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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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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嫣然着了一身宫装走出去时,碧玉与彩菊还在外面等着。
碧玉见她这身打扮,愣了愣,傻傻地说了句:“原来,小姐是进去换衣裳的呀。”
“彩菊在这儿恭喜小主子了。”彩菊自然是知道的缘由的,机灵的道喜,又说:“小主子请随我来。”
凤嫣然余惊犹在,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歇,让她缓缓神。
她一听彩菊这话就知道是带她去住处了,也不问其他,干脆的跟着。
倒是彩菊这回不比刚才,不但是态度比方才更谨慎了些,沿途还不住地对她们介绍。
“这次选秀,宫里安排了西南边的厢房与西北边的厢房,两边隔得倒是不远,分界呢,便是往生湖。小主子看,就是前面那个湖。”彩菊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湖,说:“到了这湖边,往左边走就是西南边的厢房,往右走呢,自然就是西北边的厢房。”
她们三人在湖边往左走,沿着往生湖边,是一条林荫小道,一边是湖水殷殷,一边是绿树青青,但是走着,精神上便是适意无比。
凤嫣然问:“我们往左走,那我们是住西南边的厢房么?”
“是啊,西南边住的都是朝中官家的小主子们。如小主子这般,官家的小主子大都有个贴身丫鬟在旁伺候,虽未为丫鬟再安排住处,厢房却都是分了里间外间。这样,小主子们睡里间,外间也还有张睡榻可以休息。”
“那么西北边呢?”碧玉问道。
“西北边的自然是各地选送的秀女了。”彩菊回答时不忘留神四周,见凤嫣然兴致勃勃地看着往生湖,忙提醒道:“小主子可千万小心了,这往生湖虽美,曾经可是溺死过不少人。”
“啊……”凤嫣然倒不是怕了,就是觉得这么漂亮的湖居然曾经死过人,挺可惜的。
“这为皇上选妃的事三年才一回,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小主子将来有的是时日来这消磨时间。”说着说着,彩菊忽然又笑起来,说:“话虽是如此说不错,可说实在的,我们这合和宫里头也就这一处景致。”
“怎么会,我看我们一路从宫门口走进来的时看见的那些景致也够漂亮的了。”碧玉只当彩菊在说玩笑话。
彩菊正经地说:“再漂亮,也不过是走道罢了。合和宫最早的时候是冷宫,故而,厢房虽多,却布置得冷清。虽然后来用作三年一度的选秀,也不过是种了些花花草草,其他的,想改,也是没法子了。”
“冷宫?”
“冷宫?”
主仆两人异口同声,惊讶得很。
“是啊,不过如今的冷宫是设在了泽瑟宫。”
三人边走边说话,脚下的步伐不紧不慢,嘴上倒是没刻消停。
一方面凤嫣然与碧玉是对于宫里的一些好奇,另一方面彩菊也刻意在向她们介绍这宫中的状况。
这个小宫女彩菊本就是个机灵的姑娘,凤嫣然在那个屋子里饱受‘蹂躏’的那会儿,碧玉与她在外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早已经熟悉了起来。
说起年纪,凤嫣然才知这两人竟是一般大,明显却是这彩菊看来要成熟懂事得多了。
“平日里呢,应当都是没什么事的,若是要有什么安排,自会有人提前通报。不过小主子也无须紧张,我听宫里的老人们说,如小主子您这般出身的官家女儿,选秀女不过是个表面功夫,但凡过了第一关,后头不出什么大纰漏,当上娘娘那是自然的事。”
“真的吗?可是这么多的官家小姐,皇上总不能全封了当娘娘吧?”碧玉这倒有些不信了,这官家女儿不单包括了官员自己的女儿,其中其连同侄女、外甥女之类的亲戚也算在其中。
彩菊噗嗤的笑了出来,说:“傻丫头,你当后宫佳丽三千这话是瞎说的?除去皇后,再往下的封号可就随皇上的意了。就拿九嫔中的充媛娘娘来说,皇上不已经封了两个了?这么算算,九嫔可不止有九位娘娘呢。”
“咦?皇上已经封了娘娘了?”碧玉觉得奇怪,不是才做了皇帝没多久么。
彩菊觉得好笑,但随即想起,这些小姐丫头往日都是大门不出一步,宫里头的这些事,她们岂有可能听说过。
于是便徐徐的说了起来。
原来如今的皇帝,虽然不过区区十九岁的年纪,却早已是多年流连花丛,风流之名宫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早在还是三皇子时便是姬妾成群,正妃侧妃倒是一个都没有过。
为什么这个风流的皇子做皇帝无人反对?自是因为他本身确是有些才能,否则他自负风流多年,何以先皇依旧指定他登基为帝。
再说他生母、如今的皇太后生为贵妃,先皇无后,贵妃已是当时后宫最高品秩贵,他自然是子凭母贵。
如此这般,试问有谁能找出个理由,提出个不字来反对。
听说到这里,碧玉又有问题了,“可是,不是听说四皇子也是贵妃娘娘的儿子么?”
