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凌零祁

22、归处

　　梅雨季还未过，刚晴朗过几日的天儿又被淅沥的雨水所代替。烟雨朦胧笼罩着整个小山村，环绕在小山村四周的也泛起淡淡水雾看得不太真切。

　　溪水潺潺撞击着溪中的石头，溅起道道水花。如同淡墨化开般的天空落下的飞雨冲刷着长势正盛的绿叶芳草。

　　季晓年独自在山间的石阶上，混着泥土的雨水沿着阶梯流淌而过，沾湿了他脚上的布鞋。被雨水浸湿的发丝紧贴在后背上，滴滴雨水顺着发梢落在冰凉的石阶之上。

　　伴着浅浅的脚步声越行越近，陈以衡的身影出现在了雨幕之中。陈以衡撑着泛黄的油纸伞缓步走到季晓年的身旁，将伞遮在了季晓年的头上。

　　雨水跌落在油纸伞上发出阵阵滴答的清脆声响，随后沿着伞骨滚落而下。陈以衡看着季晓年六神无主的样子，眉头不由微皱。

　　“晓年，别这样折磨自己了。”陈以衡的声音在季晓年身边缓缓响起：“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自责了。”

　　“当初……”须臾，季晓年才缓缓启口，声线不由带着几分低哑：“依稀她……不是自己脚滑才掉进河里的。而是……”

　　季晓年偏过头看向陈以衡：“是村长将她推下去的，是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怎……怎么可能……”

　　“没有救回依稀，都是我的错。”季晓年偏头看向眼前延至山顶的石阶淡淡道：“要是当初我出手救她，或许就不……”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季晓年的话未说完，便被陈以衡给打断。陈以衡扔掉手中的油纸伞，将双手搭在季晓年的肩上：“或许，依稀死了我也绝不会落一滴泪。但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要我怎么办！

　　你喜欢依稀，你或许觉得用命救她都是值得的。那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在这世上我就你这一个兄弟，你为了依稀就要将我弃之不顾吗？

　　若真是这样，当年你为什么要在大家对我趋之若鹜的时候，靠近像我这样的人！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都是因为你喜欢依稀所需要利用我的原因吗！”

　　“以衡……”季晓年被陈以衡这番话弄得呆怔片刻。就像陈以衡说的那般。如果真的能够救回依稀的命，他愿意以命换命。

　　可陈以衡却让他想起他最初的初衷是什么了，那不就是想要依稀和陈以衡好好生活在一起吗？如果能成全他们在一起，自己所做的应该是有意义的吧？

　　但是越和依稀相处的久，季晓年心里对依稀就越感兴趣，最后也渐渐演变成了那种感情……

　　“季晓年。”陈以衡看向季晓年一字一句道：“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不喜欢依稀。如果我知道你那时候是真的喜欢依稀，我会毫无顾忌的将她让给你。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依稀她死了。就算我将她让给你也没有任何的用。若是当初依稀不那样欺负你的话，我可能会对依稀好，但我受不了她那样欺负你，你却不在意的样子。

　　当初你跑去山里挖人参，一去就是七天七夜，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还弄得浑身都是伤，结果那依稀一点都不领情的给扔掉了，你却还对着她笑，我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若是将依稀当做妹妹，我可以疼她宠她，觉得她不懂事。可一想到我和她指腹为婚，以后会变成夫妻，我就接受不了这种事实！

　　就算是她掉入河中那自责的人也不该是你，而该是我！是我装病，她才跑去山里采药，才变成这样的结局。”

　　季晓年看向陈以衡浅浅一笑：“以衡，你从来都学不会说谎。依稀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若是你真的生病了，她会找的人一定是我。”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但晓年你绝对没有错。”陈以衡抱住季晓年哽咽道：“只要你还在，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我没了爹娘、也没了妹妹，我如今只有你一个人了。”

　　“以衡……”

　　就在两人谈话间，一道黑影从石阶旁的小树林中闪过。

　　依稀也是担心陈以衡和季晓年，所以才来看看情况的，可听了他们两人的话，却是让依稀心里产生了疑惑？

　　为什么陈以衡和季晓年所说的话和她原主残缺的记忆不同呢？陈以衡说是依稀是上山采药脚滑落入河中，而季晓年则是说依稀被村长推入河中的。

　　这两个人的言辞倒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这到底是有什么内情。若是假的，那他们为什么要编出这样的借口又是为何？

