才是最好的要求。他服毒前,送出一份大礼,是想让自己尽最大的可能帮他保全家业。直说嘛,真是的,生死都拿来玩阴谋,不累吗?

      沐国公已死的消息被传出,王府顿时大乱。树倒猢狲散,从管家到仆人,从姬妾到丫鬟,都忙着逃离是非之地,剩下不足十人。没落至此,太夫人忍不住老泪纵横。彩嫣触景生情,陪着她伤心。

      为了稳定民心,益引冒险到城墙上,规劝攻城的将领。他们确认叛乱已平,就各归其位了。随着张贴出安民告示,混乱的局面才算安定了下来。

      至于如何向朝廷禀明此事,益引找来蜀地大小官员。他们或多或少撇不清嫌疑,也不想牵连甚广,所以都顺从钦差的心意。最后大家统一口径,说是太夫人大义灭亲,协助钦差毒死了沐国公,将叛乱消灭于萌芽状态。沐国公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其党羽逃去无踪。鉴于蜀地民情复杂,不可无人镇守,众地方官联名上表,恳请朝廷敕封沐睿之孙、沐天波继承黔国公之位。

      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把钥匙交给田广利后,可以衣锦归乡,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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