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蓝星历险记》九月树

10、十、树琴与螺钟

　　说话间，早到了音乐厅之前。
　　那是一个极为豪华的小型广场，音乐厅位于一座五彩斑斓的珊瑚化石小山包上。从外表看去，厅体呈园形，是一所典型的水晶宫，恰似百花丛中矗立着的一只汽泡。
　　这里位于海底60万宝蓝里深处，周围群山环抱，看得出一些玲珑剔透的小山峰那玉树琼枝般的造型，似乎有一支庞大的乐队正在演奏。许多的乐手埋头陶醉在那乐曲的旋律中，一个个是那样的投入。
　　大厅的前方约三五十宝蓝里处，是一条宽阔的大江，江水青碧如黛，两岸藻林密布，巨藻高达上万宝蓝尺。每当洋流如风地流过，藻梢飘逸起伏，如同美女瀑布般的头发。
　　“在海底，竟还有参天的森林，有江河径流。”璇璇暗暗称奇着。
　　琴琴介绍说：“这小河里的水是重水。”
　　“那么，我们四周这种海水，就应叫作轻水了？”璇璇说道。
　　佻佻说：“好像你们地球上也有重水和轻水，为了和地球之水的区别，我们还是称这作自由水吧，琴琴姐是吧？”
　　“是的。海底径流与这大海之水，完全不一样，那是水中之水，故而发暗，以至黑如黛玉。你看，这海水我们刚才从外部看到，它晶莹如玉，但一走入里面却发现明如碧空一般！”琴琴说。
　　璇璇仍在为这两种水的事情想得出神，琴琴早领着大伙向那园型的亮晶晶的汽泡走去，佻佻上前轻轻推一推璇璇道：“都走了，还在这儿发什么怔？”就挽了他，快步跟了上去。
　　大家向着那园园的大汽泡只顾撞了过去，一眨眼就过了那汽泡壁。
　　原来那是一种没有门的建筑，一层柔韧的软玻璃墙体，真如同一只巨大的肥皂泡一样，任何人皆可穿墙而入，但墙上却不留任何痕迹！
　　厅内奇形怪状的乐器排列有序，准确地说，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如果事先不告诉人们说是乐器，分明就是一大堆动植物的标本展览！它们有的大得出奇，大到从大厅地面一直伸到整个大厅一千多公里的穹顶，其间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各种长长短短的管子和簧片；有的却极小极精致，精致到连肉眼几乎都无法分辨；另有一些乐器密如蛛网般纵横交错地绷拉着粗细不同的线，而有的却如同一只只造型各异美丽异常的螺壳，整齐有致、或吊或立地排列着……
　　璇璇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摸一摸那些所谓乐器，发现这些物体既非金属更非木头或其它合成纤维一类材料制成，就连那些琴弦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做的。让人更为不解的是，在他的这一摸弄之下，那些乐器却随之轻柔地抖动了起来，并发出一些奇妙的声音！
　　璇璇一时大骇，吓得急忙缩手，再不敢触及。可那小猴黑黑却一下子来了精神，只见它索索几下，早爬上一架高大的什么琴上，从这根弦上跳到那根管上，发出一阵阵“吱吱-叭叭-喇喇-唔唔……”的声音来。
　　“黑黑快下来，小声捣鼓坏了这些原始珍贵文物呀！”妖妖在一旁大声喊着，她那大嘴发出的声音哇哇哇哇地，震得那些乐器一阵阵嗡嗡的回响着。
　　“呵呵，玩吧玩吧，小猴爱上树，那正是一棵树哩，正好为你们猴类准备的！哈哈哈哈……”佻佻笑道。
　　见佻佻取笑他，黑黑忙不迭下来。琴琴说：“这叫树琴，整个造型就是模彷一种树的。怎么样璇璇，我们还是往前走吧。”
　　“甜甜，走呀。”妖妖招呼仍在一边出神观看的甜甜。
　　甜甜只顾不声不响地跟着，并不出声，琴琴和佻佻却领着璇璇只顾一路细细看去，一边向他介绍着这些乐器的来龙去脉。
　　她说：“大凡乐器，无非是要让其能够发出各种高低强弱轻重长短不同但又极有规律的声音来，对于这一点，地球人的聪明才智，至今仍然是宇宙中独一无二和非凡超群的。你们对宇宙音乐的贡献永远不可磨灭！
