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霜树

10、究竟谁在欺骗谁

　　“呵呵，昨天还以为你真得没戏了呢，没想到你就让我刮目相看，做得好，那个臭女人，就得让她吃吃苦头。”他依然笑得没心没肺。
　　我登时冷了脸，原来如此，“闹了半天，我这可算趁了你的心了。”在仲苏这个孩子心性的人面前，我也不想装作开心。
　　“哎，你这脸怎么说变就变啊，比这天变得还快。”仲苏吓了一大跳。
　　“我哪儿敢变脸，倒是清眉我深感这样还不够啊，我应该把那女人踢出王府，才够资格拿王爷这份礼啊。”我凉凉的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是真心实意地跑了一晌午才找到的这本书，想着你会喜欢。”他委屈的望着我。
　　我突然觉得无力，真是龙生九子，各个不同，那么精明的季俞怎么会有一个这样单纯的弟弟呢，我叹了口气，“王爷，你不会懂的，有时候，受宠不是福气啊。”
　　他却一副很理解的表情，“是啊，但你遇到的是王兄，他是好人，你会过的很好。”
　　我叹息，就像第一次遇到仲苏的时候误以为他轻浮浪荡一样，现在才明白他只不过随心而语罢了。也许他面前的那个季俞，温柔和蔼，但我面前的那个人，也会因为自己的伤痛去伤害别人，如果我是他爱的那个人就好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怕，我不想，也不能陷入当初母亲陷入的处境，所以，即使我无法逃开，我也要努力给自己的心留下一个疗伤的角落。我抬起头，掩去了眼中的伤痕，“也许吧。”仲苏看着我，“王兄是好人，你要好好待他。”他的眼神很认真，有种与他的单纯不同的色彩，“你别看这府里个个对王兄好，可没一个是真的。”
　　我笑了，“这世上，本来就是这样，叔叔你看不清吗？”
　　他的声音变得低了，“我只是想，至少会遇到那么一两个好人。你知道吗，我九岁的时候母妃就死了，是王兄的母妃看我一个人，央了父皇说她来照顾我。”我看着他变得沉默的面庞，终于明白他这么单纯了，在那个地方遇到一个没必要关心自己的人真心对自己好，自然会相信世上总是有好人的。他的单纯，季俞的温柔，该是多么晶莹如水晶的人才能看得开，用自己换来他们的简单美好啊！
　　他抬起头看着我，“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那么大的脾气，我就知道你是个真性情的人，虽然你是那个阴险的家伙送给王兄的，但我相信你不是他那样的人。”
　　我看着他，原来在他眼里，那个在黑夜里我始终未曾看清的人是个阴险的人。他突然笑了，脸上重新布满阳光的色彩，他说，“说这些干什么，喂，我很辛苦才拿到的绣谱，差点被绣坊的人给扔出来，你可要认真看啊！”
　　我也笑了，“知道了，看你啰嗦的。”我们都选择了掩饰，掩饰自己心里的那道伤口。他说，“天色不早了，我可走了，省的王兄回来打搅你们啊！”我“腾”的脸就红了，“赶紧走，赶紧走，省得我看见你就烦。”他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啊！”一边说着一边就嘻嘻哈哈的出去了，我坐着没有送他，听见他在外面说，“小环啊，你可给我盯紧了，让你家夫人好好看绣谱啊，到时候绣得漂亮，我好去给王兄邀功啊。”我听着小环咯咯笑着答应了，看来他平日对下人也这样没大没小的，芝麻粒大的事情，也好意思说邀功。不一会儿，小环和雪儿一起端着砂锅走了进来，小环小心翼翼的把砂锅放在茶桌上，雪儿行了礼就说天色晚了还要回去准备王妃的膳食也下去了。小环拿了碗给我盛了半盅乌鸡炖雪参，我尝了尝，味道不错，不过油油腻腻的，吃了一点，就给了小环，看她欢天喜地的端了鸡汤出去。
　　天渐渐黑了的时候，季俞还是来了。我看着他进来，
　　没有说话，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到书桌前，从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了一个琉璃盏，轻轻放在了灯的旁边。烛光晃眼，青色的光晕在琉璃盏瓶身中流动，他转过身，轻轻地说，“原本是一对的，现在只剩一个了。”我觉得眼睛涩涩的，再睁大眼睛的时候，泪水却跟着流了下来，原来我自以为的坚强，只是因为没有遇见可以哭的时候。他看起来有些慌乱的样子，急急的走过来，“怎么又哭了？”看着他，我的眼泪却越来越多，我该恨他的，可是看到他慌乱的样子，我却只觉得委屈，心里一阵一阵的酸痛，看着他由刚开始的慌乱渐渐平静下来，看着他慢慢走到我身边，轻轻拥住我，小心的拍着我的背，“我知道你伤心了，那就哭吧，我陪着你。”靠在他的怀里，一丝一丝的温暖沁入心脾，我忽然觉得如果是他，我也可以原谅。他的心平静的跳动，仿佛连我也可以平静下来，然后，他说，“我会好好待你的。”这句话这样的耳熟，昨夜我也听过同样的话语，我的心一点点冷却，他没有说，“清眉，我爱你。”，他说，“我会好好待你。”。他连最简单的谎言都不愿意对我说。他说，“对不起，清眉，昨天我喝醉了。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的心一点一点的被摔碎，避开他的眼睛，我看着那盏琉璃，在无声的流转的光晕中，我轻轻地说，“我不怪你，你只是喝醉了。”他用手转过我的头，让我的眼睛看着他，“清眉，你真的原谅我？”我定定的看着他，“你是好人，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明明知道你不爱我，还一直爱下去。
　　然后季俞笑了，他抱起我，“我就知道清眉你最懂我的心。”我也笑了，心在流血，我却在笑，“多大的人了，还不放我下来。”季俞笑着放下我，狠狠地抱着我，几乎把我揉碎，“我就知道，就知道还有一个人真的爱我。”
　　窗外，凉月西斜，凉风习习，树影婆娑，又是一季秋色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