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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左相府邸,大堂。
      “你说皇上已无大碍?”
      “是的,宫里的人是这样回话的。”儒袍短须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而他身后的李云龙垂首,恭敬的回着他的话。
      这个人,就是只手遮天的□□左相紫水华。
      紫水华正当壮年,却已位极人臣,整个□□更无人能出其左右。十五中举,十八提名,成为□□五十年来最年轻的状元,不过三十,就已拜相,二十年来得钻营已然把整个朝堂置于股掌之中。
      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仍然不甘心,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而是整个□□,他不要再向任何人屈膝,即使是那个所谓的天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紫水华不是一样从一介布衣书生,爬到今天这个权倾天下的位子,并且,他要更多。
      “你昨天遇到了问题?”
      “是的,我到的时候,已经有公公守在那了。”李云龙仍然低着头,无比恭敬。
      大厅阴暗,一直没有转身的紫水华却让李云龙感到压抑。紫水华不高,甚至因为常年的操劳已经有些佝偻,但是就是面对这样一个人,这个常年征战沙场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军人也不禁感觉到一丝畏缩,他真的只是个文人?
      “没想到皇后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
      李云龙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现在的他不过只是他手里的一枚棋,一支箭,还没有说话的权利。
      “可惜终归只是一介女流,手里握着的也不过是几个太监,这天下说的算的,终究是男人。”玩弄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声音阴沉的没有一丝波澜。在他心里从来都没把这个所谓的敌人放在心上过,她唯一能和他抗衡的筹码只有太子,可是他们都清楚,那个刘阳不过是扶不起的阿斗,拥有的也只不过是皇室正统的血缘。所以他找到刘昂,同样具有皇家血脉又安静的孩子,不会像刘阳一样给他找那么多麻烦。
      紫水华心里无比清楚,要夺这天下,首先要夺的就是军权。□□势衰,积弱积贫,银库空虚,兵权分散。这万里疆土虽说表面上大一统,但是实质上却政权分裂,地方各自为政。朝廷掌权的将领无不恃权弄权,骄横跋扈,不为他所用,而他手里唯一的军队……
      他转头看看一直立于身后的李云龙,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掌握着全城的禁军,可是不够,他要的不仅是这些养尊处优的皇帝仪仗队,更是能作战杀敌的骁勇之师。
      “沈将军怎么表态?”沈琛,靖远将军,掌握朝廷雷虎军,是朝廷所有将领中兵权最大也最有实力的,而雷虎军更是□□编制在内为数不多的军队中最有战斗力的。
      “他仍然没有明确表态。”
      同时,他也是老狐狸一只,最为难缠。可是紫水华需要他,更需要他的军队。
      “他还想着要扶植自己的势力吗?他离开京城太久了,而党羽不是这么好培植的。”
      “我想他更多的是在观望。”李云龙一直奉命在与沈琛接触,对于左相的邀请,沈琛一直在打太极,不接受却也不拒绝,典型的笑面虎,绵里针。李云龙能感受到,他只是在观望,选择更加有利的一方。
      “还在观望吗?他是觉得皇后更有优势?”他从不认为皇后更有威胁,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一场在朝堂上关于权利的角力,同时也是皇家的家务事,所以,他是否真的选错了刘昂。
      “六皇子最近在干什么?”当时看中的就是他的无权无势和懦弱性格,可以更好的成为他的傀儡,但是现在形势不明,大局未定,他是否提前背起了一个包袱?
      听到左相提起刘昂,李云龙的脸色明显刺痛一下,但是又迅速恢复平静,“没有任何动静,不过听说昨晚在林华宫里他只呆了不到一刻钟。”他说着,只是在谈论一个平常人。
      “在所有人都生怕落下的时候?这就有趣了。”紫水华摸摸鼻子,皱着眉,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有趣。“芸绡也跟他一起吗?”
      芸绡!李云龙心里咯噔一声,昨晚,不知道她等了多久?