　　“宇宙万物，能发出声音的原理，无非是让其产生震动，从而传播给空气、水或电磁等有形物或无形物，再让其成为媒质向四处扩散，从而传播到生物的耳朵或心灵。而这些被震动的物体，无论其如何千变万化，原理总是相同，无外乎丝弦器、管器、打击器一类。就如这一套螺钟----”
　　琴琴说着，指着一排数十件上百件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螺壳，介绍道：“这便是完全参考的地球人的编钟制成的。当然，你们地球人的那种编钟，甚至包括后来风行天下的钢琴，比起我们宝蓝星的这种螺钟，无论从音域上还是从音阶音程音色音质上，各种表现力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因你们那只能算是初级原始的。
　　“还有，地球人发明的十二平均律，自以为统括了音乐调式的全部，孰不知十二平均律在宇宙音乐的全部调式里，只能算中间很少的几个简单阶梯，而这里的乐器却都如这座螺钟一样，大都是可以演奏出96个调的。当然这还远远不是宇宙音乐的全部。这些乐器也早就只算是远古文物了！”
　　佻佻问道：“我听说，在你们地球上，那钢琴音域才只有区区七个八度，竟还号称什么乐器之王？另外如那提琴，对了，还有东方丝弦等等一些乐器，虽在演奏上可实现无级递进，但其音域就更窄。还有，一些吹管乐器，因受演奏者的体能局限，其本来可以发挥出最佳状态的，却反而远远逊色于别的乐器，例如铜管乐器一类。哦，对了，听说璇璇你在学校时还曾吹过小号，这是真的吗？你能吹出几个八度啊？”
　　璇璇不好意思地说： “你从哪里听来的，让你见笑，我那哪能算是玩乐器，整个地是在滥竽充数啊！”
　　“到底几个八度啊？”
　　黑黑不依不饶，非要璇璇说出他能吹出几个八度来。璇璇见赖不过了，只得说道：
　　“也就两个八度多一点吧。”
　　琴琴笑道：“两个八度也算是音乐吗？不过，我要告诉你璇璇，你上了佻佻的当了，她哪里就听说了你璇璇会吹小号，她是诓你的啊。”
　　璇璇道：“不对啊，她一开始就问我在学校里吹过什么，那么有鼻子有眼的，她当然听谁讲了什么的。”
　　佻佻一长串笑声，如同敲响了一串银铃：“你的一切，如今全都在本姑娘的掌握之中，看你今后还老不老实，还敢不敢将姑娘我当成什么工具了！”
　　琴琴道：“佻佻你也太得理不让人了，人家早已不好意思了，那神态也说明他向你道歉了啊？你怎能老揪住人家不放呢？不过，你璇璇那小号水平的确也太陋了，须知小号的音域，是比你们那钢琴还要宽广的……”
　　说着，她从一个什么架上拿下一根直直的管子来，却将在手中三扭两扭，早扭成了一团动物内脏一般，她从管子的一端又拉出一只管头来，随意捏成一个号嘴模样，一端又被拉成了一只喇叭模样，转眼间，早成了一只造型奇特的小号。只是，这小号与往常小号大为不同。
　　璇璇道：“这是小号吗？它几乎与我的身高差不多了，（三千多米高的小号！）而且你这管的中间被弯曲的地方，千回百转，堪称万曲回肠啊！”
　　琴琴笑笑对璇璇道：“这是一把全音阶万能小号，我刚才调好的，是bB调，你拿去吹吹看。”
　　璇璇心想，没听说过小号也要临时调调的，又不是弦乐器需要临时调弦，再说，也不是这个调法。莫非又是在拿我开心，我且先让她自己吹一吹看。想到这里，璇璇说：
　　“琴琴姐，你又在拿我取笑了，你自己到是先吹给我听听，这家伙与我差不多一般高了，我怕不但吹不了，只怕连拿都拿不动啊。”
　　“你倒是先试试嘛！”琴琴说。
　　璇璇才接过小号，正要送去嘴边吹，忽然想到，这里是在水中，如何能吹小号？又怎能发出声音来？就半信半疑地拿去嘴边作势吹了几下，当然不见任何声音发出。又依然放下说：“我吹不了，这是在水里，你就别蒙我了！”
　　不料这时，佻佻却说：“你已经吹响了，声音园润饱满，功底不浅呢！”
　　琴琴也笑着夸道：“不错！不错！像是个入了门的。再吹呀，怎么不吹了？”
　　璇璇面带愧色道：“你们就不要作弄我了，我根本就还没有吹响的。”
　　心里想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小号，我永远不承认它也算是乐器。
