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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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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竹心被月倾情她送至锦绣宫时便察觉到不对,她一想,坏了,这散步散得太久了!
目送了月倾情,她急忙往寝宫走去。
果然才没走几步远,一个小太监迎面而来,那神情,简直就是比见着了多年不见的亲爹妈还激动。
“娘娘!”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至她身前,等不及喘口气就说:“娘娘可算是找着您了您这是上哪去了我们都找了您好些时辰了因为找不着您皇上正大发雷霆呢。”
由于这小太监语速太快,中间连个停顿都没有,凤竹心愣是反应了半晌才把他说的话整理明白了。
——娘娘可算是找着您了,您这是上哪去了?我们都找了您好些时辰了,因为找不着您,皇上正大发雷霆呢。
应该是这么一句话吧!
凤竹心看着这小太监,不过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着急又不敢催促的瞅着她,,眼巴巴的很是可怜。
再思及他的话,想来是被龙靖裳给吓着了。
便也没多说,就快步往寝宫走了去。
只是走在路上,心中对于龙靖裳‘大发雷霆’这四个字不知不觉的便琢磨了起来。
龙靖裳是个怎样的人?
由认识至今,凤竹心就极少见到他真心的神情,她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龙靖裳有时躺在她寝宫的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说话时的语气,那时的龙靖裳或许是最没有防人之心的,因为不需要伪装神情,便连语气也都不由得真实了。
龙靖裳这个皇帝,从一开始就让凤竹心惊叹于他的心计与智谋,运筹帷幄,冷静自持,他仿佛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几乎令凤竹心遗忘了,这个皇帝今年不过才二十岁,若是生在平常家庭,也只是一个被父母看作是孩子的年纪。
她只当龙靖裳此时的‘大发雷霆’是另有别意,图的是什么,她在见到月满前百思不得其解。
而见到月满后,她认为她明白了。
在寝宫前,她看见了在月满的身后,那被几个高大的侍卫用刀抵着脖子的人。
正是惊风。
惊风转头瞧见了凤竹心,便立即对她怒目而视。
凤竹心似乎并未看见,只是疑问的看了眼月满。
“奴婢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将惊风侍卫传来。”月满对她这般解释,说完又犹豫了一下,她不是个多嘴的人,却还是多说了句:“娘娘,皇上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不了解月满为何要多填上这么一句,凤竹心面上还是点了点头。
在周遭宫女太监可谓是期盼的目光中,她举步往寝宫去,突然又停下,道:“月满,你和惊风侍卫在外头候着。”
“是。”
龙靖裳见凤竹心进来时,面色飞快的变了两变,又嘴角一扬,笑得天地失色。
常禄识趣的退下,从外头掩上门。
“这么晚了,朕的皇后娘娘兴致倒是不错的,这是上了哪去了?”他双手置于双腿之上,坐在桌边慵懒又自带了几分迫人的锐气。
凤竹心被他撇来的一眼看得一缩,莫明的压力,说:“……出去走走,也不成么?”
凤竹心并没有注意到龙靖裳手下被捏在手心中的衣摆,龙靖裳却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保住了此时的冷静。
他知道她不知道,他也可能猜测到她的误解,可他的确是慌了,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她凤竹心不过是他的伙伴,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
可她却让他慌了。
回想起来,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这个能让他冷静全失的女子,她不过是棋子,是一个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得人。
他冷静又残酷将她放在棋局中,让她为他厮杀、让她待他铲除敌人、让她成为他的替罪羔羊,可偏偏他看见她的心痛会不忍,不见了会慌乱,为了她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
宫廷中的孩子从不明白何为温情,却总是下意识的寻找、下意识的眷恋,凤竹心对龙靖裳而言是什么?龙靖裳知道她是一个不同于任何一个女人的存在,却说不清她为何如此不同于旁人。
其实,恰恰是那份脉脉温情的宁和,不用勾心斗角的平静,能够全心托付的信赖。
此时的龙靖裳并没有想得那么清楚,严格说来他根本就明白那些让他胸腔暖暖的是什么,因为那是他出生二十年来从未体验过的。
龙靖裳想,这女子的存在对他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他得不到答案。
在这诺大的宫廷中,多表露出一分情绪便多一分的危险。
于是,他扬眉得兴味,轻笑得无谓,道:“走走,在锦绣宫中么?”