      匆匆赶去的时候,亭子里已经人去无踪影。天边慢慢泛起鱼肚白,清晨的露水冰凉了他的盔甲,更是冰凉了他的心。他突然有种预感,也许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这种感觉比送她踏上花轿时更加真切和凄凉。一地尽是被露水压碎的海棠,轻薄的粉色花瓣染上点点春泥,他闭着眼睛,感受第一丝晨光照在脸上。
      紫水华看清了李云龙的神色,心下清楚。他与芸绡的事情自己是知道的,其实就一个父亲来说,他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这个李云龙人心不足蛇吞象,野心太大,也太过冷静无情,他清楚这个人给不了也不愿给他女儿幸福。不过,不可否认,他会是个很好的工具。而他的女儿对他来说,也是个很好的工具,这点,他知道他不是个好父亲。
      “六王妃没有出现。”李云龙还是开口了。紫水华忘他笑笑,他清楚紫水华的意思,他们都是同一种人,自古枭雄,无不忘情弃爱。

      这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战争却同样残酷,血肉模糊。当左相与李云龙秘密谋划之时,皇后与太子一党也不敢轻慢。他们清楚自己还处在劣势,所以必须兵行险招,攻其不意。
      “李云龙那么明目张胆的挑衅,我们必须除掉他。”一贯的气急败坏,太子刘阳始终不能沉住气。
      赵皇后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有些苦恼的摁住额头,真的很伤脑筋,胸无城府,不成大事。可是,最无奈的是这是她唯一的儿子。
      “怎么除掉?”
      “不过是小小禁军统领,下道旨就可以掳了他的官职。”
      “谁下旨?你吗?”为什么他就不能看清现在的情形呢?
      “现在父皇卧病在床,说的算的还不是母后。”果然,她已经觉得太阳穴开始隐隐跳痛。
      “阳儿,你必须要清楚,李云龙你动不了,左相你更动不了。”
      “我不信我堂堂太子还动不了他一个禁军统领!”像被踩到了痛脚,刘阳突然间暴跳如雷。从出生起他就是太子,不过是个贱民他凭什么动不了,他的傲气是血液赋予他的,天下都在他的脚下。
      砰!还没等他从自己的自负里恢复过来,一声巨响在拍在他耳边,惊得他一愣。皇后一脸震怒的瞪着刘阳,一串翠玉佛珠拍在石桌上,碎了两颗。
      刘阳清楚他母后的怒气有多么恐怖,他可以不惧世人,却不得不怕他的母亲,这个女人,即使他是她最亲近的儿子,他仍然感到恐惧。他不得不恐惧啊,因为他亲眼看见她让多少血肉垫在自己的脚下。
      不自觉的低下头,收敛了还没长硬的羽翼。看到刘阳这个样子,赵皇后也逐步放缓了语气,“你最好紧记我的话,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
      刘阳不说话,即使心里不满意,也不敢再表现出来。
      赵皇后叹口气,为什么每次都必须说明他才能懂呢?“他们那边不只是有李云龙,刘昂不也是吗?虽说只是个幌子,不过还是怎么看怎么碍眼。而且……”她深深的看刘阳一眼,“就是个摆设才更容易对付。”
      “对啊!”刘阳终于恍然大悟,除掉一个是一个,而且他从来都看他不顺眼。牵起一侧嘴角,刘昂?让他又想起了那个芸绡。
      欲望,又蠢蠢而动。

      小苑中,正在练字的刘昂突然间右眼狂跳,停下来揉揉眼睛,仍没有转好的意向,一股不详的预感欺上心头。
      心情开始变得烦躁,低头一看,几滴墨在宣纸上晕开,好好的一幅字又毁了,随手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再展开一张宣纸,却没了下笔的心情。
      无奈,只得放笔,却看见远处芸绡支着下巴坐在湖边,神色忧郁。
      昨天是真的伤到她了吧?他抱臂靠在窗边,望着芸绡,觉得心情开始平复。时值早春,湖面上还没有开得热闹的荷花,而她却望着空无一物的湖面发呆。还在想着昨夜没到的人吗?
      他本就只是路过,也没打算多作停留,说完了该说的话,转身便走。他以为她仍会等在那,固执而绝望的等待,他怀疑对于李云龙,她真的会有绝望的一天?
