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13组记事簿》夏贤月

6、第 6 章

　　和田泰川通完电话，白羽生的猜想果然被证实了。

　　下午张丽丽会出现在宿舍楼下，并不是巧合。刚开始在咖啡馆听到关于航班的消息时确实是自己失态了，但是站起来的一刹那，多年的侦查经验让他瞬间看到了咖啡馆窗外那还没来得及隐藏的不自然。可能对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站起来吧，所以动作慢了半拍。当时白羽生就感觉可能自己抓到那个小尾巴了。

　　白羽生想到最近和阮连绵的互动，结合出门前阮连绵无心说的那句“风言风语”，更像是某些人有预谋的在散播什么消息。因此下午的时候，于是快速思考了一下，带着阮连绵离开时，故意造成了某种奇怪的氛围。如果真的只是无心之说，那下午的行为不过是别人聊天的谈资罢了，但反之若真的是有人想要搞事情，下午的这点动静，足够让人当成可以攻击自己的理由了。

　　毕竟作为龙岗市的当地土著，自己的老爸在龙岗政法混了几十年，自己的导师也是龙岗政法的明星教师，现在弟弟又在龙岗政法工作，自己和阮连绵的兄弟关系从来没有避讳过，几乎所有熟悉他俩的老师都知道他们家有一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就算表现的再密切，不过是兄弟俩关系好的证明罢了。而只有那些对自己家庭关系不熟的，或者说从来没有想真心了解自己的人，才会觉得这是个可以散播谣言的点。

　　尤其今天下午阮连绵非常配合的在那叫了一声“哥哥”，戏剧效果奇佳，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玩什么奇怪的“兄弟play”呢。不过看戏的居然是张丽丽本人，倒是有点超出白羽生的预料了。还是他们真的觉得，自己其实喜欢张丽丽，但是因为有“金主”，所以拒绝他们的示好？这未免也太蠢了一点。思考到这，白羽生有些想笑，回忆起自己这两年居然会这种人的手下工作、谈恋爱，简直就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

　　正好这时，阮连绵也做好了饭，白羽生难得主动上前帮忙张罗了一下，倒是让阮连绵有些不适应，疑惑道：“突然热情，你是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白羽生笑了笑：“也不是，就是想起一些令人高兴的事儿，想对你好点也有错了？”

　　阮连绵回忆了一下这便宜哥哥对自己好的时候，摇了摇头，说：“倒不是有错，就是回想一下以前你每次对我好的时候，都指不定在哪儿挖了个坑等我跳。我对你怀疑这是生理本能，不能怪我。”

　　白羽生失笑，拿筷子敲了一下阮连绵的头。阮连绵吐吐舌头，倒也安安静静的和哥哥吃完了这一顿饭。

　　吃完饭后，又到了兄弟俩的交流时间，不过今天白羽生有一些别的收获，因此赶忙招呼阮连绵过来坐下。待阮连绵坐定，白羽生拿出当时田泰川给到自己的资料本，上面有几页已经被翻的有点发卷了，看得出来拿到资料的人有在很用心的研究这些东西，经常翻阅。随着白羽生的动作，资料被翻到比较新的一页，上面出现了阮连绵很陌生的名字。

　　“赵——连——鹏？这是谁？”阮连绵有些不解，看着他哥，他哥沉默了一下，说：“这是我最后一个案子的审判长，本来和我领导应该是没什么联系的，和我们要查的事情应该也没什么联系，但是今天看到张丽丽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会是她亲自出来找我呢？毕竟按理说张处长下面还有杨天问他们，还有一堆我认识我不认识的人，不可能找自己侄女儿来出面吧。这太奇怪了。”

　　阮连绵顺着白羽生的思路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因为觉得是你前女友，出来说话比较方便呢？比如，勾起你的回忆？如果说他们真的觉得你们……呃，是真爱？”

　　白羽生点点头，说：“有这个可能，而且这样也符合散播‘风言风语’的行为，但是今天见到张丽丽我就清楚这可能是两拨人的做法了。”

　　阮连绵感觉有些跟不上哥哥的思路了，挠挠头，“不懂。”

