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南》小宅鱼酥

2、 I 竹舍

　　我虽在山中存活百年却也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懂。人界同妖界细说起来也是有相同之处的。特别是在身份上都会分三六九等，若将他放我那儿搁去可算是一群小妖的头领了。

　　院子很大，我被小厮领着也不知穿过几处疑似洞穴的圆形门，时常碰见一些衣着统一的女子垂头而过，甚是匆忙的样子。

　　那小厮身形瘦弱眉目清秀而脾气却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就这了。”

　　小厮停下脚步侧过身子看向我，闻言我将目光从他身上抽离向四周看去。

　　寒冬的霜色也未将院内植物的翠色遮掩半分，我看着那长得甚是高大的植物，心道竹子我还是识的。

　　见我既不开口说话也无半点响动，小厮撇嘴向后退了半步，弯腰恭恭敬敬向我行了一个礼便二话不说向来时进的那处门走去。

　　直至现在我仍是不知他和他家公子名唤什么的，或者潜意识里我又觉得不好罢。

　　回过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挑起身旁的灯笼一点点向竹林后方的屋舍走去，踏上竹梯发出一阵颤抖的声响着实吓了我一跳，好歹不长几步便到了，犹豫片刻抬手推开屋门，里面亮着细细的烛火将室内照耀得甚是明亮，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放下灯笼吹灭里面的火苗，我整理好衣裳坐在疑似床的高台上靠去就着墙壁合眼便睡去了。

　　屋内的烛火细细闪烁着暖人的光，这大抵是我自下山后睡得最安稳的觉了吧。

　　这样想着不由牵起嘴角，笑了起来。

　　……

　　……

　　“公子……”

　　“公子……”

　　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唤着什么，我睁开眼睛，竟有一束阳光从冬日的云层透进来，那唤人的女子顿了半响垂下眼来向后退了半步方又唤起来。

　　“你在叫我？”

　　“哎，”女婢轻轻应了声伸手将我扶起来，“阿南公子是我家郎君的贵客，昨日俯上的人都知晓了。”言到这里她扬起嘴角和善地冲我笑了笑方又道。

　　“公子昨晚可睡得踏实？”

　　似见我不怎么答话，便又道：“奴婢名唤秋漪，是郎君派来服侍公子洗漱的。”

　　言罢又冲屋外喊了几声，声刚落，便有两个壮实的婆子提着一桶水进来了。

　　我望了望秋漪又看了看那两婆子手里轻轻搁下的盆子，点点头起身了。

　　一番折腾后，当我接过秋漪手中的长袍，方知人界的男女之分，脱下身上的裙裳着实尴尬了半响。

　　毕竟无忘峰上的妖怪们是不分性别的。

　　我坐在竹椅上，看着窗户外飘摇的云朵和雪花于日光下洁白的风采，身后立着的秋漪拿着手帕细细为我擦拭着头发，似不经意般赞美着我的发，而我不言语垂眉任她擦拭干净，实际上是我不知道该如何答话罢了。

　　就这样屋内安静下来，只听得见身后细细擦发的声响，我睁大眼睛观察起空气里上下漂浮的微小尘埃。

　　“就这般吧。”

　　屋门被人从外推开，那人墨衣乌发于晨光中站立。

　　身后的秋漪停下挽发的动作，应了声“是。”复又散开我的发来向后退开。

　　我有些不知所措，匆忙站起身来看向他。

　　“下去吧。”他冲我身侧的秋漪说着。

　　待秋漪离开，竹屋内只剩下我和他时，他立于阳光中冲我笑了笑，伸出手，对我唤道。

　　“阿南，过来。”

　　我喃喃半响，也不知是被这美色所惑还是别的什么，竟一步步向他走去。

　　他拉住我的手腕。

　　一如昨日般，手掌上传来温热的体温着实令我已经乱掉的大脑更似一团糊糊般。

　　“阿南，唤我昱之。”

　　似乎毫不介意我的冷漠，他抬手抚摸过我的发，轻笑起来。

　　“你穿着，甚是好看。”

　　但后来我才知晓，昱之，取光明灿烂之意。
　　也是，似他这般的人，被家族寄托厚望，有这般的名也不足为奇。

　　时间过得是极为快的，转眼便入了春。

　　我在这处院落中，住过一个季节，见得最多的人细数起来排第一的便是打理我日常起住的秋漪了。若是再排个二三，便是经常来串门的小黄狗和昱之了。

　　不不不，怎的将小黄狗和昱之一同排位呢，这般看来也实在无语得很，这样想着我不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春日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得，我趴在竹席上，头顶笼着一层遮阳的薄纱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大抵是因为再过些月数便到夏天了，我多少是开心着的。

　　迷迷糊糊得只感觉浑身都暖烘烘得很，心道竟睡出了一身汗来，挣扎了半响却感觉四肢动弹不能，我睁开眼来，入眼的是昱之的面容。

　　他圈着我，一同躺在竹席上，身上搭着他的衣袍，我的黑发同他纠缠，而昱之此刻将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下，浅浅呼吸着睡着极香，我竟不忍唤醒他，于是维持着这般姿势任他抱着。

　　虽四肢难受，但心是满的。

　　总觉得，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又不知从何说起，到底哪里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