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霜树

11、装作相信

　　清晨醒来，看见那双温柔的眼合着，那曾经在我面前显得凌厉的面庞此刻却安详的如同一个孩童，突然不忍心打破这一刻的幸福，我微微抬身，伸手掀开床帘，看了看桌上的沙漏，五更天了，又贪恋的看了一眼他安静的面庞，轻轻的推了推季俞，“王爷，该起了。”他猛地一下坐起来睁开眼，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我，吓了我一跳，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我，我仔细一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敢情还没睡醒呢，看起来挺吓人的眼神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我披上衣服，一边下床一边对他说，“醒醒吧，真没见过睁着眼睛睡觉的。”我打开门，小环早就等在了门外，几个丫环看我开了门，于是鱼贯而入，点灯的点灯，捧水的捧水，小环蘸好了丝帕小心翼翼的给季俞递了过去，季俞接过去随便抹了一把，就有丫环上去要给他更衣，我走过去，“我来吧，你们下去吧。”小环看了我一眼，促狭的眼神，对丫鬟们使了个眼色，于是一眨眼工夫屋里就走了个干干净净。我拿着官服走过去，季俞看样子醒透了，一边伸手让我给他披衣服一边说，“今天算是睡糊涂了，平日本王都是先醒的。”我的脸上挂着微笑，一句“本王都是先醒的”把我从虚幻的幸福中点醒，让我记起他众多的妻妾，记起他爱的不是我，我说，“王爷睡得沉了些。”季俞说，“是啊，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我帮他平整了一下外袍，叫进小环帮季俞梳好了头发，他抖擞精神，抬脚急着去上朝，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今个儿你也去素月那里用早饭吧，我差人过去说一声。”不等我回答，他就急匆匆的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走出院门，脸上那道几乎僵掉的微笑立刻从嘴角消失，原来装作相信你爱我这么难，为什么只是一个清晨，我就觉得这么累？
　　小环端了温水过来，看我还站在门口，“夫人，进去吧，早上露水重，可别着了凉。”我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屋，“擦把脸吧！”我细细的洗了脸，抹上桂花露，小环在我的头发上簪上一朵刚剪下来的粉色牡丹，她看着我，“夫人认真打扮了倒也不错。”我看了一眼雕花铜镜中那张模糊的脸，“你赶紧去吃点饭吧，要不一会儿在王妃那候着准把你饿坏了。”小环看着我，“该担心的人是您，那地儿，您能吃的饱才奇怪呢。”我笑笑，“那就给我炖碗老鸡蛋，我回来了再吃。”装扮整齐，我带着小环往王妃素月居住的正堂去。
　　其实这王府颇大，只是以我的身份，很多地方是不能随便乱走的，这正堂更是从未来过。穿过角门，小环带着我沿着牡丹雕饰的回廊走过，再穿过一道角门，便是正堂的西院门，与正门不同，这道门看来是给家里的内眷来去用的，我走进去，看到不大的院子里木芙蓉一簇簇开的正好，几个仆妇坐在门口闲聊。看到了我进来，一个瘦长身条的妇人笑着走了过来，“夫人你可来了，王妃叫我在这儿候着您呢。”说着就把我让进走道，“夫人请随我来。”我打量她一眼，形容举止进退有度，素月倒真会挑仆人。我随了她往进走，早有小丫头打了帘子把我们让了进去。屋里头坐着好几个女人，看来今天来吃早饭的不少，见我进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立刻低了下去，都抬了眼瞅着我。妇人几个步子走上前去，“王妃，清眉夫人来了。”素月抬了抬腕子，那妇人就低眉顺眼的退了下去，她笑着从正北的位子上站起来，“妹妹可来了，快过来，”转过头对身边身材娇小的妇人说，“五妹妹，你不是刚才还嚷着要去看看清眉吗，这本尊来了，还不赶紧好好瞅瞅。”那妇人面容白皙，柳眉弯弯，只见她柳眉一抬，满面微笑的迎了过来，“妹妹可算来了，”拉了我的手，上下打量我，“可真是个精致的人儿，怪不得王爷藏的好好的，要我是王爷啊，也不让你们看。”一个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五姐姐可真会说话啊。”我微微抬眼，南边的位子上坐了一位高挑的美人，面似桃花口含朱丹，只是神色好不冷清。她刚说完这话，坐在她身旁那个虽然皮肤微黑却更觉精神的妇人开了口，声音婉转如黄莺轻吟，“七妹，还不叫珠画去催催九妹妹，怎么还不到？”那高挑美人略显不情愿的样子，转过头对她身边的丫鬟说了句，“愣着做什么，没听见二夫人说的话吗？还不快去。”那丫鬟赶忙退了出去。二夫人也起了身，“妹妹别介意，七妹这人性子率直。”我略略一笑，二夫人便了然似的回了个微笑坐了回去。五夫人拉了我走到西面有些靠近门的位子坐下，我看了看身旁空着的位子，这屋里环肥燕瘦，笑声绵绵，大家看似随便，可这位子却格外严谨，丝毫没有乱了辈分。五夫人笑着给我指着，“二夫人旁边那个是四夫人，七夫人左右坐着说话的六夫人和八夫人，你身边这个空位是九夫人的。”四夫人却笑开了，“你还不坐回来，霸着清眉，让不让我们和妹妹说话了。”五夫人笑了，“可真是的，看见妹妹就忘了礼数了，妹妹你先坐啊。”说着就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素月也坐了下来，笑着说，“既然妹妹过来了，做姐姐可有几句话要拜托你啊。”我看着她，“姐姐请讲。”“你也知道，咱们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王爷在外面辛苦回来这一大家子也很是操心，姐姐先要谢谢妹妹能给王爷宽心。”我心底冷笑，能给王爷宽心，这一屋子女人哪个不能给王爷宽心啊，你这一句话就帮我把这一屋子的人得罪光了。果然，七夫人已经黑了脸，素月继续说，“其二呢，这些日子王爷勤去妹妹那儿，妹妹可要照顾好王爷啊，其实我这是多说一句，妹妹怎么可能做的不好呢。”我微微笑着，“谢姐姐教诲，清眉会注意的。”二夫人看了看我们，眼里带笑，“今个儿是怎么了，九妹妹还不来？”话才说完，一个小丫头打开帘子走了进来，“九夫人来了。”屋里突然变得一阵安静，然后，门帘又被掀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