凤竹心的心思百转千回,虽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也并未深思,只说:“不,原是这么打算的,遇上了些事……我后来去了合和宫。”
“合和宫?” 明知中间的那一停顿可疑,合和宫三字还是令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若当真如此想去一趟,待今日天亮后,你便去合和宫看看去吧。”
凤竹心本想说,她已去过不必再走一趟了。
转念一想,龙靖裳说这话自然是有他的深意。让她去合和宫,她立即想到合和宫的秀女们。
“合和宫的秀女有谁又让你算计上了?”她开门见山的直问。
龙靖裳有眨眼的功夫是怔愣的,转眼他又是嘴角上扬,道:“朕的皇后娘娘对朕的心思捉摸的真真是……朕在竹心眼中,除了算计上了谁,便没有其他的心思了么?”
“有,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怎么会除了算计就没有其他的。”凤竹心偏头想了想,看他道:“只不过,我觉得龙靖裳你的心思,并没有放在那些地方罢了。”
他扬眉,并不反驳,只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道:“竹心说得一点不错,不过这事有轻重缓急,有些事也的确并不急于一时。待往后慢慢的想明了、理清了,朕在做打算也不迟。”
凤竹心被他眼里话中的深意绕得莫名其妙,她与他之间除了某些默契,其他都是各不相干,如今他与她说这些话是何意?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月倾情,想到了他那句话——与我有何干系?
一想到月倾情,凤竹心忆起了外头还有个被龙靖裳招来的惊风。
“你将惊风带来锦绣宫是什么意思?”她还当他已答应放过了惊风,现在将惊风带来见他,又是什么打算?她警戒心顿起,说道:“现如今你便是想杀他,也再无理由了,艳修仪的事已然告一段落。”
龙靖裳冷哼了一声,用轻讽的目光在凤竹心的面上扫了一圈,道:“竹心,你忘了那宫女的死么?私通一事由惊雷一人担了,可那宫女的死……”
“那宫女的死,你敢说与你无干么?”凤竹心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情,早在一开始龙靖裳让她去查,她就隐约感觉到什么。此事未必是龙靖裳指使的,却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龙靖裳似是而非的撇嘴一笑,道:“竹心,你以为宫中真相二字有意义么?”
她语塞,是没有意义。
便转过头,留给他一个细致的侧脸。
他看着她,慢慢的开口,说:“月族的人长期留在宫中,对朕是个隐患。这惊风应当是留不得的,他武艺不差,性情又如此耿直,别说如今他为惊雷的事恨你入骨,便是他日他释然了,只怕他这性情也与宫中不合。”
凤竹心听这话着实有些暧昧不明,何以她听着会觉得他是为了她而不愿留惊风的?
“若是送他离宫呢?”凤竹心说。
“你是说……逐他出宫?”见她点头称是,龙靖裳目光转为深沉,道:“这不像你一直以来的作风,当真稀罕了,你怎会想到这法子?”
的确不是她的主意,是月倾情的想法,但凤竹心摸不清龙靖裳对月倾情是何想法,便只含糊道:“逐出宫外,总比丢了性命强些。”
龙靖裳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目光倒是不变,直瞅着凤竹心,直到她不自在的侧头低下,才说道:“你可知朕又是为何改变了主意?”
她抿嘴不语,直觉答案于她不利,只道:“与我并无干系,不是么?”
