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凌零祁

13、非吾

　　山间树木繁枝叶茂，山中鸟雀婉转啼鸣。溪水潺潺与水中圆润的石头相互碰撞发出阵阵声响，伴着洒下的金光，乌蜩声渐渐响起，与山间的回声产生共鸣。

　　季晓年的家距离这山上的泉眼不远，未走多久，两人便到了泉眼处。

　　“小依稀，你等我一下啊~马上就好了。”放下手中的木桶，季晓年卷起袖子，然后伸手捞起木桶走到泉眼下接水。

　　依稀看着那泉眼嘴角微勾，虽说村子里有几处处泉眼供水也有井水。但大多数人都还是对泉水颇有好感，比起井水那种‘死水’，大多都还是会选会动的泉水。

　　井水的作用不过是用来浇水、洗脸洗澡用的，而喝的水却都是来自于山间泉水。

　　只要在这泉眼处做点儿手脚，绝对能让山下的那些村民好看！

　　就在依稀思忖间，季晓年已经将手中的空木桶打满了水：“小依稀，我打好水了哦~我们走吧。”

　　“你先回去。”依稀对上季晓年的视线说道：“我想多逛逛，在这呆会儿就回来。”

　　“要不……我陪你？”季晓年不放心将依稀一个人留在这儿，虽然这里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可放任女孩子孤身在山里也不太好。

　　“不必了。”依稀摇了摇头。要是有这个家伙在身边，那自己怎么下手？

　　“哦，那我先回去了。”季晓年有些失落，提起装满水的木桶转身回去了。

　　依稀看着季晓年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用白纸包裹的粉末。

　　这本来是为了对付那臭道士用的，如今，这山下村民无情无义，烧我房屋，欲置我死地。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也权做是轻信小人之言的惩罚。

　　就在依稀打开白纸的一瞬，一只手突然撞进依稀的视线内，手中的药被那手给夺了去。

　　等依稀缓过神看向眼前的人时，心里不由一怔。

　　陈以衡看着手中白色的粉末眉头紧皱，抬头对手上稀的视线问道：“你刚才想做什么？”

　　“你说呢。”依稀看向陈以衡应道。

　　陈以衡将手中的粉末扔在地上，看向依稀愠怒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

　　依稀话未说完，便听见陈以衡开口道：“那是为了你自己！你就那么想报复那些村民？你可知你这样做，喝过这水的那些动物会怎样？

　　它们可都是无辜的，为何你要将你的报复强加在那些动物的身上？”

　　依稀被陈以衡这话弄得语塞，是啊，她怎么会忘记这山中的溪水是共用的。除了那些村民，还有很多动物需要喝水。

　　“你不是妖怪吗？你直接施法不就可以报复那些村民了，为何要做这般事！”

　　“妖怪？”依稀看向陈以衡：“你真的以为我是妖怪么？”若我是妖怪的话，那又何必跟着那群村民走，又为何没能阻止那些村民烧了房子，又为何没有将那许半仙绳之以法。

　　“你不是妖怪又能是什么！”陈以衡真的没想到依稀居然会做出这般事情，竟然想在水中下毒！就算她不是妖怪，可也是人面兽心！

　　“好……”依稀看向眼前气愤的陈以衡也未多说什么，就算现在和他说了他也不会听的。那倒不如各自冷静下来再说下面的事儿。

　　“你说我是妖怪，那我就是妖怪。可我这个妖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陈以衡冷笑道：“若是你为了我做这种事情，那我宁愿一死了之也不会伤害那些无辜的动物和村民！”

　　“你！”依稀藏掖在袖中的十指缓缓收紧，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之中。良久，依稀又缓缓启口道：“或许，是我考虑不周，险些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可我从睁眼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心保护好你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纵然对于你而言，或许有没有我的保护都无所谓。

　　可对于我而言，你对于我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我愿以命相抵，以身相护。但你并不懂得我的感情，子非吾，怎知吾之心意。

　　这些年来，陈以衡从未忘记过依稀待他的一分一毫。为自己挑水做饭、为自己赚钱采药。若她是人该有多好，可她偏偏是个妖怪。

　　人妖殊途，纵然不是爱情。但其他的感情也应该避而远之才对，人与妖在一起终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以衡哥，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道，我过我的桥。”依稀看向陈以衡莞尔道：“但请你……好好保重身体。这天儿也开始热了，本想为你做几件新衣服，怕是也被那火给烧了。自不相见，两不相欠。”

　　话音刚落，依稀便消失在了陈以衡眼前。

　　陈以衡伸出手抓向眼前的依稀，却什么也没抓到。一轮清风缱绻扫过，透过指缝间的间隙浅浅拂过。

　　空间之中，依稀蹲在地上用双手环抱住双膝，呜咽的哭泣着。

　　好不容易有个疼爱自己的兄长，好不容易能过着平凡的生活，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守护着这一切，却又毁于一旦。

　　若说是因为重生才给自己带来了眼前短暂的幸福，那毁掉这眼前幸福的却又是因为自己的重生。

　　终该是幸运，还是自己的不幸。

　　天知道当她睁眼来到这世上，靠着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兄长到时候，心里是有多么激动，是有多么的忐忑不安。

　　她想要补足自己小时候的那份遗憾，想将所有的感情都给眼前的兄长。想要将自己的心意推心置腹，可毕竟是一厢情愿罢了。

　　就算她不求回报的付出，可那人也未必能全心全意的接受。或许，就连一份小小的心意都会被婉拒掉。

　　“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让那些伤害你的人得到惩罚！我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依稀抬头朝着眼前的药圃大喊着，泪水不住的滑落脸庞跌落在衣袖上：“你知道我是有多么珍惜你这个哥哥吗！你知道吗！我知道我做的偏激了，可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想护你安好啊……”

　　你为什么不懂，为什么就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