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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清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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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家一访后,我即命朝中大肆准备御驾“北狩”的事宜,说要十日后出发。人事安排上,我在次日召来秦桧,直白询问万俟卨案查得怎样了。
秦桧极有眼色,揣摩到皇帝是要赶在出发前有所动作,很快就将一干人等罪证捧到了我眼前。
除结党外,竟还有受贿,勾结金人等等,单独拿出来都是个死字。我满意点头,更又在心里嘀咕了一番:原版赵构定要杀死岳家父子,秦桧倒对韩世忠吐出莫须有三字----可见一来岳飞岳云确实无懈可击,忠心昭昭,二来……秦桧也没有黑到底啊……有那么多手段可以诬陷,比方说抄家时只要在某房子的”墙内”“发现”藏着的不该有的东西----赵匡胤不就是黄袍加身的吗?
停停停!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打住!打住!!!
赞赏地看秦桧一眼,我含笑问,“他们可是服服帖帖认罪的?”
秦桧摇头道,“罪人万俟卨开始狡辩,但主审官让他见识了一番大理寺刑具后,即吓得什么都招了。”
我鄙夷道,没用的东西。便提笔,用血淋淋的颜色批曰:明日午时,斩立决。写完心里爽快无比,又对秦桧道,“或许斩刑太轻,相国觉得凌迟如何?割上个几千刀。并向围观百姓出售肉片,一文一片好了。”
秦桧顿时白了脸,犹豫道,官家,我朝刑不上大夫,未有此酷烈之法----况且官家,若施此刑,臣恐官家招来非议,有损英名。
我点头,说,还是相国想得周到,那就这样吧,下旨监斩官,一干人等,要对百姓昭示其屡屡构陷岳家之罪,不容收敛,尸骨任由百姓唾骂,野狗吞噬,最后挫骨扬灰,洒于官道路面,供人践踏,再竖个铁铸的牌子:万世罪人伏诛处。
秦桧不敢多言,口称领命。
我心里暗笑,又为了安抚秦桧,揉着手腕道,“此回主审官是谁?”
秦桧答道,“因万罪人从前便是大理寺主审,此回既为阶下囚,便由何铸受理。”
我本来以为会再听到一个秦桧心腹的名字,但听得是何铸,不由得愣了愣,心里飞速盘算:莫非秦桧知道我最厌恶臣子结党,所以没让自己的人顶上去,而是把从前受命审岳飞时,反为他鸣冤的何铸再推出来?
行啊,秦桧。何铸去年审案,也是秦桧授意,虽然半路反水----往好了说,何铸是最好的缓冲人选,往暗黑里说,来日是不是也可说岳家结党呢?
我呵呵一笑,点头赞何铸说,岳飞一案,朕就觉着他是个能干耿直的人才。就让他一直坐大理寺的位置吧。
待他走了,我舒舒服服往榻上一躺,得意心想:历史上传说高宗那个窝囊废到了后期,处处为秦桧挟制----现在到我手里,怎么感觉他任由我摆弄呢?结党又如何?军权在手才是王道,大不了令岳家军韩家军连夜围捕,杀干净我可不心疼。
我万分庆幸从前没一概下狠手。张俊家荣华富贵依旧,又有张子正这么个新希望在;杨沂中更依旧被看做我的“心腹”,更添九郎新人受宠风光,这两家断然不会被逼得狗急跳墙。剩下的喽啰党羽,我有的是妙法剪除。
然后,我反复思量,觉得韩彦直年轻有为,文武兼备,又家中握有兵权----韩家是牵制秦桧的最好人选。便硬着头皮下旨,加封他为诸金紫光禄大夫,兼参知政事正二品文职。
他进宫来谢恩时,我握着他的手诚恳道,朕这一去少则也要数月才回,怕秦桧借机一手遮天,只好留下你来震慑,难为你了。
韩彦直温厚一笑,简单道臣等自当为官家分忧。他投我以桃,我报之以李,不但唤了太子出来与他三人一道用膳,更在心里打起了主意:等秦桧不如我的意了,等他为我捞钱捞够了----也就最多再过个十年吧,我一脚踢开秦桧,而到时候韩彦直的阅历,足可为相。
次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我得意洋洋地又带着九郎等人微服出宫,坐在茶楼高处,欣赏囚车拉着半死不活的一干人等示众经过,眼见围观百姓一个个招呼唾沫石块烂菜叶,不禁赞道,好啊!!
午时三刻,鬼头大刀一晃,人头纷纷落地,血流汩汩,刽子手一把抓起断头发髻,高高举起,四周顿时一片叫好鼓掌声。顺应民意,如此畅快。
杨九郎第一次见到杀人,目光愣愣。我见他这样,只得道,“你既然心心念念上战场投军,怎么还见不得死人?”
他如做错事般低头,“是。”
我又好笑地拉起他的手,安抚道,“九郎你要记住,世上杀戮虽丑陋,但其背后,却是保家卫国,安定江山,男子汉大丈夫有怜悯之心是应该的,但应用在不滥杀无辜上。你瞧瞧处死这些罪臣,百姓们哪个不拍手称快?”
