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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四十四 ...

  •   凤竹心的轿子从合和宫出来,经过一条小路时偏巧碰上了另一顶轿子。
      月满示意众人停下,凤竹心这回是端着皇后的架子去合和宫的,宫女太监自然是人多势众,这一停下,数十人站得整整齐齐。
      但对方轿子旁跟随的人也不少,月满之所以喊停,也是因为她认出对方四周不少都是凤鸣宫的宫人。
      虽然看轿子便知道轿里人并不是龙靖裳,可看见童书过来,月满却是意想不到。
      “月满姑娘。”童书客客气气的行了礼。
      月满看童书身后的轿子也停了,颔首便问:“怎么回事?轿子里的是康王爷么?”
      “是的。”童书犹犹豫豫的看了看凤竹心的轿子,小心的低声开口道:“月满姑娘,我家王爷说,能不能请娘娘过去一趟?”
      月满本想拒绝,随即一想又觉不对,这康王爷也绝不是什么孟浪不懂礼数的人,如此唐突的过来说让皇后娘娘过去一趟……“康王爷是否是不方便过来这边见娘娘?”
      “不瞒月满姑娘,方才在凤鸣宫中王爷他忽感不适,御医已经把过脉了,王爷是偶感风寒,需回府静养数日,皇上这才派了人送王爷回府去。”童书说道。
      “我明白了。”月满朝他点头,说:“待我去像娘娘禀报。”
      她转身来到凤竹心的轿子前,掀开轿帘,探进头去。
      “娘娘。”
      凤竹心此时已疑惑了许久,若不是顾及身份,早探出头去看看究竟了,她问道:“月满,我好像听见童书的声音了,是他么?”
      月满说是,将童书的话对她说了一遍,末了再添上一句:“康王爷想让娘娘过去他那儿一趟。”
      听说龙墨羽病了的凤竹心怎可能拒绝,她对龙墨羽也很是担忧,这个时代不比现代,偶感风寒都可能是大病一场调养许久。
      她低头出了轿子,也不待月满搀扶便自己走了过去。
      两旁的内侍都自觉的让开了路,凤竹心在龙墨羽的轿子边上站住,顾虑到他的偶感风寒,并没有伸手掀开他阻隔视线的帘子。
      她问说:“墨羽,你找我何事?”
      龙墨羽与她两天前还曾见过一次,虽然是寥寥几句就走了,但也不至于现在特意停下轿子让她过来一趟——且不说宫人们又会怎么传他们二人,这明显是于理不合了。
      确如她所想,龙墨羽确是有事找她。
      他听起来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轿中出来,道:“竹心,我本想从凤鸣宫出来便去锦绣宫的,谁知道……”
      凤竹心听见他很痛苦的喘了几声,心中着急,但到底不敢在众人面前太过了。
      又听龙墨羽断断续续的轻喘了几下,继续说道:“宁雅今日一大早来我府上送了一封信,让我务必今日之内交给你,幸好路上遇见了你,否则我还得让童书跑一次锦绣宫。”
      轿帘中伸出了一只手,凤竹心接过信,却皱了皱眉头。
      方才轿帘掀开的短短一瞬,空气中飘散而出的气息,很淡却很特殊,仿佛是……血的味道。
      凤竹心心中疑惑,也知道现在决不是个追问的好时机。
      “谢谢你了墨羽,你回府好好休息养病。”
      她又叮咛了几句,空气中那股血腥的味道原就很稀薄,早已随风飘散开了,可她总有种错觉,好像呼吸时那味道还在,而且很浓郁。
      龙墨羽显然是没力气与她多说话了,听她说了几句叮嘱也没哼两声,只是最后嗯了声,便让童书扯了嗓子说起轿。
      凤竹心眼看着龙墨羽的轿子平平稳稳的抬走,心里好像有块大石头压着一般,有一种不祥感徘徊不去。
      又上了轿子回到锦绣宫,凤竹心撤走了身边的宫女,借口要小睡一会儿,在房里就急忙展开了宁雅让龙墨羽务必在今日内传到她手上的信。
      虽然读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宁雅会如此着急,必定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可是,凤竹心还是越读越心惊。
      刺杀……
      竟然是刺杀!
