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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怪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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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末停下来,莫名其妙的瞅着丁香,女神的霸气立场很有些瘆人,还对他摊开了右手,余末紧张的时候注意力往往跑偏,丁香手心里一坨卫生纸存在感极强的占据他的视野。
给我的?
卫生纸签名?
“小本子给我看看。”丁香边说边拿过了余末手上的集邮本。
“啧啧啧!”她快速翻看本子,看到最后一页她的名字,勾勾嘴角略带嘲讽的一笑,又慢慢往回翻,不知道翻到哪一面吸引了她的注意。
众人估计是觉得没热闹可看了,纷纷该干嘛嘛去了。丁香看本子,时不时掀开眼皮瞟余末一眼,最后又“啧”了一声,“笔给我!”
余末老实奉上紫色水性笔,丁香刷刷刷签下大名,合上本子给余末时问他:“我就适合这个紫?”
“也不全是。”余末回答。
丁香抱起手臂,闲适的叉开了腿,她身上是清宫装戏服,这个站姿违和感十足,有点穿韦小宝他娘。
“四季色彩的理论我倒是听过,也做过测试,按什么春夏秋冬冷暖基调来搭配适合自己的颜色,我偏向于冬,对吧?”
余末点头。
“每次测试要花两三个小时,太麻烦,我哪有那个闲工夫整这些。你这本子上给那些人写的东西没经过测试,就光凭你两只眼睛看照片儿,能作数么?”
余末挺挺背,自信的说:“当然能作数啊。”
“啧~!”丁香讥诮的拧眉看了他几眼,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图样图森破啊小伙子,你想出人头地的心思当我看不出来?刘导今儿大概是吃错了药才没跟你计较,否则你早就被叉出去了,行吧,不说了,我去上厕所!”
余末挫败的看着丁香走远的背影,原来自以为别人都不知道的小心思早就被看穿了。
肩膀一沉,出场方式和第一次雷同的陈功吓了他一跳,“别气馁,你有真本事就不怕没有人欣赏。”
余末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把气,对陈功笑了一个,“请你零食吧,我带了好多。”
两个小伙伴找了个避嫌的地方享用美食。陈功是个话唠,从他家里三个兄弟撒尿和泥巴开始,讲到他高考失利成为北漂后经历的各种冷眼和地下室挥之不散的死老鼠味儿。
余末就安静的听,他很喜欢听别人的经历,这样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在彦德为他构建的铜墙铁壁的保护圈之中,永远无法接触,无法学习到的东西。
磨炼也是强化的一种,他并非身在福中不知福,喜欢折腾自己,他享受彦德的照顾,却无法一直这么依赖下去。
“我二哥最疼我,他现在跟着导师做课题,赚那么点钱总要偷偷塞大半给我,上个月去我合租的地下室坐了会,后来走了又回来,买了一大袋活性炭给我……”讲到这,陈功似乎意识到话题挺煽情的,自嘲的笑了笑,问余末:“你家里就你一个吗?”
余末嚼着牛肉干的嘴停了下来,想了下说:“我有家人的。”
“哦。”陈功解释道:“我是指兄弟姐妹,我看你吃的零食这么好,穿的也好,长得也好,就想着你肯定是家里的独生宝贝。”
“嗯,是独生,不过以前差点就多了个弟弟或是妹妹。”
“差点儿?”陈功不解的追问:“什么叫差一点?”
余末摇摇头说:“不说这个了,你吃奶片!”
陈功抱歉的吐吐舌头,掰了块奶片放嘴里一咬,惊喜道:“真好吃!”
晚上收工后,余末蹭剧组的员工大巴回市区,在终点下了车转乘地铁,地铁上的拥挤程度跟真空压缩袋有一比,甭管高矮胖瘦,只要上了地铁连脸都别想动一下。
到家里彦德还没回,张伯没留他的饭,余末忍不住打听了一句,张伯说大概是跟范小姐一起吃晚餐去了,然后余末就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张伯看着他圆鼓鼓的肚子有点吓人,逼着他去小区绕了三圈才回来洗澡睡觉。
睡到半夜,余末突然醒了,觉得恶心反胃,脖子像是被掐住了一样难受,赶紧跳下床冲进卫生间掀开马桶盖子对准马桶就喷了出来。
他这是典型的吃撑了消化不良,胃部装不下的东西往喉管反涌,嘴里尝到了那种恶心的气味,通常后边吐的都是条件反射,不吐干净不算完。
余末漱了口,又刷了两次牙才感觉好多了。
折腾了半个小时,全身乏力,他双手撑着盥洗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轮廓圆润,因为微胖所以显小。其实他挺厌恶镜中这张痴肥的脸,但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嘴。
小的时候因为嘴笨,又想和同学一块玩,所以习惯用吃东西来减少开口说话的次数,别人聊到他头上问他的事答不上来,就塞点零食占住嘴巴蒙混过关。
再后来高兴不高兴都习惯用食物来安慰或者奖励自己。
一直单身甚至被某些人怀疑有男科困扰的钻石王老五彦德,现在终于以约会女明星这个实际行动辟除谣言,余末是真心为他高兴。
……所以,一高兴起来就不小心吃多了。
就是一直挺坚强的胃今儿开始造反,反胃真不是人受的。
后半夜余末一直睁着眼睛,他睡觉的毛病挺多,入睡很快,但是中途不能醒,否则就睁眼到天明。
这个破毛病好像是七岁开始有的,他想忘记那天晚上的事,好容易忘了一半,又被心理医生给挖出来,还一板一眼的记载下来,余末烦死那人了,从今以后就把心理医生划作拒绝往来户。谁让他看医生他跟谁急!