　　依稀想不明白这一切，但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至于能不能再留在这里还是个未知数。虽然自己和陈以衡解释了空间的事情，但陈以衡还是觉得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不过，这也表明了那个空间是可以带人进去的，当初谁也没有带进去也是怕会出什么问题。毕竟多带一个人进去，对于空间来说是多了一份外力，是需要一定的负载力的。

　　但那个时候的情况，依稀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想将这一切对陈以衡表明清楚。虽然自己已经不是依稀了，但是毕竟是借着这具身体活下去的，还是得给他们确凿的说法才行。

　　如今就是等季晓年回来，将这一切摊开讲明白。是去是留就看陈以衡和季晓年的态度了。

　　虽然自己借着这具身体和他们相处了几年，但毕竟他们是将自己当做没死之前的依稀看待的。如果除去这份看待，那么剩下的东西到底还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但不管陈以衡和季晓年是如何做想，对于依稀来说，能够和他们生活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当初在孤儿院的时候，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人靠近她关心她护着她。

　　知道那个小男孩的出现，才让依稀寻找到了归处。她和小男孩生活的时间不长，但是直到现在，她也记得小男孩的样子，记得小男孩为她做的每一件事。

　　虽然小到微不足道，可对于那时候的依稀来说，是莫大的幸福，没有谁能够代替那小男孩给她的幸福。

　　即使后来她被一家人给领养走了，那家人对待依稀很好，什么都依着依稀去做。可就算是这样，那家人给予的幸福和温暖都是敌不过最初给她温暖的男孩。

　　她最为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让小男孩离开自己，如果当初小男孩不离开的话，或许也不会永远离她而去。她知道小男孩长大一定很帅气很阳光，可她却再也看不见他长大的样子了……

　　当初的那封信上只写着六个字：依稀 我喜欢你

　　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依稀已经得知了真相，而这封信也是那个被小男孩托付的老伯寄给自己的。她以为等自己长大的时候再见着小男孩的时候，自己会让他大吃一惊。

　　可等来的却……和自己想象的差的太多了。她宁愿自己耳边所说的真相全部都是假的……

　　所以，对于陈以衡和季晓年，她是感激不尽的。她从这两个人的身上感受到那儿时的温暖，也重温了儿时的时光。

　　虽然这一切对于普通的孩子来说不能再过普通，可对于来说这一切的意义都是非凡的。只有亲身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才能够彻底的感受的到。

　　依稀撑着油纸伞缓步回了草房，只见着周周正在屋子里抱着小兔子玩的起兴。依稀走到屋檐下，将油纸伞收了起来放在一旁，端了条板凳坐在屋檐下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落在乌瓦上的雨水顺着屋檐流淌而下，在依稀眼前结成透明的珠串跌落在冰冷的地上，溅起道道水花，泛起道道涟漪……

　　依稀抬起手触碰那屋檐落下的水珠，微凉的雨水砸落在指尖上沁着丝丝凉意。

　　若是此事能有转机，她愿意一直留在这里。她已经不在意其他的任何事了，只要能像这样生活下去，于她而言是莫大的奢望。

　　淅沥的雨声不断，低语的蝉鸣声从那大树间传来，几只山雀站在柯条间鸣鸟着，时不时用鸟喙从被雨水清洗干净的绿叶上取来雨露梳理自己身上的羽毛。

　　就在依稀走神的间隙，周周已经端着小板凳坐在了她的身旁，周周抱着小兔子看向依稀。

　　等依稀回过神，便看着一只红眼的小兔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见周周将小兔子递到了自己面前。依稀看向周周抬起手揉了揉周周的头：“姐姐没事，只是在想些东西罢了。”

　　周周收回手将兔子抱在怀里看向依稀。依稀莞尔道：“周周，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必须离开你珍惜的人，你愿意舍弃一切离开吗？”

　　听闻依稀这番话，周周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我……不。”

　　是啊……换做是谁也不会愿意离开自己珍视的人吧。

　　伴着两道渐行渐近的身影，陈以衡和季晓年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