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相思如雨（祯意卿心）》安洛子

23、而今真个不多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望着这一地的木柴发了多久的呆，慢慢回过神后，我开始动手将地上的木柴收拾起来。
　　“哎，你，娘娘唤你过去！”
　　过来了一个脸生的宫女，一脸没好气得指着我的鼻子瞪着我，那语气，那模样，好像我抢了她男人或者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那，那这些木柴……”
　　我话还没说完，那宫女对着我冷哼了一声便扭头就走了，我撇了撇嘴，将怀里的木柴堆放在角落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你，候着。”
　　跟着那个小宫女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另一个小院落里，这个小院子收拾的相当干净，两边都放着两口大铜缸，檐廊下还摆着几盆叫不上名字的花草。
　　带我过来的那个小宫女指着台阶下其他几个宫女旁边的空地儿，让我站那儿，我有点惶恐得点了点头，想必，是十四他妈要找我吧，这架势，该不会是要……
　　那个宫女上了台阶，对着门外的一个宫女的说了句什么，那个宫女扭脸过来，打量了我几下，又轻蔑地瞥开了眼，掀起门帘走进了屋。
　　我深呼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这儿站着的几个宫女都在悄悄地打量着我，眼神里有好奇，也有不屑，甚至还有鄙夷的。
　　“那个，那个你，对，你！娘娘叫你进去。”
　　我指了指自己，跟刚刚进屋的那个宫女确认，她不耐烦地指着我，让我进去见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啊，康熙的老婆，雍正的老妈啊，我紧张地手心都冒汗了。
　　我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走上了台阶，礼貌性得跟那个通报的宫女屈了屈膝，说了声“有劳姐姐了”，便深呼了一口气，走进了屋。
　　这屋子里跟外面简直就像两个世界，外面冷得不行不行的，这儿却暖和得好似阳春，仔细一嗅，还有香味儿哩。
　　虽然感觉自己像是乡下人进城似的，对这个房间和这个女人很好奇，但是，我始终保持着低头弓背的姿势，反正，怎么谦卑怎么恭敬怎么无害怎么来吧。
　　“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我一进屋，眼角扫到德妃娘娘正坐在一边的圆桌上，便走到圆桌边两三步距离的地方，扑通得跪了下去，给她请安。
　　德妃娘娘只用凤眼淡淡得瞥了一眼跟前跪着的那个卑贱的宫女却没有搭理，她想不通，自己的宝贝儿子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御膳房的粗使宫女而宁愿自己受伤。
　　“肖太医，十四爷没事吧？”
　　“回德妃娘娘，十四爷的伤并无大碍，奴才也已经上了药……”
　　“额娘，儿子没事，额娘莫要担心了。”
　　太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十四打断了，我一听十四因为救我而受伤了，心底竟泛起了一丝感动，也有一丝愧疚，毕竟之前自己还说他讨厌说他脾气臭什么的，莫名得，鼻子也有点酸酸的。
　　“你啊！”德妃娘娘握了握自己儿子的手，有点生气，但一看他身上的白色绷带，又心疼得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见儿子在偷偷地瞄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她心底还是一软，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啊？呃，奴，奴婢吴卿玉。”
　　“额娘……”
　　也许是怕自己的额娘怪罪我，待我颤颤巍巍得报上自己的名字后，十四有点撒娇似得唤了声额娘，德妃娘娘便瞬间没脾气了。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无奈拗不过自己的儿子，还是退让了，德妃娘娘心疼得看了看十四，拍了拍他的手，便起身离开了。
　　“行了行了，你这小子啊！罢了，吴卿玉，好好伺候十四爷更衣。”
　　“是。”
　　更衣？怎么还要更衣？
　　我低着头，听见身后房门合上的声音，悄悄地扭头看向身后，确定屋子里没有旁人后，蓦地坐在了自己的脚上，忍不住大声喘气。
　　无意间，我的眼睛攀上了圆桌边坐着的十四。
　　只需一秒，我就觉得我的鼻子有点湿润了。
　　此时的十四赤裸着上半身，有点麦色的肌肤还有胸前腰间腹间的线条，无一不在钳制着我的呼吸。
　　虽然，我高中就上过生理卫生课，大学就跟着宿舍的腐女闺蜜看过BL向的小黄片。
　　虽然，每次逛微博就跟逛窑子也差不了多少，卖肉的简直比广告都要多，且还是形形色色的肉。
　　虽然，我小弟也没少给我秀他多年健身的成果。
　　但是，但是，但是，我真的，快要沦陷在十四的这一片肉海之中了。
　　“喂，喂？”
　　也许是我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吧，十四有点迟疑地开口，试图将我的理智唤回。