“不是,康王生母早亡,是后来才过继给太后的。”说完彩菊又补了一句,“别四皇子四皇子的,四皇子在哪儿呢?皇上如今可还没子嗣呢,得说是康王。宫里说话要当心,被人听见了可就是个把柄。”
“可你刚才说的那些……”说得也够不当心的。碧玉说得吞吞吐吐。
“我不一样啊,我一个小宫女,谁来空着没事儿来抓我的把柄呀?”彩菊说话同时看了看凤嫣然。
凤嫣然一笑置之,再指着前方渐进的拱门问道:“彩菊,那个是不是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了?”
从拱门进去,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正中央的古树,树下有三张石桌以及一些石椅。
再抬眼望四周一看,房间倒当真不少。
除去了拱门这一面,其他三面便全是一间间厢房。
凤嫣然还在观望,彩菊已指了指左边道:“小主子与碧玉就住在左边的第二间,房里什么都准备好了,晚上的晚膳自会有人送来,梳洗用水或需要什么也只需让碧玉出来找人说一声,自有人会来张罗。”
凤嫣然点点头,碧玉又谢了彩菊几句后,彩菊就去忙了。
她与碧玉进宫时身边什么都没带,只是听了凤夫人的嘱咐带了些银两和为数不少的首饰。原本两人心中还有些忐忑,但一进了屋子,却果真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碧玉东看看西摸摸,最终找了柜子中的抽屉,将银子首饰都放在了里头。
说来这房中摆设简单朴素,除了墙上几卷书画,当真是不见什么古玩珍宝。若是不知道的,真的难以想象这里是宫中。
凤嫣然边看边在床边坐下,心想这倒也不错,至少不用担心转身打碎了什么。
但那字画……
她看着里间墙上的这幅水墨画,画的是三匹骏马奔腾,提笔细腻而温柔,却是飘逸有余而潇洒不足,一看便知是女子笔墨。
这幅画无题字也无落款倒也便罢,偏偏这既无题字也无落款的画竟悬挂于宫中秀女的房里。
凤嫣然越看越觉得奇怪。
她索性起身晃到外间,那里的墙头挂了幅字。
写的什么姑且不论,重要的是这幅字同样是无落款的。
凤嫣然其实对字画研究并不深,过去在家里写字画画都是为了应付凤夫人的功课,即使常常会心血来潮一本正经画丹青,也只不过是兴致,绝非专门的钻研。
她只是直觉觉得,里间与外间的这两幅一字一画,应当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碧玉见凤嫣然里里外外的走来走去,来回在这两幅字与画之间,看得那么仔细,也觉得稀奇。
“小姐,你那么喜欢这两幅字画么?”
“不是。”凤嫣然盯着画发愣,没看碧玉一眼。
“可你自打来这屋里,就一直在看。”
凤嫣然没答话。
隔了一阵子,碧玉就快以为她家小姐不打算搭理她了的时候,凤嫣然忽然又转过脸来,说话了。
她说:“碧玉,你看看这屋里,不觉得就这两幅字画特别招人么?”
