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紫云]雁回时，月满楼》飞行邮差

4、第三章

　　鄷都河面，白衣蓝衫劲长空，剑气破水逆行而上。
　　虽是河，却因着传说与鬼界冥河相连，越往深处便越不见舟船。
　　紫英御剑而行，看似乘风破浪的简单，却并非游刃有余。
　　冥河与阳界相连之处，定有强大的结界保护。也许是怕伤了迷失的舟船，此结界并不像幻灵界的结界般，会发动攻势排除异己。但那迎风而来的阻力，已是强大得明显。
　　紫英宝剑出鞘，乘风一挥，虚空落下一把大剑，霎时划破如墙似壁的阻力。一时间术力倒流，阳界之气回灌，像旋涡般吸引着紫英。
　　紫英稳住剑身，刚要一口气直冲，却听身后风声呼啸，似有人御风而至。
　　“紫英！”
　　不必回头，紫英已知来者何人。可他为何在此？紫英已不知心中是抱怨多一点，还是欢喜多一点。
　　天河御着剑，与“梦璃”一起朝紫英飞去。为了抵御结界的阻力，天河动用了体内的神龙之息，暖雾和寒气环绕全身。
　　“天河！别过来！”
　　“紫英！你听我说！”
　　天河认为紫英要赶他走，更是全力冲上前，一下便冲入术力倒流的旋涡内，手忙脚乱地失了平衡。
　　紫英赶忙运气组成罩壁，减轻了乱流对天河的冲击。
　　“天河！赶快回去！”
　　“紫英！你要去哪？”天河什么也看不见，只知紫英要走，“不要走！”
　　天河顾不得许多，匆忙握了下“梦璃”的手，双脚一蹬，向紫英跳去。
　　这一跳，又哪能跳至紫英身边？与其说是孤注一掷，不如说是舍命一搏。
　　紫英，如你定要离我而去，那便让我坠入此河，轮回转世吧。免得你因我烦闷，我因你痛苦。
　　“天河——”
　　看着天河的身体如离树的枯叶坠向河面，紫英立刻御剑追去。可术力的乱流牢牢吸附着剑，要保持御剑之术已是困难，又哪能掉头。
　　天河，如你沉入此河，我便是落入十八层地狱，也万劫不复！
　　紫英纵身一跃，跳入湍急的河水，奋力向着天河游去。

　　浑身冰冷，满目光怪陆离。紫英动了动身，缓缓坐起。
　　此处是何地？分不清上下左右，分不清日夜黑白。
　　不远处，有女子抽泣之声。哽咽在喉，几欲气绝。
　　紫英循声望去，眼见之景，令他五脏六腑一阵绞痛，浑身上下手脚冰凉。
　　“梦璃”嘤嘤地哭泣，附在天河身上，而天河躺着，已然无息。
　　紫英只觉喉中梗塞，发不出半点声响，想站起来，却手脚无力。挣扎得一身冷汗，仍无法靠近天河分毫。
　　“你后悔了吗？”少女厉声的责问直指紫英。
　　紫英握紧双拳，恨不得捏断筋骨。
　　一身红装的少女出现在紫英面前，低头看着紫英：“这就是你一直想保持的距离。”
　　“不，我不是这样想的……”紫英沉痛地摇头。
　　“你一直疏远他，如今如愿以偿了吧？”
　　“我不想……”
　　“慕容紫英！你好狠啊！”女子怒吼一声，振聋发聩。
　　紫英无言以对，却见地上落了两滴水痕，滴滴答答，如雨滴不绝。
　　紫英抬起头，看着少女的脸，那双眼，即使在永远闭上的一刻都没有失去笑意，而现在，却被泪水蒙上雾气。
　　“为什么不陪着他？为什么不陪着他？你骗我！说什么‘承君此诺，必守一生’，你骗我！”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小风疏雨萧萧地，催下千行泪。哀叹往日不相守，追悔莫及。
　　“菱纱……我……该怎么办？”

