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他该幸福老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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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的身上有一股淡渺的中药味儿，萦萦绕饶弥散在我们周身。
“朕越来越见不得眼泪了。”心跳渐渐平静，他揽着我的肩头叹息着。“有时候常想，将来见到胤礽胤禩胤祥的额娘，她们问朕孩子怎么样啊？朕该怎么说。她们都是温柔贤淑的女子，跟你可不一样。”说到这儿他歪过头望着我，似笑非笑。“你啊，仗着点子才气乖张孤傲。第一次见到你朕就知道。那次南巡回京，朕特意要冷一冷你，谁想到会走水。早就知道你会惹事儿，心里忖着呢。可胤礽把你的手札呈上来的时候还是气极了。你不知道，朕当时急出了好几口血。”
“是吗？那可是大逆不道的。”想起那晚的对峙，仍是心有余悸。
“不知道你说什么。”他取笑着我的兽语指着远处追来的禁卫军说道：“走吧，哑嬷嬷。朕今天可是把他们折腾的够呛。”
我们互相搀扶着从草地里站起身，他眯着眼望着远处天边的黄橙说道：“那天以后朕的身边再没有一个比你更得力的打理御书房的嬷嬷了，从今儿起还把你搁在书房里头如何？”
当然好！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安排了。我微笑点头答应着。
“哈哈。”他仰声笑起来，了然望着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总不能把你放在后宫……”他忽然住了嘴，不自然的咳嗽着。
是啊，总不能把我放在后宫。我们之间的感情很奇怪，好像有种同病相怜的依存，达不到撕心裂肺的程度却千丝万缕的纠缠着。我就想能时时看到他，这样就平静的很。我想，他大概也如此。就是想守着对方。
回营的一路上玄烨不停对着我讲这个讲那个，随侍太监看我的表情越来越惊讶。这之后对我说话的语气再不像一开始那样不屑喝斥。
玄烨的兴致很高，可我仍是看出他强忍的疲惫。他的身体状况比起十四年前差了太多。营帐里梁九功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的靴子脱下来。我一看，眼眶立刻潮润一片。
奴才们很快端来了泛着中草药味儿的木盆伺候着他泡脚。我却愣愣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他那么瘦，那么清减，双脚却浮肿的厉害看起来令人触目。
杜拉拉，他只剩四年的生命，你枉费了三百多年的见识，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衰老死去。
“吓着了？”他望着我笑道：“你也不会伺候人，去，把折子整一整，看有没有西北递的折子。”
我这才恍惚过来，走到书案旁仔细整理起来。康熙时期的奏折形式还比较单纯，大都是亲信之人亲自书写放在御赐的木匣里，钥匙只有两把写折子的人一把皇上一把。皇上批过的奏折每隔一段时间要上交，不能私存。过去的我只是整理书库和大臣们的疏议报告类文件，折子从没有碰过。可见，康熙真的很累很疲倦，否则即便是我也不会有机会假手。
折子不多，我整理清楚之后将三本认为应该比较重要的折子拿给他。那三本分别是胤禛、年羹尧和胤祯的。
将折子放在他手边，我转身去接梁九功递过来的茶点，却只听到背后什么东西被丢在了地上。
走近低头看过去，是胤禛的折子。玄烨连打开都不曾就把它丢弃在一旁。
“笔墨。”他一边专注看着胤祯的折子一边对我说。
我耐心的等他写完朱批，帮着装好上了锁。这才指着地上的折子示意为什么不看这本。
“以后胤禛的折子都往后放。”交代完这句，他转而说道：“这桂花糕好吃，过来尝尝。”
吃桂花糕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康熙四十六年的一次面谕，残缺的档案里记录这着这样一句引得后世争论的话：或有小人希图仓促之际废立可以自专……朕一息尚存，岂肯容此辈乎？
有关‘此人’究竟意指何人一直是研究者的争论焦点。那么，会是胤禛吗？突然间觉得香溢的桂花糕索淡无味起来，看着地面上的木匣直发呆。
是你吗？胤禛。
忽而一阵凉风吹过来，我猛然打了个激灵。不论你是谁，都不能伤害他。
“皇上，十七阿哥求见。”梁九功掀了帘子进来回禀。
“胤礼啊，进来。”
十四年前在玄烨身边当差的时候胤礼还小，今儿是第一次见到他。
“儿臣给皇阿瑪请安。”他健步走进来，跪说。
我几乎一下子对他产生了好感，他太像我第一次看到十七岁的胤祥时的模样。不过胤礼的面容更阳刚些，少了胤祥柔和的煦暖之感。
对了，胤祥，他现在究竟怎样？
“皇阿瑪。四哥给儿臣带了口讯，说是和四嫂一起在狮子园接驾。还说弘历这次跟着木兰围猎让皇阿瑪费心了让儿臣看好弘历呢。可儿臣看，弘历机灵着呢一路上没少给皇阿瑪逗趣。李登云就在外面等回信儿，儿臣想请示一下皇阿瑪的意思。”
此刻，胤禛的奏折匣子就在地上丢着，胤礼像是没看到一般自顾自说着。玄烨笑道：“难为老四这么费心孝顺，好啊，传旨摆驾狮子园。”
我看过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书，却没有一本能比得过这些爱新觉罗家男人们演绎的版本。
如今的我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他们不见血的争斗中心只有一个——玄烨的皇位。
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让这个生命中第一个因我而回转的男人幸福老去。只想在他生命逝去的时候看到他唇边挂着满足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他该幸福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