　　正自胡思乱想，只见黑黑一把夺过小号，套上嘴巴就吹，竟呜里哇啦吹出一长串极为尖厉刺耳的声音来。吓得佻佻连忙捂紧了自己的耳朵，大声叱道：
　　“你个该死的小猢狲，别吹了好不好，你那真正是鬼哭狼嗥，五脏六腑都让你给吹出来了！”
　　黑黑这才犹兴未尽地停往不吹。琴琴笑道：
　　“这种乐器的演奏非常容易，你其实根本不需要费那么大的劲，只须将小号对准自己的嘴装个样子，你心底想要发出的声音就有了。因为它根本就不是靠气流摩擦发声的。因而，演奏这种乐器，关键是各人自己的音乐创造才能的天赋，哪里还需你那样拉风箱一般的真吹呀！”
　　璇璇在一旁听了，越觉奇异，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
　　“这么一个原始而宏伟的音乐厅，摆了这许多稀奇古怪的乐器，却见不到一个管理的人，也没有观众，谁来演奏，奏给谁听呀？”
　　琴琴说：“宝蓝星没有专家，必要时，人人都可自愿来这儿玩的。这些乐器都是老古懂，移民之初，紫宸星海底蛙人中，有一批精通音律的人，他们利用从紫宸星带来的技术，加上宝蓝星的特殊环境条件，制作了这些仿生物乐器，你没见那些个好像能被人弹的、吹的、拉的、敲的，还有那些正在作着各种样古怪动作的人，另有一些本身能发出各种声音的——按你们地球人的习俗，就算是唱吧，它们全都是同这些特殊乐器一块儿在这儿生长起来的……”
　　“慢着慢着，你刚才说什么？你是说这些个乐器，全都是……全都是……”
　　璇璇打断琴琴的话柄要问什么，才出声，佻佻半带叽笑地说：
　　“全都是在这儿生长起来的，又有什么不妥吗，伟大的生物学家？”
　　琴琴接了道：“佻佻说得对，是在这儿生长的——我刚才讲哪儿啦——平时，这儿无须人来看管，这独特的大厅也是自然生长的，那厚韧而透明的墙壁，全是蛋白质钢化软玻璃。
　　“在一些节假日、纪念日，或一些隆重的日子，人们或组织，或自动来到这里，为全世界所有喜爱音乐的人和动物演奏一场音乐会。届时，无数带电的鱼儿，以及另一些本身能自动发出各种色光的动物，会自动前来助兴凑热闹。那时候，这儿远近上千宝蓝里的山头都成了灯的海洋。位于全球各地的人们都可同时看到这里的精彩演出，听到这种奇妙的音乐。”
　　璇璇努力想象着那种音乐会的盛况，忽又想起，琴琴曾经折竹当箫，为佻佻伴奏那《霓裳羽衣曲》，她一定是位精通音律的超级专家了。
　　才想至此，突然又笑了，他为自己神智的恍恍惚惚、颠三倒四而无可奈何，她才刚刚说过的，这儿没有专家啊！
　　“业余家吧！”璇璇自言自语小声嘀咕着。
　　佻佻笑道：“璇璇你在说什么呀？按你们地球人的语法逻辑，这早说不通了啊。你想，既业余就不是专家，既专家就不是业余。而你刚才却说什么‘业余家’，可笑不可笑？
　　“我可告诉你，我们琴琴姐姐，是灵霄山乐会总监，而且，她本身精通数百种管弦乐器，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当之无愧的宇宙音乐家。你看，她算专家还是业余家？”
　　“怪不得她这么熟悉这里的一切情况，熟悉这许许多多的乐器。”
　　璇璇说着，定要请琴琴演奏那架高达数十公里的大型管风琴一样的什么琴。佻佻和黑黑、甜甜也跟着齐声附和，一定要让她当众露一手。
　　琴琴见推辞不了，就领了大伙儿转过大厅，过侧门经过一处长廊，绕过一段七拐八弯的花圃小径。
　　那花圃中开得正艳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奇花异草，却是一些千万年开不败的五彩斑斓的海底珊瑚。她们过了一处月洞门，眼前又见有一处小型的汽泡式的建筑。
　　进入汽泡，分明那又是一处规模较小的乐队。但观其气势，比之地球上任何一家乐队，规模大得多了。璇璇想。
　　眼见得那乐队排列有致，乐手每人都拿有一件乐器在作演奏状。
　　待细细一看，璇璇大吃一惊：那哪里是什么活人，分明便是一组泥塑木雕！一似秦始皇陵墓中出土的兵马俑！
