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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四十六 ...

  •   龙靖裳是个很难让人看透的人。
      虽然大多数的时候,他是很容易令人‘看透’的。他总是轻浮又嘲讽着,好似一个得天独厚的人被现实宠坏,自命不凡的俯视一切,看不起这又瞧不起那,唯独对那些美丽女子多情。
      一旦褪下了那一层面具,真正的龙靖裳是什么样的,凤竹心也并不是那么清楚,她所见到的龙靖裳,不过是微微露出了冰山一角的真实,真正的本性到底是什么摸样,恐怕也只有龙靖裳自己心中最清楚。
      而这次由宫外回来,无论是时不时流露出的复杂,还是最后那显而易见的犹豫,都与那个真假莫测的龙靖裳大相径庭。
      龙靖裳也会有犹豫的时候,那是自然,纵使他如何通天盖世,人终究是逃不过七情六欲,他龙靖裳有个犹豫的情绪也未必就该大惊小怪。
      可凤竹心所紧张的,是龙靖裳犹豫的对象。
      他在对着她犹豫。
      最后他对她抬起右手,她猜想他是想对她说什么,可他放下手望着她,目光由复杂向隐淡,最终成了波澜不惊的高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再次挥手让她退下。
      凤竹心收紧了眉头,他究竟想对她说什么?
      她不是好奇,她是越想越觉得能让龙靖裳流露情绪至此的事,必定不会是什么寻常之事。
      如此一想,她心下烦躁了起来。
      由于龙墨羽的‘风寒’,他在府中修养了足有半月没有进宫来,没有了他为她与宁姐姐送信,她便完全断了对宫外的所知。龙靖裳此番出宫究竟做了什么,宫外近来可曾发生什么变故,她一无所知。
      凤竹心躺在床上,全然睡不下去。
      由凤鸣宫回来,她就感到心神不安,也不知是否是她多心了,总觉得,要出事了……
      她张大了眼睛,窗外的声响只有风声。
      哗哗——哗哗——
      时大时小的风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一股缭绕的清香,在一支烛火的房中,慢慢的弥漫了开来。
      这清香并不浓,是极为和缓的香味,柔而雅致,是很好闻的味道。
      珠帘外,一手支撑着脑袋的月满,好似是睡得沉了,上身一点点的晃了几下,然后索性软软的趴在了桌上。
      月满扑通一声倒在桌上时,那声响虽不大,可凤竹心是听见了的。
      她的眼睛原就没闭上,听见月满的动静,心中的不安越发的鼓噪了起来。
      她只觉得,由风声至烛火,往日平常的一切,今夜却样样透着些诡异。
      掀开薄薄的一层被褥,她一把撑起身子,吃力得好似身子有千斤重。
      这时凤竹心已经隐约感到了什么,她挣扎着从床上起了身,急急的走了几步,晕眩感遽然扩大,视线都变得模糊。
      再无法控制身子,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没有倒在床上,后背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她一震。
      霎时,原已模糊的神志又清醒了过来。
      她知道身后的人决不是她所熟识的,更知道皇后的寝宫进来一个不相识的男子意味着什么。
      那缭绕的香气,在她被人抓住双手时,又至鼻尖。
      原来……
      意识到那原来是曾经听闻过的迷香时,凤竹心的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
      ***
      天方才亮了,康王府便来了几个神色匆忙的不速之客。
      龙墨羽由儿时起也是住在宫中,耳目心腹,如今虽不少都在身边,但还是有部分隐于宫中。
      而如今站在床头的,正是混在宫中的耳目之一。
      “……御医诊脉说,月满姑娘中的并非一般的迷香,便是如今醒了,身体亦会无力,大约需十日左右才能恢复。”那人停顿片刻,又说:“而在御医为月满诊脉之时,皇上已派人在宫内搜寻,可皇后娘娘至今是遍寻不着,只怕,是已被人掳走了。”
      龙墨羽听完,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变白,一时之间屋内静得连呼吸声都是粗重的。
      猛然,龙墨羽提起手,狠狠揪住那人的衣袖,问道:“是谁?!是谁掳走了皇后娘娘?”
      “王爷息怒,奴才已派了人暗地里在后宫内排查,一有消息……”
      没等他说完,龙墨羽将他重重的拽又一推,不顾那人倒在地上,他厉声道:“本王早早便令你暗中保护皇后,各宫娘娘有何动静你说你绝不会遗漏一丝一毫,如今皇后娘娘下落不明,你竟还回我一句命人在后宫排查!现在才查,那你之前是在做什么!你这等无用之人,本王留你何用!”