　　有谁在摇晃着自己，像上下起伏的海浪，温柔又有规律。有谁在呼唤着自己，像暴雨中的雨点，频繁而又焦急。
　　紫英的睫毛颤抖，像沉重的幕帘，终于缓缓睁开眼。
　　占满整个视野的，是天河急得快哭的面容。
　　好近。近得可以看清天河的眉眼，可以看清他挺拔的鼻梁，可以看清他细薄的唇。
　　水光波动的眼，晶莹颤动，落在紫英脸上，冰凉得钻心。
　　想起梦里哭成泪人的红衣少女，那心碎的责备与埋怨，真真切切。
　　紫英抬起手，轻轻拂上对方眼畔：“天河，莫哭。”
　　你若以泪洗面，菱纱怨我，梦璃怪我，我……又该如何是好。
　　“我没哭！”天河见紫英转醒，忙倔强地一抹眼睛，“紫英，你有受伤吗？”
　　紫英坐起来，手脚并未似梦里的虚弱无力：“无甚大碍。你呢？”
　　“只多喝了几口水。”
　　“梦璃呢？”环顾四周，除了两人，不见人影。
　　“我把她留在剑上，现在怕是在找我们。”天河说着，开始担心起来，“紫英，梦璃不会有事吧？”
　　“梦璃自有分寸，也会量力而行，不像某个莽夫。”
　　紫英不自觉端起“师叔”的架子，天河则委屈地低下头，口中却喃喃。
　　“因为……紫英要走……”
　　“我……”刚要反驳，梦境又涌上来。
　　无法动弹的自己，无法缩短的距离。紫英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了。
　　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翦灯花弄。
　　这许多年来明明就日日煎熬，夜夜辗转，只想咽下种种幽怨，却不想天河也同样苦涩。

　　虚空一阵气浪袭来，妖气弥漫，直呛口鼻。
　　紫英一摸身后，才知剑匣已落入河中，而身边的天河，也是两手空空。
　　虽然紫英已修得半仙，光是御气便可成剑，可此等浓稠的妖气，来者绝非泛泛之辈，一时难定高下。天河虽有龙神之息护体，可手上无剑，御气之技比起紫英稍逊，再加上双眼失明，更难抵御。
　　紫英将天河互在身后。即使不能全身而退，也要保天河平安无事。
　　妖气聚集，化作紫红的雾，聚成固块，又瞬间飞花四散。
　　雾气化作飞沫，如飞蛾的磷粉，弥漫环绕着一女妖，现于两人面前。
　　女妖眉目妖艳，身姿婀娜，肤色银灰，符纹满身。
　　紫英放出剑气，暗暗与女妖的妖力抗衡：“尊驾可是火蛾？”
　　“‘尊驾’？”火蛾掩面媚笑，“我活了千年，还没半个人如此尊称。更何况，还是半个仙。”
　　“在下慕容紫英。”紫英双手作揖，先行一礼。
　　天河感到对方无了杀气，也点点头：“我叫云天河。”
　　火蛾吊起眉梢，饶有兴致地打量两人：“呵——你们可知此地为何处？”
　　紫英遥望火蛾背后的熔岩火山，道：“刀山火海。”
　　“不错。有罪之人死后在此赎罪。依我看，你俩不够资格来此。”
　　“在下来此，乃是有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火蛾无聊了千年，怎能没有兴致。
　　“在下听说尊驾可偿人愿，希望尊驾能听听在下的愿望。”紫英回身看了一眼天河，坚定地迈出一步，“愿尊驾能治好天河的眼睛！”
　　天河惊得一把抓住紫英的手，却在火蛾的笑声中迅速缩回。
　　“唉呀！所以我说凡人有趣！”火蛾的眼中七彩流动，“你可知他的眼为何而伤？神罚！凡人修仙乃是妄想，但也有寥寥数人达成。要想反神逆天，你何德何能？”
　　“尊驾是否能治天河？”紫英不与火蛾驳论，再次提问。
　　火蛾敛了笑，半眯凤眼：“你当真想医他？”
　　“君无戏言！”
　　“好个君无戏言！”火蛾身子一飘，瞬间落在紫英身前，挑起紫英的下巴，“慕容紫英，你有多少代价来换这个愿望？”
　　“只要尊驾开口。”
　　天河急了，眼看紫英连命都愿奉上，怎能不急。
　　“紫英！不用这样！我的眼睛看不见也没关系！”
　　火蛾意味深长地看了天河一眼，心中盘算，竟失声嗔笑：“上天也只罚了你目不能见物，并未罚你永世双目无光，我若帮你医了，按理不算逆天。”
　　紫英喜上心头，舒展开的笑颜连火蛾都一时看呆。
　　“多谢尊驾！”
　　“别忙言谢。要我医他，你需得帮我做件事。做得好了，我自言出必行。”
　　“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刀山火海？那是凡人的虚情假义，无罪之人，刀山火海也如平地。拿来起誓，岂不贻笑大方？”火蛾凑近紫英，凤眼扑朔着追捕那双乌瞳，“看你有趣得紧，我今次就给你两个选择。”
　　“尊驾请讲。”
　　“第一，在这刀山火海，为我找一朵花。那花是我最爱，于我最配。”
　　紫英看着满目的赤焰熔岩，寸草不生，哪还有花。
　　“那第二呢？”
　　火蛾手扶在腰上，站得妖娆：“我独活了数千年，往后还要继续孤独不知何年何月。若你做我相公，常伴左右，我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