　　“这许多的活灵活现的俑像群雕集中在这里，形成一组完美而又生动的艺术造型，倒真像是一队正在出神入化的演奏乐曲的乐队，只是那指挥台上缺少一位指挥。”璇璇说。
　　“这里还少一个大提琴手哩。”黑黑极是活跃，早跳上了那一把没有乐手的大贝司座位上，作势就要拉奏。
　　就在这时，只见琴琴走上指挥台，对佻佻说道：
　　“佻佻，我们今天专为远道而来的璇璇先生演奏一首地球上的经典曲子吧。黑黑下来，让佻佻姐姐上。”
　　佻佻上了那架大贝司座位，只见琴琴手中那根指挥棒一转，随着一串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响起，整个乐队顿时轰轰烈烈地热闹起来！全体俑像乐手这时竟然全都活了起来！他们一个个热情饱满，全神贯注地在随着琴琴的指挥棒，忘情地演奏。
　　那乐曲时而气势磅礴，时而跌宕起伏，时而广阔深远，荡气回肠，千回百转。
　　“这是什么曲子，怎么这么熟悉？”
　　璇璇正要问，突然明白过来：“哦，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太好了，你们对地球音乐如此熟悉，这首曲子被你们如此演奏，效果强上万倍！”
　　璇璇不绝地称赞着。他为那一个个看似木头木脑的俑人乐手，竟有如此高超的技艺而震惊！
　　一曲终了，突然，那乐队在琴琴的指挥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换成了东方乐器，诸如扬琴、琵琶、笛子、二胡、洞箫等等。琴琴两手一挥，一阵由慢而快、明快流畅、起伏跌宕、优美华丽、情韵极是细腻清新的江南丝竹乐曲奏响，这是一首《欢乐颂》。
　　璇璇被乐曲中所宣泄的情绪完全感染了，回首见黑黑也正眯缝着猴眼，随着乐曲在一左一右地摇晃着脑袋，显然也沉浸在乐曲的氛围之中。
　　眼见佻佻早已不弹那架大贝司了，她正在吹一根长可齐眉的特大洞箫，为整个乐队领奏。那如泣如诉的音韵，从她那指间传出，真正让人动魄惊魂……
　　璇璇从她的箫音中，早品出了她那凄迷的情愫，他思忖着：如此一位色艺双绝、感情丰富细腻的美貌姑娘，堪称世间少有，却是一位机器人！世间之事，也太不公平了……
　　曲调什么时候早已换成了《春江花月夜》。
　　璇璇的蒙胧泪眼中，仿佛看见：那一轮新月之下，落花流水、美人垂泪、秦楼烟锁、江水呜咽、万籁和鸣……
　　璇璇的心早已碎了！为佻佻，更为这动人心魄的乐曲！
　　一转眼，瞥见甜甜在一旁只顾专注看他暗自落泪，它那喙旁本无笑肌，表情就似笑非笑，倒把璇璇看得难为情了。连忙掏出纸巾，假装擦拭眼睛，一边支唔着说道：
　　“沙子迷了眼睛了……”
　　甜甜一听，倒“扑嗤”一声真的笑出声来，说：
　　“这是海中，当然会有沙子啊！不过，我观这海水如此清明洁净，可能只专一迷你们地球人的眼睛哩！”
　　停了一停，它又说道：“你倒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风流种。这也难怪，此情此景，若无动于衷，确也枉为血肉之体了。岂止你，连我和黑黑都感动了呢！”
　　说完，就也双翅的羽毛去擦拭眼睛。它那眼睛生在两边，就擦了左边再擦右边，忙得左一下右一下地，将那海水掀动起来，顿时就像起了风浪一般，一股漩流旋过，竟将正在暗自擦眼睛的黑黑刮得几个翻滚，早不知去向！
　　璇璇也正要翻滚，幸而被甜甜一把拉住，才没有被那巨大的漩流冲走。
　　过了好久，才见黑黑一脸狼狈地跌跌撞撞瘸了回来，嘴里埋怨道：
　　“好你个甜甜，你发什么疯，将人家掀到那么远的地方，你干什么你呀？”
　　甜甜初见黑黑被它不小心掀走，也自吃了一惊，等见它仍能自己走了回来，方始放心，打趣道：
　　“这乐曲只是地球人的专利，你只顾瞎淌什么耗子尿啊？要流也得流你自家的猴尿才对的，因而我看不过去，才让你去那边清醒清醒。”
　　原来，音乐对于一切动物，其导感煽情竟然完全一样。而且，这宝蓝星的音乐家演奏出的地球音乐，因为这特殊的环境，加上传播媒介的不同，那声音的效果与音乐传播出的情绪便与地球大不一样。
　　那一首极为普通的地球乐曲，到这儿竟成了真正惊天地泣鬼神的曲子了！