“招人?”什么意思。
凤嫣然想了想,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两幅字画,挂这屋里够招人的。”
“我还是不明白。”
“我也不太明白,就是觉得很怪。”她皱了皱眉头,说:“也别问我哪里怪,我就是觉得这字画怪得很。”
这话将碧玉弄得一头雾水,她跟着她家小姐看了很久了,也没觉得什么地方怪啊。
凤嫣然摇摇头,弯起手指头敲敲自己的脑门。
小时候她对什么想不通的时候,凤家大哥就总是这么敲她脑袋,然后说: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当心别想成了傻丫头。
是啊是啊,她还是别想了,多大点事啊,想傻了可不划算。
又敲了几下,凤嫣然放弃继续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她脱了鞋在上床躺下,本想稍微歇一下,谁知这一放松下来,就稀里糊涂的这么睡过去了。
***
凤嫣然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低头再把身上的衣衫确认了一次。
怪不得她小心再小心,今天是入宫第二天,也是碧玉第一次帮她穿上这一身宫装。
昨日她也是迷迷糊糊的被套上的,根本不记得这一层层衣服的穿法,也就造成了今早她与碧玉两人手忙脚乱的结果。
碧玉在宫里自然也是要穿上宫裙的,她的那一身与昨天彩菊的打扮很像,想来也算是宫女的服饰吧。
昨天,兴许是秀女们都累了,她睡了一觉起来,也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大动静,也不好意思走出房门去。接着不久就有一个不认得的宫女送来了晚膳。她用了晚膳又沐浴过后,在房里无所事事的走了几圈,又只得回床上睡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凤嫣然开始觉得这次的选秀的过程一定会很无聊。
不能怨她这么想,试想,过去凤嫣然在家中即便就算无法出门,至少能读书写字,再无聊也能去荡荡秋千,而这儿……
凤嫣然环视房间,即没有书也没有笔墨来写字作画。
她想她今天一天也只有在合和宫里走走逛逛,来打发时间了。
然后,很快凤嫣然就发现自己错了。
合和宫如今住着的都是秀女,虽然究竟有几位凤嫣然不清楚,但单就她所住的这西南边的厢房……她数了数打开房门后所看见的女子们,少说也有十多人了。
碧玉在她身后,显然也为树下或站、或坐在石凳子上的女子们呆了片刻。
“昨天,没看见这么多人呀……”凤嫣然听见碧玉的喃喃自语。
想来,昨天大家一路奔波又受了那间黑屋子的折腾,都是累了吧。凤嫣然是这么觉得的。
她慢慢关上自己的房门,再领着碧玉慢慢往前走。
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满脸笑容的走了上来。
问:“你就是凤家的那三小姐?”
凤嫣然眨眨眼,不解,她并不认得她,为什么她知道她?
那少女也是个直率的人,对她说:“这西南院就住了十六人,如今我们十五人都在了,你说差了一个那是谁?”
说完就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凤嫣然顿时脸一红,天知道她真的没起晚,她与碧玉两人全是被这身衣服给折腾得晚了。
没等她说什么,就见一个同样十七八岁的秀丽少女,让身边的丫鬟扶着盈盈的走了来。
到了她们面前,她笑不露齿,细声细气地说:“凤姑娘莫要见怪,我们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凤嫣然站在原地,也不知该怎么答话。
而最早过来的直率少女说话了,“啊呀,这话不解释她也明白的。是不是凤小妹妹?”
凤嫣然傻眼,“小妹妹?”
“是呀。”秀气的少女道:“我们这儿最小的也十七了,凤姑娘与我们相比自然是小了些。”
“啊,对了,我姓钟,叫钟艳,是吏部尚书的女儿。”钟艳指了指身边那由始至终由丫鬟半扶着的秀美少女,又说:“她是傅兰,傅左相的孙女。”
凤嫣然向她们微微曲了曲身,说:“我是凤嫣然。”
“凤姑娘,我们去那边坐下说话可好?”傅兰微微笑道,示意树下那空出来的一桌。
凤嫣然还没来得及点头,钟艳早已拉上她过去了。
“走吧走吧,真不明白哪儿怎么就没人过去坐呢。不过也好,她们不坐我们坐,不坐白不坐,哈哈。”凤嫣然听她嘴上的叽咕,险些没笑出来。
这钟艳可真有意思,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而且看她身边,居然没有丫鬟跟着。
凤嫣然于是好奇的问了句:“钟姑娘身边侍候得丫鬟呢?”
闻言傅兰抿嘴轻笑,钟艳一屁股坐在那石椅上,鼓起腮帮子气鼓鼓的说:“别提了,进宫前我就把她丢家里了,我才不要个丫鬟在我身边啰里啰唆呢。”
凤嫣然也觉得好笑,只觉得这钟艳率直得可爱,没想到古代大户人家也能养出这种性情的女儿,真是稀奇。
又聊了几句,凤嫣然才知道这性格截然相反的钟艳与傅兰是多年的手帕交,因着两家的世交而自小相识。
她听着就觉得奇怪,她们既然结伴,做什么方才要来结识她呢?若说是打好秀女间的关系,也不见她们二人与旁人说话呀。
她把这话一问,傅兰便又是低头浅笑,柔柔的嗓子说到:“这儿不少都是如我与小艳这般的,我们去搭理她们,她们也未必搭理我们呀。”
言下之意就是因为她搭理她们两人,所以她们也就顺势把她搭理进她们之中了。
凤嫣然哭笑不得,心想:果然是近墨者黑,傅兰原来和钟艳感觉也差不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