　　“啊？呃，嗯哼，”我连忙低头，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害怕自己真的会没出息得流下口水，我努力地使自己镇定并且稳定下来，“你，你受伤了？”
　　我低着头，等了好久也没听见十四说话，还以为他因为伤重暴毙了呢，赶紧抬头看向他，却不小心看到他眼角的那抹笑意。他一脸明知故问的表情耸了耸肩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绷带，那眼神，分明就是，这伤得还不明显吗？
　　我一窘，又赶紧别开了眼看向别处，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烫的不行了。
　　“起来吧。”
　　“嗯。”
　　我站了起来，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站在原地，有点局促得双手蹭了蹭自己的衣服，又背过手去。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我不自然得看向别处，时不时地又忍不住转回眼睛偷瞄着他的身体，大爷的，好一副肉的盛宴啊，而他就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装作品茶却又拿满含笑意的眼角打量着我偷瞄着他的模样。
　　“你，很热吗？”
　　“啊？没，没有啊。”
　　“那你的脸……”
　　“呃，好像，是有点热了。”
　　“过来。”
　　“啊？”
　　“过来！”
　　“……”
　　有点迟疑，但我还是慢慢地挪到了他身后一步之外。
　　本想再用眼睛多揩些他的油，却不曾想自己一抬眼，就看到他背后的绷带。虽然刚刚太医说已经上过药了，但是好像这绷带并没有办法将他背后所有的伤口都盖住，也或许是，他的伤口太多太长太分散了。
　　蓦地，心下一滞。
　　“你，疼吗？”
　　十四扭过头来看着我，笑着摇了摇头，想要安慰我。
　　“你骗人，肯定很疼。”
　　说完这话，不知怎的，眼眶竟有点湿了。
　　我连忙低下头，不想让他察觉。
　　眼角扫到一边椅子上放着的衣服，我才想起来刚刚德妃娘娘是让我给他更衣的，便走到那椅子边，拿起白色中衣，举到十四面前。
　　“方才德妃娘娘让奴婢伺候十四爷更衣，奴婢……”
　　话说了一半，才觉得怪怪的，虽然过去三十年里谈过不止一个男朋友，但是我的思想一直很保守，对于婚前同居同床行为，理解但不接受，所以，还真的没有给哪个男人穿过衣服。而且，一个女生主动说要给男生穿衣服，总是怪别扭的。
　　见我有点不好意思，十四则相当大气得抬起双臂。
　　我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上前，将十四的左胳膊套进了左边衣袖里，又从他身后绕过去，心疼得看了眼他背后的划痕，将他的右胳膊也套进了衣袖里。
　　接下来，就要给他扣扣子了。
　　可是，这中衣的衣扣都在前胸，还都是难扣难解的盘扣，该怎么样才能减少甚至避免与他的肌肤相触呢？
　　我有点为难，但是，这毕竟也是我的一个工作啊，况且，这样的一个机会真的很难得欸，闺蜜要是知道了，准羡慕死我了，哈哈哈。
　　十四微抬着头，笑着看着我，让我给他扣他领间的那枚盘扣。虽然他比我高许多，但因为他是坐着的，所以我只能弯着腰帮他扣扣子。
　　他的脸就只离我几十公分，呼吸声直接冲击着我的耳膜，呼出来的气也都喷到了我耳鬓间。我的手，因为激动，或者害羞害怕，反正一直都在抖抖抖个不停，更别提我的脸了，越烧越烫，越烧越热，如果这些盘扣还扣不好的话，我觉得，我真的会爆炸的！
　　过了好一会儿，中衣才给他穿好了。
　　虽然过程很艰辛，很暧昧，很漫长，但是，我还是相当满意自己的成果。
　　我颇有成就感得帮他左掸掸右抻抻，好像完成了一件什么旷世奇作似的。
　　“你动作真慢。”
　　我正沉浸在享受自己作品的氛围中，十四的声音不合时宜得响起了，我气呼呼得抬眼看他，他正一脸嬉笑调侃得看着我。
　　那双黑黑的眸子，好像大海一般平静，但却吸引着我，我觉得自己正在越陷越深。
　　不行，这样是不行的！
　　好我果断地把自己拔了出来，有点尴尬得假装咳嗽了一声。
　　“你动作快，你自己来啊。”
　　十四没说话，只是嘴角上扬的摇了摇头，跟个小孩子似的耍赖。
　　明明有手有脚的，缺什么都不自己做，代表月亮嫌弃你。
　　“Done！”
　　我又帮他一件件得穿上了外衣，最后，给他系上了代表身份的黄腰带。
　　我拍了拍手，又帮他整了整衣服褶皱，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处女作”，满心欢喜。
　　“荡？荡什么？”
　　十四站起身来，倚着桌边，一脸迷惑得看着我，我笑笑没解释，只是欣赏着这个已经穿上衣服的“衣冠禽兽”。不对，我欣赏的只是本姑娘给他穿的这身衣服，而已！
　　只是可惜，十四自始至终都没有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所以他当然不会知道我给他穿的衣服是多么的完美。
　　“不过是给爷穿件衣服而已，看你，跟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十四，他竟然，对我，露出了，些许，鄙夷！
　　要知道，我的一贯作风是：你侮辱我可以，但是，你绝对不能侮辱我的作品。
　　正打算跟他据理相争时，十四突然板起了脸，表情严肃得盯着我的脸。
　　“过来！”
　　“啊？”
　　他的这一变脸把我唬的一愣一愣的，也搞不清楚这厮又是怎么的了，只是有些犹豫得往他那边挪。
　　该不会，是要秋后算账吧？
　　就在我挪到离他还有一臂多距离的时候，他突然一个伸手，便要将我捞了过去。