“不错,暂且与你无关。”龙靖裳轻柔而和缓的笑,如春风拂面般,好不温存自在。
这夜的骚动就如此不了了之,龙靖裳没有多做追问,只是面上的笑容叫她心中打颤,丢了句‘朕的皇后娘娘今夜也累了,便好生歇息吧’就走了。
凤竹心在他走后一抹额头,居然是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夜的龙靖裳与平日里不太相同,就好似是……她想许久,始终想象不出,只是觉得不同,当真有什么不同与往常。
但她对龙靖裳的事的确并不上心,只是在那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干脆不想了,脱了外衣上了床。
了却了心事,这夜的凤竹心睡得很沉。
睡下的她自然不会知道,那夜的凤鸣宫,寝宫内的龙靖裳一夜无眠。
***
隔日,惊风就被人找了个名目,先是打了二十个板子,又被逐出宫外。
凤竹心听到这个消息时,月满正在为她梳头。
她不由得露出了些惊讶,没想到龙靖裳的动作如此快速,真说起来也不过就是几个时辰前的事,他差人办果真也是雷厉风行。
“娘娘,为何昨夜不留皇上在锦绣宫过夜呢?”月满给她的发髻插上簪子,问道。
“他是皇上,月满。”凤竹心答得有些漫不经心,道:“他说留下便留下,他若不提,我硬留岂不是越矩了。”
闻言月满无奈,道:“娘娘,你太小瞧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娘娘你若开口,皇上他怎会不依你,说不定心里头还盼着你开口挽留呢。”
她抬眼由镜中看她,说:“月满,你该知道我与他是什么关系的。”
别人或许不知,但月满与常禄二人是贴身服侍,龙靖裳在她寝宫过夜时他们都是端茶送水,这出出入入的会瞧不见他们根本没同睡过一张床么。
这就是个傻子,也该猜得着了。
好像是被凤竹心一句话堵得没话了,月满安安静静了好一会儿。
到凤竹心这一身的打扮都妥当了,她才又说道:“可娘娘与皇上,终究是结发夫妻,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
这回就轮到凤竹心被月满堵得没话了。
她又怎么能对她说,我这皇后娘娘也就是做几年的功夫,等过两年我‘死’了,这世上也就没凤竹心这人了,她这作为皇后娘娘的‘一辈子’短得连操心都嫌多余。
好在月满也是个极懂得拿捏分寸的人,说了些话后这事就没再多提。
凤竹心今日的打扮有些繁琐,身上的衣物暂且不提,单单是腰间的配饰就是好几件,只因她这皇后今日又不得不端上皇后的架子,往合和宫去一趟。
今年的秀女依然是让赵尚宫负责的,凤竹心去时她站在一侧,一如当年般谨慎而立,小心的示意着众秀女行礼。
相比去年秀女的参差不齐,今年秀女之间的都相差不大,相貌均是美丽,性情多为温顺,凤竹心一圈粗略的看下来,也并没有一个是明显高出谁一筹的。
她也并不清楚龙靖裳让她来究竟算是为何,口中说了些恩威并施的话,眼睛又扫了一圈,今年秀女中尤为出众的的确没有。
“哎呦!”是一个秀女跌倒在了地上。
凤竹心眨眼掩去了惊讶,同时赵尚宫反应的迅速,立即行礼道:“娘娘恕罪,这位小主子平日素来身子骨柔弱,想来是站立了许久,身子不适了。”
那跌倒在地上的秀女有些吓到了似的,急忙在地上跪直了,抬头眼中蒙蒙的泪意,颤声道:“请娘娘饶命,请娘娘恕罪,游香绝对不是有意冒犯娘娘凤驾。”
“都起来吧。”凤竹心不紧不慢的看了眼赵尚宫,又对那自称游香的秀女道:“既然身子不好,便好生修养吧。”
那秀女连忙磕头谢恩,感激涕零般的。
凤竹心多看了她几眼,又说了些体恤的话,才举步优雅雍容的让月满扶着,离开了合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