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有人因为消化不良半夜折腾,也有人因为难得一次不着家而辗转难眠。
余末有张伯照顾,他倒是不会惦记得睡不着觉,然而省略了每晚推开门瞧瞧这道程序,就总觉得差点什么。
彦德打开床头灯起身披了件家居服,到厨房的冰箱拿牛奶热,微波炉叮的一声,在静夜你格外响亮。
客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范羽辛穿着整齐的走出来,脸上妆面还挂着,显然不是被吵醒的。
“我有点折床,能给我一杯牛奶吗?”女人理所当然的在餐桌对面坐下来。
彦德的右手对着冰箱礼貌的一引:“脱脂或者是高钙,你可以随意选别客气,微波炉定时两分钟就行。”
说完低头抿了口牛奶,感觉有点烫。
范羽辛啼笑皆非的看了他足足十秒钟,摊摊手道:“行吧,我自己动手。”她打开冰箱随便拿了一盒牛奶晃了晃,大概剩一半的量,打开封口的盖子直接仰头喝了一口,“你还真是很难相处。”
彦德没看她,用纸巾压压嘴唇的奶渍,不以为难的说:“如果谨守合同条款,你会发现我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我明白的彦先生,你可以不用时时刻刻提醒我谨守合同。”范羽辛拿着牛奶盒在对面坐下来,“我只是觉得咱们之间并不是实物交易,就跟演戏一样,总要培养一个入戏的契机。”
“我必须要再次强调,交易合同中我是要约方,你是承诺方,我只负责按照章程验货收货。”彦德微微挑眉,长眉斜斜逸飞,似乎要没入鬓角里去,黑的发蓝的眼瞳将俊美的五官镀上了一层看不见霜寒的冷峭,他凉凉道:“至于你如何入戏,如何出货这些是你的事,我没有义务培养你的情绪。”
他的手指闲适的轻轻叩在桌面,声响清脆,夺、夺、夺。看似心情还好,其实已经快到临界点,这个女人如果再多废话一句,他就立即终止合同,并且停止有关她的一切通告。
他的耐心从来只仅限于家人。
女人的脸色白了白,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彬彬有礼和颜悦色的彦总会对于女性说出这样直白的一番话,在这之前,彦德给她的印象是一个非常绅士的英俊男人,即便是签订合同,那些条款也是尽可能顾及着乙方的利益。
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彦德比较满意桌对面的范羽辛也只是仅限于吓得脸白,没有呜呼哀哉倒地不起。其实要找一个出生于市井自身素养又不太“市井”的女人结婚还是挺不容易的。
范羽辛恰好在他需要的时间出现,又恰好符合条件——半红不紫的状态,半大不小的年纪,急于实现价值又本身带点清高,清高吧也只是表面,认得清摆在眼前的事实所以才会屈从于事实。
他可不想随便找一个小明星娶回家,不是他对自己的条件有多自信,而是看人的眼光准,那些着急嫁入豪门或者是致力于找个金主包养的女星,即便是演技再好,眼中的贪婪和迷恋是骗不了人的。
“好好合作吧。”彦德放缓了语气,“你是个不错的苗子,如果能遇到好的剧本和导演,红起来是迟早的事。”
范羽辛自嘲的笑道:“红不红也就看身价,人气高身价高,我没有大么大的目标拍好剧本拿奖,只想多赚点钱,就算是拍烂片被人骂也无所谓。”
“你弟弟的病情况怎么样?”彦德顺着话问。
范羽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本来脱口说“你不是了如指掌么”,想不过又拐了个弯,“目前在稳定期,但这病大家都知道,只有等,关键还要看他的意志。”
彦德点点头,“嗯,多陪陪他,你的态度也很重要,你抱着希望,他自然也会相信奇迹的发生。”
“谢谢你。”范羽辛诚恳的抿抿唇,微微一笑,“对了,你家里也有两个弟弟吧,调皮吗?”
“嗯……”彦德认真的想了想,笑道:“一个离经叛道,一个绵里藏针,都不是好惹的。”
范羽辛凝视着彦德的眼睛,这双眼睛睿智深邃,却时刻沉淀着望不见底,然而此时的眸光却像是染上了颜色,是一种难以言诉的暖基调,就那么一点点微不可见的变化,使得这个男人褪去了遥不可及的持重和优越,变得家常而温和起来。
“有机会的话,可以认识一下,我弟弟因为经常生病住院,所以没什么朋友。”
这话让彦德的脸色微微一沉,他意识到聊得太深了,于是起身说:“去睡吧,不早了。”
范羽辛自我解嘲的一笑:“晚安。”
“晚安。”彦德进了房间关上门,掀被子躺上床,就因为范羽辛刚才那句话,突然觉得好累。
合同婚姻骗的了父母和外界,却骗不了自己。谁说这段荒诞的关系里他只负责收货?这不是一项工程,只要条款分明等着验收结算就行。
从这个项目启动开始,他就陷入一个怪圈,即便是假的,他也背负了一个虚虚实实的名声,他将从一个儿子和哥哥,进化成一个为了父母家庭和兄弟和睦的“合约丈夫”,他的半辈子,至少是将来数年,都因为这个决定而充当起一个称职的演员。
很累,真心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