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霜树

9、平静生活

　　人的心往往比想象中的坚强的多。
　　小环掀开帘子，看见我睁着眼睛，就笑了，“夫人怎么不喊我服侍你呢。”我不想说话，静静的躺着，盯着她的脸发呆，忽然觉得一切都很虚幻，连小环的笑容也重重叠叠的晃动，她也许是发现了我的奇怪，收敛了笑容，她伸手摇了摇我，“夫人，你没事吧？”我看着她，她的面庞渐渐清晰，我挤出一丝微笑，“没事。”她的脸上有一份焦急之色，“夫人，可吓了我一大跳，大夫人还等着您了，奴婢扶您起身。”我支着双臂做了起来，“去把那套素粉牡丹丝衣拿来，我自己更衣。”小环看看我，“夫人，你脸色很难看，真得不要紧吗？”我说，“没事，赶快去吧，别让大夫人等太久。”小环缩回身子出去给我拿新的衣裳，我一件件的穿戴整齐，粗粗的洗了一把脸，就走出了屋子，给等候已久的大夫人行礼。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我的心里几乎从来没有她的存在，尽管在这座庞大的府第里，她如空气一般自然的存在，是大家口中出身高贵却体恤下人，不妒不恨，贤慧持家的安怡王妃，可是，当我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儿原来也陷入了这场注定失败的奇怪战争。蛾眉轻扫淡如远山，雍容之气蕴于举手投足之间，她淡淡的微笑，宛如淙淙流水般平和的声音轻问，“妹妹进府多日，我也未来看望，真是有失礼数了。”我行了礼，在院子里和她一起坐了下来，“是我的不是，没有拜见您，倒烦劳您来看我。”她笑了，如沐春风，“倒是不要这么客套，妹妹一向身子可好？”我也面带笑容，“还算可以。”她细细的瞅着我，“妹妹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我那里有些苍良王送过来的雪参，等会儿我叫雪儿给你送些来。”我还是笑着，看起来这样优雅的人儿也是这样进退有据，可是却谦逊的有些过分了，她到底想干什么？她脸上渗着些许担忧，“怪不得王爷一下早朝就让我过来看看，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啊，再怎么着身体总是自己的。”原来如此，怪不得平时决不插手各房事情的清闲夫人也会到我这偏僻小地来，原来是他，自己不敢来倒是派了一个打探的过来。我说，“还麻烦姐姐来看我，真是折杀我了。”她看了我一眼，“有事情就来找我，别自己一个人担着。”我诧异的看着她，何出此言，难道我的隐藏连她也骗不了了吗？她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你入府这些日子大家也都看着，不管别人说什么，照顾好自己才对。”这半真半假的堂皇之词要骗那些不殷世事的小姐们倒还可以，拿来搪塞我，未免可笑，我微微点头，“妹妹记住了。”她看看我，忽然低低叹了一口气，“王爷这次做的是有些不妥，希望那九夫人没往心里去。妹妹也勿多言，这件事就到我这里打住，这府里上上下下没有多嘴的人，妹妹也不要担心那些个嘴长的人。”我微微一笑，这一招，哼，“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妹妹还担心呢，听了姐姐这几句话，可算把心放下了。”她微微颔首，“那我就不打搅了，下午我让雪儿把雪参给妹妹送过来。”我顺势起来，打算送她出去，她轻轻按住我，“妹妹好好歇息，不用送了。”我说，“那多谢姐姐了。”她微笑着招呼了一起来的丫环，逸逸然的走了出去。看着那个优雅的背影，我却觉得格外可怜，这样的容貌，这样的精明，可惜嫁在这样的人家，与那么多女人一起分享同一个丈夫，与我那可怜的母亲又有什么不同，守着空空的王妃之位等待那个爱上别人的人，什么时候她才会明白，其实她不用说这些话的，因为，我不是那个真正可以威胁的到她的人。
　　下午的时候，她倒是说话算话，差了早上和她一起来的那个叫雪儿的丫环把雪参送了来，雪儿倒是机灵，“夫人，这雪参经不得放，越是新鲜药效越好，我们夫人细细的叮嘱了，少了火候可不行，她让奴婢给您煎好了再回去。”我点点头，叫了小环和雪儿一起去煎药，小环倒是乐得合不拢嘴，他们这些大丫头一处长大，平时倒是没有机会说说话，忙拿了那些雪参一起出去了。我抱着一杯热茶坐在窗前，看院中的梧桐那扇子一般的大叶在含着一丝凉意的秋风中颤动，风再也扶不住那片巨大的黄叶的时候，那叶子就直直的坠在地上，侍弄花草的小丫头走过的时候，叶子就在脚下发出“喀哧喀哧”的声音，小丫头忙拿着扫把扫了，不小心把簸箕打翻了，掉在地上“乓”的一声，她吓了一跳的样子，急忙转过头看看我的窗户，却发现我坐在窗口，吓得脸色都有些白，“夫人，奴婢不小心……..”我笑了，没等她说完，“没事的，收拾一下就好。”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收拾起来，看来小环这丫头把我不喜欢吵闹的事情叮嘱了下人，也不知道她怎么说的，把这丫头吓成这个样子。
　　正打算晚上问问小环，一个人却走进了院子，大大的嗓门把那晴朗的嗓音弄得面目全非，好不难听，“清眉嫂子，我来看你了。”我皱了皱眉，今天是怎么了，平日冷冷清清的院子一茬一茬的来人，果然是隔墙有耳，消息传得可真快。仲苏这孩子，总这样没大没小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在宫廷中长大的。我在窗边招了招手，“赶快进来，你也真是，穿的这么单薄，你叔叔知道你过来吗？”仲苏跑进屋子，搓了搓手，“谁知道今个儿这么快变天啊！”我倒了杯茶递给他，“喝口热茶暖暖吧。”他瞪大圆圆的眼睛，“吓死我了，你今个儿怎么这么没脾气，挺渗人的。”我坐了下来，没搭仲苏的话，“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前些日子听你叔叔说，你过几天要到军中去了。”他呵呵一笑，还是那份明亮的笑容，与季俞的温柔不同，“北疆战事激烈，我央了母后去见识见识的，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答应的。”我看了他一眼，他还不懂战争的残酷吧，“去了要照顾好自己，那里可不比王府。”他笑了，“看你说的，对了，这次我可是来谢谢你的。”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了一本书，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看看，这可是我今天特地去绣坊淘回来的，听王兄说你在学刺绣，拿来你可以学学绣法。”我拿过来瞅了瞅，上面居然画着几十种绣法，“这不是不外传的吗？”他骄傲的看了我一眼，“我可是王爷啊，他们敢不给！”
　　我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还真是孩子心性啊，收了书本，我问，“我做什么了，还要劳王爷您跑这一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