      龙墨羽说完,往日温和的脸庞更是青白交错。
      他按着腹部的伤口,呼吸越发的沉重痛苦,他闭眼终于再忍不住,一口腥甜由口中喷出。
      血色染红了衣衫与被褥,刺目的色彩,以及空气中的血腥。
      “王爷!”
      “王爷!”
      四周的奴才们忙作一团,端水的端水喊人的喊人。而龙墨羽床前那人在呆愣之后,像是吓到了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喊道:“是奴才无用,王爷息怒,请王爷务必保重身体!”
      童书端着一杯茶过来让龙墨羽漱口,又拿了布巾替他擦拭了嘴角的血迹,也劝说道:“是啊王爷,您的伤口尚未全好,御医千叮咛万嘱咐,您怎么转眼就忘了。您生气归生气,也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
      这么说着,龙墨羽却是靠在床沿,闭目吃力的呼吸着。
      童书见状,便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这主子也是听不进去了。早知到那锦绣宫的主子在王爷心中极重要,却不想经由此事,却发现那凤主子之于自家王爷竟是如此重要。
      别说童书没想到,龙墨羽自己也是始料未及。
      他待凤竹心从来都是极好的,她不想说的他便不问,她让他带信他便带信,她心中不快他便开解安慰,他曾以为自己是将她当作妹妹般疼惜。
      直到,凤竹心问他:你是不是,喜欢宁姐姐了?
      龙墨羽当时不解自己因何而如此惦记这句话,纵使已经过去了许久,他不但不曾忘怀,更是常常在脑海中思索,他不明白凤竹心为何有此一问,也从未明白过自己究竟是否如凤竹心所说。
      他,是喜欢上宁雅了?
      或者,他是喜欢上了宁雅口中的小嫣?
      他按着腹部的伤口,涩然的苦笑。
      如今想这些又有何用,那个问他的女子如今下落不明,若是当真遭人掳走,只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他心头剧痛,腥甜的血气又直冲喉头。
      “咳咳咳……”他捂着嘴,看着掌心的血丝,无视童书又惊又急的摸样,只取过了布巾擦干手,对依旧跪在地上的人道:“起来吧。”
      “王爷……”那人犹豫许久,并不敢立即起身,依然直挺挺的跪着。
      龙墨羽也没管他,说:“宫中的盘查你暂时先缓下,立刻调几个人去城门口,所有出城的人都仔细搜查。另外让安插在禁军中的人细心留意,看看是否禁军中可疑之人,皇后出事,也可能是禁军除了纰漏。”
      “可是王爷,如此一来……”如此一来,他们的人不是都藏不下去了!跪在地上的人满脸惊诧,禁军也好、宫内的宫人也好,这都是花了好些年才安插好的,如今这是要功亏一篑么!
      “无妨,就这么办。”龙墨羽无力的靠在床沿边,他本就伤势未愈,有急怒攻心的吐血,此时自是虚弱非常。
      他并不在乎自己埋下的人是否被人察觉,那些人原就是为了自保才处心积虑的安插下去的。如今龙靖裳登基,他对这个兄长如此信赖,也不会觉得自己的性命有何堪忧之处。
      现如今这状况,他只求凤竹心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别的,他也无所求了。

      龙墨羽之所以缓下宫中,是相信宫中自有一个龙靖裳在。
      龙靖裳能够在宫中伪装多年,宫中上下明里暗里安插了多少人,的确是为数不少。
      而就在龙墨羽那得到消息的同时,锦绣宫中一片混乱,凤鸣宫却是沉寂的。
      奏折在桌上依然是有序的叠好,龙靖裳坐在桌前,手握着奏折,目光对着手中的奏折,专注而宁神。
      立于一旁的常禄紧盯着龙靖裳,好似是欲言又止。
      “常禄。”龙靖裳放下奏折,抬眼看了他一眼。
      “奴才在。”
      好似没见到常禄一闪而过的期待,龙靖裳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将窗子关了,今日的风似是大了些。”
      “……是,皇上。”
      将窗户关了,常禄走到桌前,继续直挺挺的站着。
      又过了好一阵子,龙靖裳看完了一本折子,又换了一本继续看。
      常禄却终于忍不住了,一步上前单膝下跪,道:“皇上,皇后娘娘的事,真的不需要再多派些人手去寻找吗?”