　　我一惊，想要挣扎。
　　“别动！”
　　我承认，我特么的就是真的欺软怕硬，之前十四笑着对我怎么样，我都可以怼他，但是，他这样毋庸置疑的态度和语气，我，我真的有点慌了。
　　所以，我很没种得停止了挣扎，只是尽我身体最大的可能向身后的桌子上仰过去，至少这样，我可以离面色严肃的十四尽可能的远。
　　虽然我的脸一直在努力地向后躲，但是十四的手还是轻轻地撩起了我额前的乱发。
　　我看着十四一脸严肃地仔细打量着我额头的眼睛，想起刚刚额头上出血的伤口，心下一暖。
　　“干，干嘛啊……”
　　“丝帕。”
　　“啊？噢，等等。”
　　我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袋子，又掏了掏自己的袖口，好不容易才翻出了一个纯白色的手绢。
　　平时本就没有用手帕的习惯，能找到就不错了。
　　“你还是姑娘吗，丝帕上竟什么都没有。”
　　十四接过我的手帕，又勾着嘴角看着我的眼睛，故意嘲笑了我一番，然后就轻轻地用手绢沾了些茶杯里的茶水，帮我擦拭着额头，想必应该是在帮我清洗伤口吧。
　　虽然有点感动于他对我伤口的紧张，但是，总觉得此刻的动作和氛围，好像有点点暧昧，所以伸手想要挡开他的手，却不想自己的手又突然被他握住了。
　　我一惊，正要使劲抽回，却不想十四嫌弃得拽着我的手直啧嘴。
　　“啧啧啧，你这还是姑娘的手吗？竟这样粗糙。”
　　我一愣，怎么办，好尴尬，一时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抽回自己的手了。
　　见我愣住了，十四迅速地从我身后的桌子上取过一盒什么东西，然后打开，一股不太好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我不由得皱了皱眉，打量着那坨浆糊似的屎黄色的玩意。
　　十四用右手中指沾了些许药膏，随手将那盒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就要将那难闻的玩意招呼到我脸上。
　　这我能允许？
　　只是，还没来得及挣扎，没来得及躲开，十四的声音又恢复了严肃，盯着我的眼睛，面无表情得问我。
　　“想留疤？”见我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他便又仔细地看向我额间的伤口，“那你就别乱动。”
　　果然，我就是吃软怕硬。
　　我一下子就不敢动弹了，乖乖地一动不动让他给我上药。
　　他的中指沾着药膏，碰到我的额头时，冰冰凉的，有一丝舒爽，只是碰到伤口时，我还是没忍住得倒吸了口气。
　　“疼？”
　　十四停下了手，有点心疼得低头看向我，我抬眼看了眼他的眼睛，眼神一触及，好像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他眼睛里的某些不寻常的意味，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不好意思，亦或是因为害怕，我下意识得想要去躲避他的眼睛。
　　我连忙低下了头，摇了摇头。
　　“骗人，”十四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对着我的额头轻轻地吹了几下伤口，“好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心底的这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我抿着嘴，咬着下嘴唇，狠了狠心使劲推开了十四。
　　“你个小没良心的，爷不是给你上药嘛，又不是故意要轻薄你的，”十四以为我是因为他的轻薄而恼了，有点不自然得蹭了蹭鼻子，又抬眼瞧了瞧脸色冷然的我，一脸傲娇，“更何况，就算爷今儿个要了你，又能如何！”
　　一下子，我就明白了，自己对于他，只是个卑贱的宫女，是一个只要他勾一勾手指就理应欢天喜地跑过来为他笑为他哭的宫女，这种宫女或者说这样的女子，在他身边有太多太多，解决欲望，排遣寂寞，打发时间，他想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
　　什么情啊爱啊，我想要却得不到，而他们那样身份的人，是根本不需要。
　　好像所有的事情，只要自己想明白了，就会变得简单好多，不是吗？
　　此时此刻的我，为刚刚自己的没出息的表现也好，单纯天真的想法也好，而感到悲哀。经历了李昀的事情后，怎么还会不吸取教训呢？
　　明明已经经历过，已经痛过，已经下过决心了，怎么还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呢？
　　“奴婢谢十四爷今日的搭救之恩，”我低着头，退开了几步，恭敬地下蹲行礼，“如若十四爷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我不再多言语，转身径直就离开了。
　　十四身边的那个小太监真弓着腰站在门边，旁边还站着几个宫女，他们见我走了出来，都上上下下得打量着我。
　　我没多逗留，直接就沿着长廊离开了。
　　到底是为什么，让我来到这个地方，让我遇见这些人，让我经历这些事情。
　　老天爷，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年代？
　　我有点绝望地抬头看向有点苍白的天，刚巧，我看见一片雪花飘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