他点头,嗯了声。想了想,干脆又伏到窗边去观看,但我坐在他身后,就发觉随着刽子手大刀的一次次挥动,杨九郎也跟着一激灵,并死死扒着窗沿----血腥与杀戮留下的刺激和意义,要靠他自己去慢慢消化了。
瞧着青稚的杨九郎,我不由得想起了岳云,他随州登城一战时,比现在的杨九郎还小一岁呢!想得那日箭影如蝗,飞石如雨,岳云却拼得热血性命,首先登城,矫健身姿只怕刚刚落稳,便对上敌人枪械刀棍蜂拥而来----我想得心中激烈震荡,又添心痛,更在心里问候了原版赵构猥亵无能自毁栋梁杀陨天才一千遍。
想得出神,突然听得杨九郎咦了一声,然后缩回头,对我道,官家,我看到赢官人了。
我忙过去,都不用九郎指,一眼就看到欢嚣人群外,岳云如鹤立鸡群一般静静伫立。他未带亲兵,家常衣衫麻布包巾,正注视着刑台之上的吆喝----刀在阳光下泛出金灿灿的光,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终止罪人生命。
我默默看着他,窗外悠悠蓝天碧云,分外清澈透净,与地上刑场血腥半点不沾。杨九郎又瞧了一会,却道,“咦,官家,我怎么瞧着赢官人不太高兴?难道他又看见咱们了?”
我摸摸九郎发髻,道,“不,赢官人----”
说到这,岳云仿佛叹了一口气,张头左右环顾,似在寻觅。我急忙拉着九郎闪身退回厅中。并对九郎道,“赢官人在这些人手里,受过大苦,吃过大罪……或许是他想起来了,所以并不开心吧。”
杨九郎道,奇了,换做是我,我一定哈哈大笑,畅快得意。
我噗嗤也笑出声,低头从瓷盘中掂起一块嵌赤豆栗糕,塞给九郎。
再听得杨九郎边吃边充满希望问道,官家,此回去边境议和,赢官人会不会跟着咱们一起呢?
我微微一笑,点头道。“他肯定会。”
是的,虽然日子一天天过去,出发已迫在眉睫,岳云还是未曾进宫面圣,我却对这个结果笃定非常。
绍兴十二年九月初九,正是风俗中登高重阳节,我换上甲胄,于凤凰山高处率领百官祭祀一番,慷慨道,朕的同胞兄弟都在北国,如今遍插茱萸,惟少朕一人----
这一听就是台面上的鬼话,那帮家伙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果腹艰难,还过什么节。但百官听了,依旧跪倒三呼万岁仁孝。
我做悲愤状,大喝道,只愿天佑我此回议和,能换得朕手足父母归来!!
一众人再次叩首,齐呼万岁。
祭祀仪式后期,为了彰显如今对秦桧的信任宠爱,我更亲手,取了一朵金黄菊花,给秦桧簪于乌纱之上----尽管这是宋代风俗,但瞧着这老头的模样,我生生好难才忍住面部抽搐。
满意地环顾一圈,心想凡事都安排妥当了,杨沂中继续负责京畿皇宫保卫,秦桧依旧主理朝中事宜,太子已定,后宫无事,韩家岳家都蓄势以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何时来?
我已听得岳府密报,那日后,岳飞严厉对岳云说,若不能护得官家平安归来,他便枉为人臣,枉为己子。
一挥披风,在百官尾随下,猎猎而行,直直下山。在御道旁,翻身跨上飒露紫,再瞧得两万军士正装严肃,便含笑大喝,出发!!
沿途,百姓夹道焚香,摆出糕饼鲜花,祈愿我早日归来。黄盖罗伞簇拥着我一路缓缓而行,左右拱手。得见天颜的百姓们更是纷纷叩首,大呼官家----十万分拉风下,临安城门已在眼前。
百官依我令,叩首后返。
我慢慢再向北行了数里,突然听得马蹄声如雷鸣。胸有成竹地停下稍候,就见一人一马如离弦的箭,朝御驾飞扑而来。他身后,紧跟着一众骑兵,如火如荼,刀戟齐齐,耀眼肃穆。
那人直直飞奔近前,下马蹬蹬走来。噗通一声跪请道,“官家,请携岳云同往。”
我喜不自禁,忙跳下坐骑,双手扶起他。飒露紫见了旧主,款款上前来,亲热地嗅了嗅岳云衣衫。
我大声唤他道,应祥,应祥。又惊喜地拍他肩膀,“有你相伴,朕可算是吃了定心丸。”说罢又皱眉,低低道,“只是云儿……粮草……”
“不劳官家。八百背嵬骑兵,粮草自携自给。”
岳云原本垂首,此刻说着还微微抬头看我一眼----我身穿明光细网甲,头簪琉璃冠,金黄麾衣在微风中簌簌而动,而我的笑容,更比天上的阳光还真挚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