　　“你想想，当时张丽丽和我分手的时候是说的啥，说‘一点好处没捞到’，乍一听好像确实有点像处长这边的人的感觉，因为处长一直也是在用权换钱。但是细想一下就不对了。处长这边虽然在用权换钱，但是更多的却是集中在‘权’上。他一直对我说‘看好我’，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我能够被看上的应该是侦查的能力，包括他介绍张丽丽给我认识，可能也只是拉拢我让我做他的棋子，在探案的时候更加用心，同时在查明真相之后可以抬一手，这样中间可以给他去‘公关’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所以对于处长来说，更需要我的是能够有‘抬一手’这样的觉悟，而拿钱和分配的权力则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白羽生耐心的给阮连绵解释道，阮连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自己也尝试分析起来：“所以你说张丽丽不是处长的人，是因为她希望你能自己‘捞好处’，这样她才可以从你身上榨取更多的好处，所以明显是一个希望你自己作为分配者的人？”说完，阮连绵期待的看着他哥，而他哥则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没错。所以这么想来，处长和这个侄女儿之间的关系就很微妙了。张丽丽可能属于另一个和处长有交易的人的阵营，这样才能解释这叔侄两人的微妙差异。包括田老师说张丽丽和杨天问接吻这件事，我猜想，这事儿也是因为我离开检察院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只能再找一个和处长有关联的人，将大家捆绑在一起。不，甚至这件事情是在和我分手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

　　听完白羽生的分析，阮连绵的眼神都直了，大概是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都比较单纯，从没有接触过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脑子已经彻底停止运转。他慢慢消化了一下这里面的关系，然后问道：“可是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她今天来找你干什么？跟我有关？”

　　就在这时，白羽生的手机铃声响起，兄弟二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正好是田老师的名字，白羽生微微一笑，说：“至于这件事，我相信田老师已经有答案了，让他告诉你吧。”边说着，他就边打开了手机的扬声器。

　　“白老师，你刚刚跟我说的事情，我已经去查过了。赵连鹏确实是在二十年前收养了一个小女孩，警局的户籍科里有非常详细的收养资料，签名我也在库里面比对过，确实是赵法官的亲笔签名。不过奇怪的是，赵法官并没有把这个小女孩接到家里，而是继续让她待在福利院里，每个月定时打钱过去，直到小女孩18岁成年。这些应该都算是半公开的资料，还比较好查。不过有一件事情就很有意思了，这个女孩的名字，和你前女友是一模一样的哦。”

　　田泰川在电话里一点点把下午白羽生交代他去查证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明显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和调侃，好像准备看白羽生的笑话一样。但白羽生根本没接田泰川的茬，说了句谢谢就准备挂电话，却被田泰川及时拦住，因为他说：“另外我们亲爱的同事里也有那个福利院出来的人哦，我找他录了一段音，稍后发给你。”说完不等白羽生反应过来，抢先把电话挂断了。大概是多次被白羽生挂断电话留下了阴影，一定要抢先一次。

　　白羽生对田老师这种近乎幼稚的做法有些无奈，转过头却看到阮连绵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本厚厚的案件资料，手指着资料上的一句话。凑近一看，那句话是“赵连鹏曾连续十五年定期捐赠一笔钱给龙岗市福利院。”

　　阮连绵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居然可以让白羽生联想到这么多，实在有些佩服他哥的智商，但是想了半天，还是开口说道：“可是我还是想不通这和下午张丽丽来找你有什么联系。你怎么就能把这件事和这个捐赠给福利院的事儿联系起来的呢？”

　　白羽生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许的尴尬，犹豫了半天，开口说道：“那个，你别说哥哥心态不对。只是那谁……咳，留下的阴影有点重。刚认识张丽丽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做了一些——调查，其中就有她每个月会有一个周末联系不上，刚开始我担心她，就稍微查了一下，发现她这时候会坐龙西近郊专线，去一个固定的地方。然后我查了一下这条线路……”

　　“终点站是龙岗市福利院。哥，你这已经不是心态不对了，你这是跟踪狂了吧！你就是个变态，太吓人了！”阮连绵在白羽生说出这条公交线路的时候就已经拿出手机在查了，正好在白羽生说完之前，查到了结果。然而这个结果让阮连绵有点咋舌，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所以你今天看到张丽丽的时候就想起了她经常去往福利院，然后又因为想到张丽丽和张处长不是一路人，所以就找她和这个案件其他人的联系，就找到了赵法官？我天，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啊……”

　　听到弟弟这么评价自己，白羽生有点不自觉的脸红，伸出双手就想揉阮连绵的头发，结果被弟弟机智的躲了过去。边躲阮连绵边有些嫌弃地说：“你这个不自在就喜欢揉别人的毛病到底从哪儿养成的啊！难不成，是文哥？”说完，就逃进了卧室，再不管他哥哥的反应。

　　白羽生伸出的手在听到那个名字后就僵在了半空，过了好久，久到声控灯都已经长时间没接收到声音信号而关闭后，双手才慢慢放下；一片黑暗中，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