      龙靖裳慢悠悠的抬眼瞅他,道:“朕的事,什么时候也容你插嘴了。”
      跪地的常禄一愣又一惊,龙靖裳的脸上全无笑意,看起来竟是肃穆。
      看见这样的龙靖裳,常禄再不敢多嘴一句,心里却多了些了然。
      龙靖裳的确只是象征性的派了些人去找人,但真正属于他的人手,他并没有动用。
      捏着奏折的手指用力得泛白,相信此时无人能够了解他的心情。
      他的注目放在折子上,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分明是早早便有数的事,早晨听闻凤竹心不见了,他却也是心惊肉跳的紧张。
      他早知凤竹心对他而言是不同的。
      若不是因为如此,他又何需选择走这一招棋……
      他咬紧牙根,强压住纷乱的思绪,心中不断对自己道:他已安排好了一切,凤竹心绝不会有事。
      ***
      在宫中被人遍寻不着的凤竹心,当时确实已不在宫中了。
      她的身体已经瘫软无力,但也不知为何,她的头脑却还残留着一丝丝不多的意识。
      在黑夜中被一个陌生男子带走,她一时之间陷入了全然的混乱与不解,也曾在无意识中沉睡过一阵子。
      她只觉得自己被人背在背上,好似在赶路,那人的动作极大,忽上忽下,耳边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她睡在那人背上,被颠簸的很厉害,也因这不适感,她的意识也是由着迷惘转至清醒。
      背着她的人是个男子,背上都硬硬的肌肉,似乎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他是单独一个人行动,因为凤竹心并未听见身旁有旁人的声音。
      可就算知道他是单独一个人带着她,凤竹心也不敢睁开眼睛。她可以感觉到四肢的无力,就算睁了眼,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凤竹心此时很冷静,她知道她首要的,是确保自己的平安无事,切不可轻举妄动。
      她一路闭目,让自己冷静的思考。
      如今这情形,是否就是龙靖裳流露出犹豫的原因?
      若自己的被掳是他早已预料的事,那么想必他早已有了安排。
      凤竹心清楚,真正的关键在于,龙靖裳此次是何目的?他是要她生,还是要她死。
      想到自己的生与死竟只是那人的一念之间,凤竹心寒心不已。
      想到自己的生与死,竟被那人拿来做一步制人的棋子,她更是寒得心都凉了。
      想不到他们那所谓‘一条船上的蚂蚱’的伙伴身份,与他而言竟是如此无关紧要。
      凤竹心此时才忽然清醒的想到,其实就算不是她,龙靖裳依然大可以去找旁的什么女子作为皇后为他所用,他要的只是一枚棋子,并不是非她不可。
      而她居然从未对他设防。
      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她既已察觉到龙靖裳的欲言又止,为何不曾想过他对她抱着有害之心。
      凤竹心几乎恨得就要咬碎了自己的牙。
      可现在再如何后悔懊恼又有何用,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自己该如何自救才好。
      忽而,她感觉背着她的人停下了脚步。
      她听见有人走了上来,与背她的男子说起了话。

      “回来了,没想到这人这么容易就到手了!哈哈!”
      “容易?老子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出了城!”
      “怎么回事?”
      “还不是城门口的那些人,查那么严实,害得老子不得不背着她跳城墙。”
      “看来,宫里发现得还挺早。哈,也亏得你路老兄轻功盖世,换了别人,可就耽搁了!”
      “别别别黎兄弟,老子可经不起夸!”
      “好了好了,路老兄还是先把人关起来吧,风老兄这会还没回来,这女人还得等他回来再说。”
      “啧啧,风兄弟……那老子就去把人关起来,马上过来,好几天不见,黎兄弟,咱哥俩可得好好喝一杯。”

      等凤竹心被人好似包袱似的随意一丢,紧接着就是关门声。
      顾不得被摔疼的身子,凤竹心奇怪这人怎么就这么把她丢下了,就如此笃定她跑不了吗?
      她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四周的确没有人,她才微微的张开了眼。
      然后她霎时便手脚冰凉。
      伴随着‘嘶嘶’的声音,几条软而长的蛇在她的身边悠闲的爬来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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