      可是令他惊讶的是,他刚走两步她便追了上来,但一直落后他一个身位。
      他看得出她的伤感,哭过的鼻头还通红,但是他什么也不说,因为从来都不会安慰。
      倒是她先开口了,不过一路上就这么一句,“他真的不会来了。”她如此说。
      然后他没问,她也没再开口。
      他不知道芸绡和李云龙之前到底有过什么,可是他仍看得出她爱李云龙,只需几眼,因为她的眼神这样明显。
      爱?到底何为爱?当他还没有弄明白就已经失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不想再试,也不敢再爱。所以他羡慕她,可是这样肆无忌惮的爱,爱到倾尽所有。
      再抬眼,芸绡还在那里,连动作都没变,一阵风拂过,才抽出的柳枝随风而舞,也吹皱了一池春水。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掀开盖头的瞬间。那一刻,他看见了一张出乎意料的脸。他以为他的新娘不是带着羞涩的笑容,就是梨花带雨满脸恐惧。可是他却看到了一张愤怒到发抖的脸,带着凶狠的目光直视他的眼睛,几乎都要把他逼退。
      当时他想,他是娶到了一个悍妇,像她父亲一样强势的人。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当时的她不过是在用坚强伪装脆弱,那双泛红的眼眶不是因为愤恨,而是固执的不肯让泪滴落。
      她终究还是个天真的孩子,从未出过世事的相国千金,即使被自己的父亲丢在了皇宫,她也没有意识到这条路究竟有多难走。危机四伏,暗藏杀机,一不小心输掉的就会是——命。
      远处的芸绡仍然坐着,刘昂离得远,没看见她满脸的清泪,她望着水面,不知坐了多久,也不知流了多久的泪。
      碧绿的水面上,两尾锦鲤露出泛白的肚子漂浮在水面上,不知道已经死掉了多久。昨晚的流星会是它们吗?花般消逝的生命。
      就这样轻易的消失,任何事情都可以这样轻易的消失,她不知道哭泣的到底是什么?是这两尾锦鲤吗?
      “芸绡?”不知为何,在远处看了半响的刘昂最终还是走到了她的身后,他在心里问自己,却终是无语,也许只是她身后的落寞化进了他心里。
      慌乱的擦掉满脸的泪水,回头,看见的是一张温和的笑脸。他的脸从没变过吗?
      其实泪痕还挂在脸上,但是刘昂知道她不想让他看见,也权当看不见,走到她身旁,同她一样望向湖面。
      “你来干什么?”对着刘昂,她从来让没自己有过好语气,可是今天的她没有了气势汹汹,略带沙哑的喉咙里有自己也没有发觉的一丝温柔。
      可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呢?所以没有回答,只有一阵拂耳的清风。
      水边的空气颇为湿润,深吸一口盈满肺部觉得把刚才的烦躁都润湿了,头脑瞬间清醒不少,觉得可以闻见湖水的味道。
      还带着水汽的风钻进衣袖,贴着温热的皮肤滑行,略带微痒,却觉得通畅无比,他突然真正发现,春天来了。
      芸绡没有看见刘昂略带享受到表情,而是仍盯着近处那两尾已经死去的锦鲤,半响,突然间冒出一句,“怎么办呢?”
      “什么?”还在感受春天的刘昂一时没有听清芸绡突如其来的话,偏下头看看她。
      芸绡抬头,然后把手指向那两尾锦鲤的方向。
      那两条鱼躺在水里,一条白肚朝上,一条侧身平躺,随着水波一荡一荡。死掉了,就这样毫无声息的死掉了。
      “人死了,会被埋葬,那鱼呢?鱼死了怎么办?”话语里,已经带着哭腔。鱼呢?鱼死了会这么办?
      “等会儿让小圆子把死鱼捞起来,怕是病死的传染其它的鱼,天一热,也会坏了水质。”
      “然后呢?捞起来之后呢?”固执的,只想知道这个答案。
      对于她的追问,他嘴角一扯,像是遇到什么好笑的问题,“也许扔掉吧。”
      她看见了他的笑,却没心情和他计较,转过头,重新盯着那两尾鱼。“真是残忍。”
      “这不太像你。”是的,这样多愁善感的芸绡,确实不像他所认识的芸绡,他认识的那个女孩,总是凶巴巴的对他瞪着眼睛,语气中总带着故作的厌恶与凶狠,而背着他却会无助的哭泣。不过,这也许才是真正的她,伤春悲秋,葬花感物,不知世间真正愁苦的千金大小姐。
      “人都会有葬礼,一个给活着的人凭吊的念相,为什么鱼没有呢?”她没有回应刘昂的话,却固执的问着刚才的问题。
      “因为没有人会凭吊鱼。”
      “你怎么知道会没有呢?”她抬头看他,眼中又蓄满了泪水,眼看转眼间又要掉落。
      今天的她真的很不一样。他看着芸绡仰起的脸,心里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谈过话,让他觉得好像都有点不真实。
      “那等会儿让小圆子捞起来后埋在湖边,要不再立个碑,可好?”不知道为什么,他想顺着她,维持这次难得的谈话。
      她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取笑,可是却也不恼,还转过头,一本正经的说,“那就这么办吧。”
      “好吧。”他好像也认真了,一笑,绝无讽刺。
      温柔的风仍然吹着,两人的目光都掠过湖面望向远山,没再说话,一坐一站,在绿水青山繁花虫鸣间度过了静谧的午后时光。
      那一丛杜鹃红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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