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春归》乔簌簌

6、第 6 章

　　程若凝再如何聪明大气，却也只是刚刚成年的姑娘家。

　　程若菡体贴的将帕子递给程若凝，又轻轻抚了她的背，“姐姐且放宽心，妹妹不会再犯浑了。”

　　程若凝默默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她用帕子擦干了眼泪，哽咽的与程若菡说道：“姐姐也有犯浑的时候。”以前她对菡姐儿要求太高，又不喜欢韦婕什么事都拢着菡姐儿，与菡姐儿也不知道生了多少气，若是当初她能对菡姐儿多服服软，不摆着大姐的派头。只怕两人之前的关系，也不会如此的僵持，那韦婕也不会如此伤菡姐儿的心了。

　　若是原身还在世的话，只怕如今也明白她嫡亲姐姐的苦处了吧，这生死之间本是大事，她不小心占了原身的身子，感受到了原身强烈的悔意，如今也只能拼尽全力，让原身在意的亲人们幸福，才能对得自己所占的原身这一世。

　　程若凝与程若菡互相倾诉了心思，她才想起了自己来妹妹这儿，是有事要与妹妹说的，“祖母明儿下午便回来了。”

　　“明儿下午就回来了？不是还有一天？”程若菡有些疑惑的问道。

　　“祖母只怕是心中惦记着你，所以途中赶了些。”程若凝缓缓解释道。

　　祖母心中惦记着自己？程若菡有些内疚的说道：“让祖母着急，这倒是我的罪过了。”

　　若不是父亲如此，祖母何必匆匆的从庙中赶回来？程若凝不欲说父亲的不好，她对一旁的王嬷嬷说道：“明儿祖母回来了，就算菡姐儿身上还不大好，但也要打扮一番的。”说完，她仔细的打量了程若菡脸上的疤道：“妹妹这么漂亮，脸上可不能留下疤痕。”

　　程若菡微微一愣，这么多天，她倒忘记了原身还狠狠的在脸上划下了一道痕，她已经白白捡回了一条命，哪儿还会在乎这些，只笑道：“留下疤痕也没有关系，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受。”

　　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程若凝忍住了出口的责备，如今她与妹妹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可不能再说什么让妹妹难过的话“舅母去宫中为你求了最好的祛疤药，你且要每日仔细的擦着。”

　　王嬷嬷在一旁，知道程若凝这话是对她说的，连忙点了点头道：“大小姐放心，我们每日都仔细着呢。”

　　程若凝仔细的看着程若菡脸上的疤，之前在妹妹的脸上可怖得很，如今消肿长好了，如一道泪痕一般从眼角流到脸颊。程若凝心中担忧妹妹的疤痕却不说出口，心中想着在再想想其他法子。

　　第二日，程若菡醒来了，王嬷嬷依着她平时的喜欢，为她准备了不少鲜艳的衣物，她只消抬眼一瞧，便知道这衣服不大适合她，“王嬷嬷，与我准备一些素净一些的衣裳。”

　　素净的衣裳？平日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小姐可是最喜欢穿得明艳动人，不说将其他人压下去，也是在其中最出彩的。

　　程若菡看出了王嬷嬷的些许疑惑，笑着说道：“王嬷嬷，如今我的脸色如此，再穿那些，未免让人看了笑话。”

　　王嬷嬷听了程若菡的话，拿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下，“小姐你说的是，是老婆子糊涂了。”说罢，她又指挥着小丫头拿来了一件米色的衣裳，“小姐，这件如何？”

　　程若菡看着配色十分满意，她点了点头，在青铃与青瑟的服侍下将衣裳穿了，原来是依着她身量做的衣裳，如今已经大了少许。

　　王嬷嬷拿一根鹅黄色的绸带系在程若菡的腰间，又配了两个青色的陶瓷铃铛，让程若菡的打扮与之前截然不同。可就算如此，程若菡与这套衣裳却是十分的相配。

　　程若菡点了点腰间的铃铛，笑着对青铃说道：“你看，我将你系在腰间了。”

　　青铃已经习惯了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喜欢开玩笑的小姐，她爽利的说道：“以后小姐无论到了哪儿，都要将青铃带在身边。”

　　程若菡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那可不行。”

　　青铃以为自己遭了程若菡的厌弃，可见程若菡双眼里全是笑意，她跺了跺脚娇声道“小姐，为什么不行？”

　　“如果青铃每天都跟着我，只怕有人会生气的。”程若菡眨了眨眼道。

　　王嬷嬷已经知道程若菡到底是在说什么，她笑着帮程若菡清了清裙摆。

　　“谁会生气？”青铃父母双亡，从小卖身到程府，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为她生气。

　　“你未来的夫君呀。”程若菡对着镜子整了整自己的发髻，等着王嬷嬷为她带上两朵粉色的绢花，穿得太素也不好，便在配饰上做做文章吧，“等青铃出嫁了，我定会为你准备一份大的嫁妆的。”