      开始被这两个字劈得回不过神,当回过神来时,凤竹心猛地一阵心惊胆战。
      宁雅信中说,迎来楼近日里总是有些鬼鬼祟祟的男子进出,在厢房中好似是密谋什么似的,她原也无意特意打探,只是那群人似是有恃无恐,几次她进出端茶送菜,他们也并不避讳她一个弱女子,当着她的面也是侃侃而谈。
      起先她也是将信将疑,直到……
      凤竹心在这时候持信的手颤了颤,是的,宁雅在与她通信的时日里对宫中的不少情形也是了解的,因此听说了那些人说到凤鸣宫周围的地形,就知道那些人是来真的,一刻不敢耽搁的写了信让龙墨羽务必要尽快送到她的手上。
      正当凤竹心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有了些轮廓,还未来得及深究,便听外头噼噼啪啪的响声一片,紧接着就是门被人推开,月满跌跌冲冲的跑进来。
      “娘娘,娘娘不好了!”
      凤竹心心中咯噔一下,问:“怎么了?”
      “娘娘,皇上他……皇上他……”月满颤声,抖了抖嘴唇,悲切道:“皇上遇刺了,听说伤势严重。”
      啪——
      凤竹心连信带手撞上了桌子。
      桌上的杯子瓷壶晃了几晃,发出哗哗的响声。
      月满着急的喊道:“娘娘,娘娘您快去凤鸣宫瞧瞧吧。”
      凤竹心一手撑在桌上,手心下按着的正是宁雅送来的信。
      她慢慢的收紧了手指,捏着信她深深吸了口气,脑海中一片混乱,好似前前后后有很多事让她灵光一闪,可都是一闪,闪得太多了,她的思绪反倒乱得不行。
      心中告诉自己要冷静,一边镇定住心神。
      她对龙靖裳遇刺受伤的消息,并不如月满这样显得慌乱,她对龙靖裳的感情毕竟不够深,还多是些负面的情绪,就算是现在那并不多的一点忧心,也只是类似于听说认识的谁谁受伤生病,不至于是无动于衷而已。
      再说,从龙墨羽轿中的隐约的血腥气,到宁雅信中所说的那些可疑的人,再到现在龙靖裳遇刺的消息,让慢慢开始从混乱中醒过神来的凤竹心有了些猜测。
      尽管月满在一边急得好像随时都会拉着她往凤鸣宫去,但凤竹心此时的思路却很清楚。
      首先第一点,她不能让宁雅的信被人发现,因此她必须先将信处理掉。
      然后,龙靖裳那横竖她去了也帮不上忙,无论这出戏是唱的什么,就算龙靖裳真的伤势严重,她这皇后去了也不过是在一旁干着急。不得不作作心急的样子是一回事,但还不急于这一下子的功夫。
      在月满站也站不是坐也不是的心急火燎下,凤竹心小心的将信烧了个干净,仔细的将灰烬都吹散了,又特意点燃了寝宫中的熏香,掩盖了烧东西后残留下的呛人气味,她才整了整衣服,往凤鸣宫去。

      来到凤鸣宫的一路凤竹心都是快步而行,面上是抿嘴不笑不语,加上略显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当真是很有些心急的样子。
      她到时,凤鸣宫前早聚集了好些得到消息的妃嫔娘娘,一个个哭丧着脸如丧考妣,甚至还有夸张的抱头痛哭的。
      凤竹心看着心里有些古怪,这些妃嫔看起来神情有的假,假的一眼便知是演戏,可也有辨不出真假但‘看起来’是真的的。
      她并不是多精明的人,看人凭的是一种比脑子反应更快更直接的直觉与本能。
      到了今天她也不觉得自己的看人有多准,也就这么草草的看了几眼,便将那些被拦在凤鸣宫宫门外的妃嫔丢在了脑后,那些侍卫毕竟没敢拦她这皇后。
      而在寝宫前左右来回渡步的常禄一见了凤竹心,就立即上来行了礼。
      “奴才给娘娘请安。”
      “本宫听说皇上遇刺受了伤,御医诊治过了没有?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这奴才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皇上这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娘娘您自己进去瞧瞧吧,这事也容易犯忌讳,奴才也不便多嘴。”
      凤竹心听着这话心里犯疑,心中又将事情由头至尾飞快的理了一遍,她又问常禄:“皇上遇刺时,身旁可有旁人?”
      常禄的脸色变了三变,一刹那的功夫又回复常色,道:“这话奴才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娘娘您去瞧了皇上,自然就知道了。”
      又是一个‘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凤竹心更确定了自己的疑虑。
      “除了皇上,就没旁的什么人受伤?”她语调微扬,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质问的调子。
      “这……皇上遇刺了,当然是有些在旁侍奉的侍卫宫女什么的受伤了,不过都是些轻伤,也无大碍的。”常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丝。
      凤竹心怪异的瞅着常禄沉默了好一会儿。
      “娘娘……”
      她抬了抬下巴,道:“本宫要进去探视皇上。”
      “是,娘娘。”
      常禄打开了寝宫的门,只让了凤竹心一人进去,拦下了月满他就急急忙忙的将门一关,也没管这声响是稍大了些。
      凤竹心抬脚进寝宫前心中就已经有数了。
      想当然,看见‘受伤’的龙靖裳立在窗前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摸样,她是半分惊讶没有。
      只是走到他的几步之前,扬眉道:“龙靖裳,你这又是打算要算计什么?”
