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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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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两个人都很累了。一回到客栈,匆匆吃完了晚饭,两个人便各自回房睡了。
陆离醒来的时候,正是午夜。
他躺在床上,想接着睡去。白日里的事情却总浮现在他眼前,他睡不着了。
陆离起床披上衣服,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推开窗子。
从他房间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船姑娘的房间,他预备看一看她现在是否醒着。
窗外月华如练,船姑娘的窗户紧紧的闭着,里面黑黑的,不透一点儿灯火的光亮。
陆离出神的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准备关窗。
突然,他眼角瞥见船姑娘的窗口透出一点幽绿来,心中一跳,就见那窗户突然打开了,一团幽绿的光从里面飞了出来。
陆离连忙顾不得许多,赶忙去看船姑娘的情况。船姑娘已经不在房间里了,陆离心中一紧,抽出用黑狗血和朱砂泡过的剑就超那绿光追了出去。
绿光飘的很快,陆离追了一路,几次失去它的踪迹,最后终于在一处坟茔上找到了它。
在夜色中更显荒芜可怖的坟茔上,一具绿莹莹的骨头架子如同少女一样舞蹈。
陆离看着眼前诡异可怖的一幕,想起断指妇人的话,又想到码头上巧笑倩兮的船姑娘。
这是白骨女!
陆离的剑先于他的思想动了。连他的剑也知道,只有战胜眼前的这个白骨架子,他才有机会找回船姑娘。
短短的交锋之后,白骨女却远远的退开了。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许那不能称之为“看”。但陆离是这么觉得的。她空洞洞的没有眼珠的头骨转向他的时候,陆离觉得她用一种审视的幽怨的目光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
她低下头颅,陆离也低下头,于是他们都看见她那被斩下落在荒芜坟茔上的断臂——那是她唯一完整的左小臂。
她转身,没有捡起手臂,化作一团绿莹莹的光,头也不回的飘走了。
陆离这次没能追上她。
他又回到坟茔,迷茫的站了一会儿之后,他捡起了那截落在坟茔上的断臂。那手臂冰凉凉的,却很柔软,断口处滴血未流。
陆离很快又有了新发现。他在坟茔底下看见了一个包裹,包裹里面是一件大红的嫁衣。
他将嫁衣展开,好奇的看了一下,脑里一副画面转瞬即逝,他突然愣住了。
这件嫁衣和船姑娘的一模一样!
不,或者说,这就是船姑娘的那件。
船姑娘和他离开的时候,只提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她从包裹里拿出一件大红的嫁衣来,问他好不好看?他记得那件嫁衣上面被他笨手笨脚的弄了一个豁口……
他手中的这件嫁衣,在同样的地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豁口!
陆离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他不知道是白骨女害了船姑娘又抢了她的嫁衣,还是……这嫁衣本就是属于白骨女的。
——船姑娘就是白骨女!
陆离蓦然有了这样一种荒唐的想法。
他慌了。
他没法儿不慌。
一个人慌了的时候,最容易只沿着一条路想下去。越想越慌,越慌就越往糟处想。连陆离也不能逃脱这个魔障。
他记起船姑娘身上种种奇怪的举动,他记起船姑娘每晚必定要消失好一会儿,他也记起她不准他在她消失之后的那个时间去找她的要求。
陆离昏昏沉沉的,头重脚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船姑娘的门口了。
船姑娘的房门紧紧的关着。
陆离这是不大清楚的大脑却很清晰的记起来,他走的时候很匆忙,很慌乱,根本就没有心思把她的门关上。
她回来了?
陆离慢慢地抬起手,敲了门。
门里很快有了声音,一个非常动听的女声透过门缝传出。
“谁?”
“是我。”
“陆离?”
“嗯。”
门被轻轻的从里面打开了,里面没点灯,陆离看见船姑娘模糊的身影站在门内,像是皮影戏上的影子人。
他听见她问:“有事吗?”
他紧了紧手里的包裹,说:“有点东西要给你。”
“进来吧。”
船姑娘的黑色影子从门里让开。陆离走了进去,一面往里走,一面貌似不经意的问:“你刚刚去哪儿了?我来找你,你房间没人。”
船姑娘很自然的说:“原来是你啊,我还奇怪门怎么开了呢!我先前肚子饿,到厨房里找东西吃去了。”
陆离“嗯”了一声,表示了解。他摸到了桌子,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船姑娘这时候问:“要点灯吗?”
陆离摇摇头,有意识到她看不见,就说:“不用了,东西给你放在桌子上了。我先回去了。”
他退出来,轻轻地关上了门,却又迈不开脚离开,于是他呆呆的盯着漆黑的房门看。
当门里的灯亮起来的时候,他逃也似的离开了。
陆离逃走的影子在糊门的纸上留下一个扭曲的一闪即逝的影子。船姑娘看见了,放下了手中点灯的火折子,奇怪的嘟囔了一声。
及至她转头看见桌子上大红的嫁衣和断掉的半截手臂,她睁大了眼睛,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六)
第二日,陆离见了船姑娘,有些后悔昨日唐突的举动。他想,会不会是自己太多疑了,误会了船姑娘?
可是,他看见了船姑娘苍白的脸色,浮肿的眼睛,还有她见了他时下意识抱住自己左臂的举动。
陆离张了张嘴,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和她打招呼。他说不出话来,只好转身沉默的走。
船姑娘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欲言又止。
陆离在等她说话,她又像是在等着陆离先开口。于是他们俩都沉默着。
镇上的尤老太爷派人来请陆离。陆离本不想去,瞧见船姑娘憔悴的模样,他又改变了主意。
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如果待在船姑娘身边,他的脑子没法儿正常思考。
镇上的有老太爷陆离久已有所耳闻。听说他甚爱佛道两家,每逢有什么道士和尚打镇上经过,他总爱邀到家里,热情款待一番。
陆离没想到会再遇见惠小姐。
原来惠小姐竟是尤老太爷的重孙女。
尤老太爷听惠小姐说镇上又来了一位道士,这道士本领高强,而且还救过她两次。尤老太爷见到重孙女暗藏情义的眉眼,叹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就派人请了陆离。
陆离在尤家呆到傍晚,精神恍惚的模样叫本欲试探试探他真实本领的尤老太爷心里直摇头。
陆离实在是心神不宁,拒绝了尤老太爷与惠小姐的挽留,打算回客栈去。
惠小姐亲自送他出门,言语中不无暗示意味的说:“如今尤家人丁凋敝,只剩我和老太爷两个人,老的老,小的小,我又是个不经事的,这偌大的家业将来还不晓得要落到谁手里呢?”
陆离心不在焉,根本没能从惠小姐忧愁的表情中看出其他意味来,只是安慰:“总有办法的。”他跨出门槛,松了口气似的说了一句:“惠小姐止步。”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要回去告诉船姑娘,无论她是谁,是什么身份,她都是他的船姑娘,是那个说好了要送他的船姑娘。
惠小姐站在门槛内,看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眼里氤氲了一片水光,喃喃的说:“除了听家里的话乖乖嫁人,还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