　　青铃没有想到年纪小的小姐居然想到了这些，她脸通红一片，有些强硬的说道：“青铃不嫁，青铃跟着小姐。”

　　程若菡不信她的话，她看着铜镜中窈窕的自己，知道自己必是一个美娇娘，“好啦，这都是以后的事，若是以后我不让你嫁的话，只怕你还会怪我呢。”

　　装饰完毕，程若菡带着王嬷嬷一行人到了大堂，她来的时候不早也不晚，程若瑛已经在大堂中候着了，她穿着一条粉色的丝绦裙，显得整个人清新可人，她看见程若菡之后，对程若菡粲然一笑，“菡姐姐来了？”

　　程若菡走到了程若瑛一旁，“你来的可早。”

　　程若瑛偷偷打量着程若菡的神色，知道这位姐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才笑着说：“我每日要照顾花花草草，早期惯了。”

　　正当程若菡与程若瑛说话的当儿，程若薇带着几个仆从走了进来。

　　对于这个妹妹，原身对她的记忆是个爱炫耀的土包子，而如今见了她，程若菡也要点点头赞成原身的观点，大概她是从来没有见到过哪家的小姐浑身上下都堆满了名贵的宝石与金器。

　　程若瑛见到这位自以为金贵的庶妹，又见菡姐姐打量的眼神，忍不住用手帕遮了遮唇，“四妹妹，你来了。”

　　“三姐姐，今儿你来得可早。”程若薇眼波流转之间看了程若瑛一眼，这位姐姐，一向是不知廉耻的，如今二姐姐身边韦婕的位置空出来了，她就巴巴的凑了上去。

　　“四妹妹。”程若菡跟着程若瑛与程若薇说道。

　　程若薇听程若菡叫自己，有些惊讶的回头看着程若菡，仿佛她如天外来客一般，这位姐姐以前眼睛是长到天上去的，今儿居然主动给她这个庶妹打招呼？“菡姐姐身子好些了吗？妹妹听大姐说菡姐姐身子不好，便一直不敢骚扰呢。”

　　说完这句话，程若薇用香扇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的打量着程若菡的左半张脸，听说她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一道？可真是狠戾的性子，这么说的话，这位姐姐纵使身份高贵，在程家已经是一枚废子了，谁会愿意娶这样性子的女子？女子出嫁之后，靠的便是夫君的身份，若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只怕回娘家的时候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若是想探望一个人，还需要这么多的理由么？程若菡不是原身，对这位妹妹的感情也不深，若她不喜欢她的话，她远着便是了，她启唇笑了笑，“那便谢谢妹妹了，等我身子骨好了，再来邀妹妹前去。”

　　呵……出了这等违逆父亲的事，倒还长进了？她还以为她要糊涂一辈子呢？程若薇将香扇拿了下来，“姐姐客气了。”

　　“大家在说什么？”大堂之外传来一阵声音，进来的便是程若凝，她身后带着几个程府积年的婆子，都是在程府十分有威信的。

　　程若薇最嫉妒的便是眼前这位姐姐，只因为她投了个好胎，又抢了一个先头，程府上下便如此看重于她，伯父伯母外放，祖母在庙中祈福，居然将这府中的庶务交在了她的手中。

　　“大姐姐。”三个妹妹依次与程若凝问好，程若凝只对程若菡笑了笑道：“若是菡妹妹身子不舒服的话，要及早与我说。”

　　都这时候了，还袒护着她的亲生妹妹？程若薇偷偷的努了努嘴，觉得这位大姐姐其实也傻得很。

　　跟在程若凝身后的是西院宋姨娘的儿子程自珍，与程家相貌出众的儿女不同的是，他的相貌像宋姨娘多一些，并不是十分出众。但即使如此，宋姨娘身为前丞相宋相的孙女，而他作为程家唯一的庶子，又会读书，已经让程家的长辈们高看一眼了。

　　程若凝将整个大堂仔细的打量了一遍，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旁的仆从看着她满意的神色，才松了一口气，这位大小姐，可不是容易忽悠的，什么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才好。

　　程若凝作为嫡长姐，带着弟弟妹妹在大堂候着，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喜笑颜开道：“老夫人已经快到了。”

　　程若凝带着弟弟妹妹到了门前，亲自迎接老夫人回来。

　　老夫人虽然是去礼佛的，但架势却不低，她带着两个嬷嬷、四个婆子，还有不少的小丫鬟与办事跑腿的，浩浩荡荡一堆人走了进来，她在孙子孙女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程若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