      “难道说见到‘伤重’的皇上,朕的皇后娘娘就只想劈头给朕这么一句?”龙靖裳嘴角含情,眼中又是受伤似的垂目。
      凤竹心没理他的话,只捏了捏拳头,道:“伤重的皇上?我怎么觉得伤重的另有其人?”
      “哦?”龙靖裳眸光一闪,似疑问,道:“谁?”
      她泛着几分水光的眼眸直瞅着他,没说话。
      龙靖裳勾唇,让脸上多了些轻佻,又说:“也亏得你猜出来了,不错,朕是没受伤,刺客刺杀时朕的皇弟就在朕身边,他理所当然的护驾,为朕挡去了致命的一剑,他是受伤了,腹部挨了一剑,不过御医说伤得不重,皮肉伤罢了,修养几日就……你为何这么看着朕?”
      他说话时,凤竹心几次重重的吸气又吐气,极力的克制,听到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斜眼瞪着他,眼中还是泛着水光,这回还多了些红红的血丝,黑白分明的眼因而看上去格外慑人
      凤竹心强忍住心中为龙墨羽而生的不忍与悲切,说道:“不,我只是在想,你在墨羽面前果然是在做戏,让他当你是个好兄长,甘心辅佐你,甚至为了你挡剑。”
      可是这人,骗便骗了吧,为何连龙墨羽为他挡了一剑他都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在他眼中,龙墨羽这个弟弟与那些侍卫并无不同么?
      凤竹心从未想过插手这两兄弟的事,可如今却深深的为龙墨羽不值,她有一种冲动,真想跑去龙墨羽面前,狠狠的捅破龙靖裳伪装,让他认清这个所谓‘待自己人极为宽容’的好兄长的真面目。
      龙靖裳被凤竹心的目光看得心中一怵,也不知为何,竟令一股不安在胸间肆虐了起来。
      他与她都沉默了片刻,是无话可说,也是各自冷静。
      接着还是龙靖裳先开了口,道:“朕知道朕受伤的消息必能将你引来,也知道外头那些奴才不敢拦你。朕想让你过来,主要是为了告诉一件事。”
      “你说。”凤竹心心想近来可真是多事之秋,看龙靖裳这面容神态,估计又是算计上谁了。
      “朕会借着这次遇刺受伤的事,借口在凤鸣宫静养,不见任何人,只让你每日前来探望。”他顿了顿,道:“一方面,朕要你确立在后宫中不可动摇的地位,另一方面,朕也需要你做出朕还在这凤鸣宫中的假象。”
      听他这话里的意思……凤竹心有些懂了,“你打算离宫?何时回来?”
      “少则三四日,多则十多日。”龙靖裳说到这里就有些犹豫了,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朕本也没打算这么快便对那些权臣出手,但钟家的事……朕原是想给那人点教训,但显然是扎到他痛处了,狗急跳墙,竟自己给了朕这么个机会,既然如此,朕顺势就一道解决了。”
      龙靖裳解释了不少,凤竹心听完放在心里又琢磨了一次,点头道:“我明白了。”
      看来是与钟家同一伙的谁派了人来刺杀,又不知因何让这精明的龙靖裳抓住了什么把柄,凤竹心虽猜不出这龙靖裳出宫去是打算如何解决,但她对龙靖裳还是有信心的,他这人既然有了决意,便不会有做不成的事。

      那日,龙靖裳在凤竹心离开后便走了。
      凤竹心按他说的,每日前去,先是在寝宫前与常禄装模作样的问问‘皇上昨晚睡得可安稳’‘皇上胃口如何’等类似的话,再进去空无一人的寝宫发发呆,过一会儿再出去。
      五日后,原刑部尚书、艳修仪钟艳的父亲钟大人与他的两个儿子被斩首弃市。
      八日后,艳修仪钟艳在房中悬梁自尽。
      凤竹心得到消息前去时,钟艳还高高的被挂在半空中。
      她仰头看着钟艳。
      上吊死的人,死状是很恐怖的。
      人家是悬梁是三尺白绫,她钟艳倒也是标新立异,悬梁用的是三尺红绫。
      她看着钟艳堪称狰狞的脸,又瞅了眼那条勒在钟艳脖子上的醒目红绫,心中抽痛了几下,却又慢慢回复成一片静默的平静。
      宛如死静的湖泊。
      她脑中只有三个字回荡:戚红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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